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仿佛看到了希望,越发用力揪住他衣服的下摆,此刻连害怕都没有了。微紫的眼睛闪着一点光,吞了口混合着血的腥甜沫子,“奴婢来的路上遇到了三小姐,她支开奴婢……”
他倏然松开扯着的那只手,转过身蹲下来,很沉沉的眼睛里望不到边际。就那么赤。裸裸地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想要看出些什么。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肌肤比纸还要白,唇色尽失。
“碧溪?”他忽地开了口,声音轻飘飘,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连连点头,一动,又牵扯到方才被他踢伤的地方,浑身衣裳被汗湿透。
这样狼狈不堪,倒映在他眼里,她看得仔仔细细。
“你以为我会相信?”他冷笑,钳住她的脸,一字一句道:“我倒是引狼入室,当初也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随意就带了回来。如今回想,实在不该。”稍一缓滞,又笑道:“要是将你交给你那好‘爹爹’,你说,你此刻该是什么模样?”
她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又笑:“碧瑶几次三番求我救你,我都因着兄妹之情,应承下来。谁知你不识好歹……”他声音僵冷,原来她记忆里温暖的墨色眸子,是冰一样的颜色。
引狼入室……不识好歹……那样的形容,落在她身上。
她眼角干干的,没有一点哭意。眼睛越发瞪得园大,盯着他一开一合的嘴。
他突地甩开手,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伏在地上的她一眼。
“你好自为之。”
那四个字像是被施了魔咒,一直不断在她耳边重复。她呆呆看着他甩袖出去,留下一个落拓的背影,最后消失成一片虚无。
身子一软,毫无力气地贴着地面。
他并不是不相信她的话……
烛光太刺眼,禁不住抬手挡在眼睛上,眼角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一直顺着轮廓滑进耳朵里。水珠蔓延着肌肤,是有细微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
他刚才的样子,她毫不怀疑他会杀了自己。但在说出碧溪之后,他却没有继续将她拖出去。
为什么……既然相信她的话,为什么还要这样?
“为什么?”忽然一声轻笑响在头顶,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小楼一僵,才发现自己竟不自觉说出了口。
那声音太过熟悉,她动也不动,继续遮着眼睛。
☆、第六十八章 昔我往矣(九)
来人又笑了一声,在她头边蹲下,伸手挑起一缕发,看了看,嫌弃地丢开,掏出手帕擦着手。
她凑近小楼耳边,笑意盈盈:“我是他妹妹,你是他的谁。”
是了。
她不是他的谁。
她甚至不是任何人的谁。
心口的地方空落落的,她自己轻微的呼吸声仿佛一下下在胸腔回荡。手发酸,不自觉握拳,想要抵制住外部的寒气。
初春的夜这样冷,她躺在地上,寒意都袭进肌肤里。连睫毛都快结冰了,眼皮好重,口里发痛,手腕似乎断了,小腹被点了火,顺着四肢扩散开去。
冰火两重天,一阵冷一阵热。
“死了?”她挑起尾音,拇指、食指夹住小楼的袖子,将她的手提起来,甩到一边。见她闭着眼,似乎没有了意识。
她又笑了笑。
“不知尊卑的东西,谁准你接近大哥。”她压着唇,唱歌一样。热气扑洒在小楼耳边,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动也不想动。
一开始宋余闵就告诉过她,是她自己没有当一回事。总以为她一步步,总会得到心中梦想的。
但辗辗转转,却是那个人,亲手将一切毁灭。
“哭了?”碧溪轻笑,食指轻点,沾了她的泪放在鼻尖一嗅,“果然是寒酸人,连眼泪都是穷酸味。”顺势擦在小楼襟口,拍拍手,起身朝外边挥了挥手。
“三小姐吩咐。”
碧溪操着手,闲闲道:“大哥可有说如何处置?”
“小王爷交代将人交给牙嫂,尽快遣出府去,不许再惊扰南宫小姐。”
碧溪一顿,蹙眉:“只是遣出府?”
