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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不想她死你就闭嘴。”轻飘飘一句话,顿时将他满腹的脏话堵在喉咙里。
司马昱看他一脸吃瘪的样子,心中好笑。
又低头看小楼。
她好像昏睡过去了,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挣也挣不开。
算了,就算是日行一善。
而且……黑眸一闪。
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用处呢。
背着她走了一路,等回到城里,他身上也湿透了。
入了夜,街上行人极少。她这个模样送回醉笙阁只怕不妥,既然决意做次好事,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你要带姐姐去哪里?!”小乞儿寸步不离,一双黑亮的眼睛防贼似的盯着他。
司马昱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想了想,随意找个最近的客栈住进去。掏银子让小二请大夫出诊,然后自己丢下两人,飘飘然走了。
小乞儿守在窗边,端盆打水,给小楼洗干净面上的脏污,连连换了几盆水,大夫才到。
把脉、开药,小二跟着去抓回药,直接丢在桌子上,打着哈欠走了。
小乞儿气鼓鼓地将东西抱在怀里,给小楼掖合被角,这才乖乖去煎药。
等熬了半天,小心翼翼端着碗回来的时候,才见司马昱也回来了。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干干净净、玉树临风地立在窗前,颇有几分我欲乘风去的感觉。
乞儿不想理他,端着药到床边,晾凉了然后个小楼喂下去。
一个不慎,药汁呛到气管,她大声咳起来。
“你想扰民么?!”司马昱不悦,瞪了他一眼。
走到他身边,夺过勺子,自己喂起来。
他果然要细心许多,小楼慢慢咽下去,没有再出事。
乞儿眼巴巴看着一碗药见了底,心里颇为不甘。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起来,也学着司马昱一样站在窗前。
他个字不够高,干脆搬了小圆凳来踩着。
却见一辆马车停在城门口,想要出城。
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了,但那马车或许大有来头,不过片刻,就有管爷毕恭毕敬地来开门。
“好威风呀。”他不由赞叹了句,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这样就好了。再不用受人白眼,想什么时候出城都可以,威风凛凛的。
司马昱嗤笑一声。
乞儿正欲骂人,忽见那马车侧边的帘子里伸出一只手,纤纤玉嫩,然后探出一张脸,正眉目含愁地往后看。
那姑娘好漂亮,眼睛大又圆,虽然比起姐姐还差上好多,可也不错了。
正想着,面前忽然“砰”地一下,窗子被司马昱大力关上,他虽反应快,但还是被砸到了鼻子。
哀叫一声跳下凳子,捂着脸,满眼怨恨地瞪着他。
司马昱虽然刚才也是对他和姐姐爱理不理,可也比不过现在。
人模狗样的脸上凝了一层寒霜,眼睛里像在过冬天,大雪飘得人直打颤。
他年纪小,但不代表不识人脸色。
当下噤声,默默缩到床边守着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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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若待得君来向此(十一)
她喝了药,眉间的纠结渐渐平淡下来。
裹着被子,额上薄汗,卷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烛火微晃,那影子也跟有了生命似地,微微地动。
小乞儿也是累了,照顾好她,自己都懒得顾,一身半干的衣裳,便这么蜷在床边趴下。
司马昱立在窗边许久,明明是一扇雕花木窗,偏生他眉眼不动,仿佛能透过这片阻隔,看透过去。透到更长更远的地方,随着那马车轱辘声,渐行渐远。
“嗯……”
身后一声轻响,他敛了心神,侧身看去。
她微微动了动,耳边碎发落下去,铺在瓷白枕上。唇上苍白,不知怎地,有点刺眼。
勾了勾唇角,转身出了门。
等到翌日醒来,亦过了午时。
阳光正盛,透过窗棂照进来,撒了一般床铺。她眼睛不适,睫毛轻颤,过了许久,慢慢睁开眼。
耳边是“呼哧、呼哧”喝东西的声音,她侧脸,就看到小小的人儿踩着圆凳,抱着瓷碗吃得正香。
听见声响,偷空转过头,对上床上的人儿,立时精神一震。
“姐姐,你醒啦。”搁下手里的东西,跳下凳子,几步扑到床边,满眼开心。
小楼浑身虚软得很,模模糊糊忆起昨夜的事,面色苍白,轻轻“嗯”了声。
小乞儿手忙脚乱地扶她起来,“那个冷面神虽然人看起来坏,但心肠还可以。早上让人给咱们送了吃的来,姐姐,便宜不占白不占,你等等,我抬给你。”
“不、不用了,”她抬手,按揉额角,“我该走了。”
花魁大赛中途弃场,又是一夜未归,此番回去,不知有多少磨难等着她。
小乞儿眨巴眼,也不多言,仔细给她提了绣花鞋穿上,扶着人儿一步步走出去。
出了客栈,踌躇片刻,终究是不死心,先去了北城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没有她要找的人。
“姐姐……你还好吗?”小乞儿费力地托着她的手,努力仰起脸,看她面容。
小楼垂下头,额边碎发晃动,朱唇开阖,声音低柔:“没事。”
他莫名觉得舒服得紧,“没事那我们就走吧。”
回到醉笙阁,因时辰还早,门合着,安安静静的样子。
小楼在门前顿了顿,侧身轻声道:“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咧出一口牙:“我叫孟青,”顿了顿,声音有些低,“‘青山独归远’的青。”
小楼一愣,抬起手揉揉他的发,轻笑道:“好,我记住了。”她没有多问,没有多说,反而让他更委屈了几分。
乖乖松开手,眼瞧着小楼进了醉笙阁的门,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厅堂里静得很,一点都不像平日里跑了姑娘该有的做派。
她一步步走得很慢,脑子仍是晕着。
对了,木姐怕什么呢。她的毒一日未除,走得再远,始终都会回来的。
走到后院,月洞门前守着的人恍若未见,侧开身,让她进去了。
太阳烈得很,晒得人头晕脑胀。
脚下碎石小道硌人,她强撑着。走过九曲小桥,一抬眼,忽见不远处石道上跪着个人儿,拉耸着脑袋,已是体力不支。
那模样再熟悉不过,她心里一颤,连疼痛都去了大半。
“书墨!”
书墨身子一软,迷糊中抬起眼,看到模糊的影子朝自己飞奔而来。心中一松,终于合上眼,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小楼心都跳到嗓子眼,费力拉起她,半抱在怀里,颤巍巍地伸出手探在鼻下,直到感受到气息流动,方才松了口气。
眼里发酸,身后一声冷笑:“怎地回来了?趁势远走高飞不是更好?”
小楼没回头,将书墨仔细抱在怀里。
身后的人待要继续嘲讽,忽地一顿,低声请安:“木姐、张妈妈。”
小楼顿了顿,将怀里的人小心放下去,跪着转过身:“木姐、张妈妈。”
眼角是紫艳得意的脸,君娆面上一副担忧之色,可眼里亮光,是掩饰不住的笑。
她头低着,几乎快埋进地里。
耳边一声浅淡的,是木姐的声音:“舍得回来了?”
她头又低了几分:“昨夜是云儿不懂事,擅自离开,请木姐饶恕。”
木姐笑道:“我哪里敢,云姑娘多大的面子呀,我哪里有这个本事饶了你。”
小楼越发恭敬了:“云儿犯了错,木姐要骂要罚,绝无怨言。只是书墨丫头本不知情,还请木姐网开一面。”
张妈妈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自己尚且顾不过来,还瞎操什么心。”
木姐勾起一抹笑:“云姑娘善良无邪,给下人求情,有什么好奇怪的。”顿了顿,笑道:“既然你愿意,我便成人之美,来人,把书墨丫头送回去。”
目光落在小楼头顶,越发渗人:“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便管不住了。既然你不愿出席花魁大赛,在达官贵人面前露一露脸,我也不强求。如今驻守宸州的将士在周山剿匪大胜,罗将军命各家拨几个能歌善舞的女子去助兴,你便收拾收拾,明儿个去了吧。”言罢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张妈妈嘴唇翕动,半晌,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转身跟上了。
紫艳面有诧异,但一闪即逝,笑了几声,也走了。
小楼跪着,膝盖已然麻了。
转瞬间院子里的人走得一个都不剩,她慢慢撑着地站起来,揉揉腿,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看来木姐这次是真的气得狠了。
所谓的助兴,十有八。九,不过是为那些常年离家操练的士兵开荤罢了。
跳得好,被将军看上,自然陪上一夜,好好回来。
若是平平不入人眼,手下的兵将谁瞧上了,扯着云雨一番,不知要遭几次罪。
木姐……已当她为弃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