“是。”小厮有些惶恐地低下头。
她静默片刻,忽而笑道:“那就照办吧,我记得今日刚巧是梁姑送人来的日子,你去把她找来。”
“是。”
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碧溪似乎仍未走,甚至就在她身边。
她还是那么躺着,身子渐渐蜷缩成一团。那么小,那么瘦,连骨头都可以看见似的。
碧溪又俯下身来,静静看着她的脸半晌,柔声道:“你放心,我会给你个好去处。”
过了不知多久,又有人步履匆匆而来。
她耳朵嗡嗡作响,好像有千万只小虫子在飞。天大地大,所有事物都暗淡了存在,她只感受得到自己。
浅淡的呼吸,残破不堪的肉身,还有渐渐变得透明的思绪。
时间忽然变得很慢,她的心跳一下、再跳一下,也可以慢悠悠数着。
一阵阵困意排山倒海而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终有人将她抱起来,大步离开。
抱她的人动作很粗鲁,身上是浓重的汗味,熏得人头痛、鼻子痛,浑身都痛。
然后她被丢进什么地方,身子重重砸在木板上,砰砰作响。
☆、第六十九章 昔我往矣(十)
迷迷糊糊陷入昏迷。
她这次竟然梦见了旧时的御使府。
娘亲坐在花树下绣花,哥哥在阳光底下练剑。她乖乖伏在石桌边,张口吞下一颗一颗的紫晶葡萄。
那葡萄实在太甜了,清甜止渴。她含在嘴里,不由眯了眼,十足享受的模样。被爹看到,慈爱地笑笑,伸手摸摸她一头乌黑细软的发。
真甜呀……
她咽了口唾沫,满口都是那样香甜的气味。
但嘴一动,扯到干涩的唇瓣,又生生疼醒了。
她睫毛微颤,立时有些懊恼。梦里多好呀,她的家人全部都在,醒来做什么呢。哪怕睡一辈子,也是好的。
天好像亮了,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她全身如同被人拆散又组合在一起,连脚趾都是痛的。
“醒了吗?”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晓不得,我去瞧瞧。”
“吱呀”一声,像是推开门。有人大步越走越近,她努力睁开眼,正正对上一脸胡渣。
她吓了一跳,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胡渣大汉神色不变,回过头大声道:“姑姑,人醒了。”说着侧开身,让出一条道。
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慢悠悠走了进来,她穿得有些花俏,面上粉涂得雪一样白。又打了两团胭脂,越发吓人。手中执一柄团扇,扇面绣着少女踏青。随着动作一晃一晃,隐隐透露出几分春意。
小楼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姑姑,这就送去么?”胡渣汉子对那人十分恭敬。
妇人走到床边,见小楼眼神清明,点了点头。眼一移,又见她身上衣裳都染了血,显得十分肮脏。皱了皱眉,颇为厌弃地以团扇挡住半张脸,声音尖利:“找套衣裳给她换了,马上带过去。看看这满身的东西,要是治好,指不定花费多少,我可没那闲工夫。”
“是。”胡渣汉子应了,随手打开屋里的衣柜,扯出一套粗布麻衣丢在床上。
妇人低了头,就靠着她的脸,一说话,一股味道就喷过来。
“你动作快些,要不然,”妇人笑了笑,眼角瞥向胡渣汉子,“我便叫他给你换了。”
说完无视小楼惨白的脸,悠然转身离开。
汉子亦是威胁地看了她一眼,跟在妇人身后。
等门关上,小楼才反应过来似地。
送她去?去哪里?
那女人是谁……
脑中一顿,忽然记起昏迷前听见碧溪说的话。
梁姑……是那个梁姑?
心中想着刚才的话,她不敢拖延。咬着牙扶着床柱慢慢直起身子,轻手轻脚地脱衣裳。右手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她只能用一只手,等脱好再换上新衣裳,几乎新衣裳都被汗湿了。
“好了没?!”屋外传来梁姑不耐的声音。
她将最后一颗扣子系上,嘶哑地回应:“好、好了。”
☆、第七十章 昔我往矣(十一)
门被大力推开,梁姑立在门边,上下打量她一眼,“过来。”
小楼将换下的衣服一只手抱在怀里,慢慢移过去。到了面前,梁姑皱眉,手一伸将她怀里的衣裳扯了丢开,散落一地。拉住她的右手,半拖半拉地往外走。
她默默不语,只是手腕处那种断裂的疼痛又来了,咬着牙忍耐。这是一个小院子,不过她都不认识,想来早已不在宸王府了。
她换了衣裳,但没有梳洗,头发乱糟糟一团,脸上都是灰。梁姑也懒得清理,就直接带着出了门。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穿着邋遢,手中拿着鞭子,瞧见她们,一笑,咧出一口大黄牙。
“梁姑,这是最后一个?”
梁姑将她推上车,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昨儿个王府三姑娘非让我捎上的,看一脸的脏样,也不知木姐瞧不瞧的上。快走吧。”
老汉笑笑,挥鞭。
小楼刚爬上去,站都没站稳。他突然驾马,一个冲力,她直直朝车帘冲过去。
幸好斜里伸出一只手稳住,她借力站稳,一抬头,才发现车里竟然坐了七八个同她一般大的小姑娘。全都缩着肩膀坐着,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没事吧。”扶着自己的人问道。
她扭过头去,看见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眼睛大大,嘴巴小小,可爱得不得了。摇摇头,忍着喉咙的不舒服:“没、没事。”
“没事就好,”女孩子笑笑,“坐我旁边吧。”说着带小楼在她身边坐下。
“谢、谢谢。”
“不用,”女孩子眨巴着大眼打量她,笑道:“我叫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