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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幽和孟辛月同时松了口气,小楼笑道:“既然孟小主不是有心的,太医又说了不会留伤,大家都是姐妹,不如大事化小,”顿了顿,笑道:“这样吧,郑小主养伤这些日子,便由孟小主照顾着,你们觉得如何?”
孟辛月连忙道:“辛月遵命,定会好好照顾郑妹妹。”
郑幽自然不愿,可当着小楼的面,也不好意思闹得太大,只得咬牙应了:“幽儿遵命。”
嬷嬷连连笑道:“还是娘娘英明,你们还不谢过?”
“多谢娘娘。”
“多谢娘娘。”
小楼笑道:“皇后娘娘看重,将储秀宫的事交给我,我自然是要好生尽力的。既然没事,便是皆大欢喜——都下去休息吧。”
三人行礼退下,小楼站了一会儿,忽地偏头问流彩:“方才宣小主站在哪儿?”
流彩道:“郑小主挨着孟小主站的,宣小主隔着几个人,并不曾贴近她们。”
小楼一默,笑了笑,“咱们回去吧。”
路上吩咐禄升去将今年秀女的名册、画像拿来,等到了关雎宫时,一切东西都已经堆在屋里了。
她坐在窗前将画像与名册一一对上好,又将里头所写个人擅长、优劣做了标记,家世特别出众的更是拣出来单独搁在一边。
这一忙,等回过神来,天都已经快黑了。
流彩端了一碗小米粥上来给她暖胃,轻声道:“娘娘,时候不早了,先用膳吧。”
小楼搁下笔,捏了捏眉心,问她:“几时了?”
“快戌时了。”
她眉间微微蹙着:“皇上呢?”
流彩仿佛有几分讶异,却聪明地没有说出来,只恭敬回答:“今儿是十五,皇上到栖凤宫去了。”
小楼一怔,这才想起来宫里的规矩——每逢初一、十五,他都是要到皇后那儿去的。
心下有些发堵,伸手将那小米粥朝相反的方向推了推:“我不饿,你先下去吧。”
流彩应是,又将东西端了下去。
小楼执笔,对着光亮继续看那名册,可不知过了多久,目光仍停留在最初的那一行。她揉了揉心口,干脆将笔丢开,起身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趟。
再看窗外时,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
天边一丝月色,明亮地照着。
流彩进来点灯,她不许,将人打发下去,顾自和衣躺下了。
胃里火烧火燎,四肢发软,饿得有些没力气。
她不知在和谁生气,将自己整个儿埋在被子里,直到呼吸困难,才探出头来喘气。
又躺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翻身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流彩和禄升在外头说着话儿,见她出来都是吓了一跳:“娘娘?”
小楼一言不发地往外走,那两个看她气势不善的模样,谁也没敢叫,相携着跟上去了。
小楼脚下极快,一路不曾停顿,不过多会儿,“栖凤宫”三个漆金大字就出现在眼前。
禄升与流彩对看一眼,互相推了推,谁都不肯上去拦下小楼。
正踌躇着,却见面前人影一顿,小楼已经停了下来。站在折角处,抬头看着那牌匾,不知在想些什么。
流彩狠狠瞪了禄升一眼,他舔舔唇,慢得不能再慢地走到小楼身边,低声道:“娘娘……这样晚了,说不定皇后已经睡下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过去几个月里,皇上每月都按时来么?”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竟觉那声音透着几分寒意。
“每月都来的……只是皇后娘娘有了身子,是、是不能同房的,皇上都是略坐坐便走了。若是皇后娘娘求着,便在栖凤宫里寻一间屋子住一夜,权当陪她了。”
她一顿,面上柔和了些。
抿着唇站了会儿,忽地道:“你去问问,他现在睡了么。”
禄升一愣,小楼声音有几分落寞:“我不过去了,你帮我去问问。”
他忙应下,小跑过去叩门,寻了个借口发问。得到结果后即刻折返,面上竟有喜色:“娘娘,守夜的小太监说皇上一刻钟前已经出来了,看方向——是去关雎宫的。”
小楼一怔,琉璃色的眸子里抚上几抹细碎的光,抿了抿唇,转身往回走。
流彩掩唇一笑:“害咱们白担心了一场,生怕娘娘做出什么事来。”
禄升擦着额角的汗,笑道:“娘娘哪里是这么不懂分寸的人,只是不知咱们怎么就和皇上错过了,快些走吧,免得皇上到关雎宫后寻不到人,待会儿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流彩笑笑,也加快了步子。
夜里寒凉,小楼却不觉冷,心口热乎乎的,只想着快点回去。谁知回到关雎宫,还是没有见着阿祉。
“皇上可来过了?”禄升问守夜的下人。
“方才方公公派人来传了一声,说正往这儿过来,可这会儿了还没见人。”
小楼眉头一蹙,忽闻一声“禄升公公”。偏过头,是方德言身边的人儿,见着他们当即跪下请安:“给瑜嫔娘娘请安。”
“起来吧,”小楼眼角扫了禄升一眼,他当即会意,“怎么了?”
小太监凑上前来低声道:“方公公差遣奴婢来传话,说是在御花园怡心亭。”
禄升一呼:“我给忘了,从那儿过来最快,皇上想必是走那条路去了。”
小楼看那小太监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想着方德言专程派人来传话,想来是出了什么事,于是颔首:“晓得了,你先去吧。”等人走了,又往怡心亭去了。
隔着远远,便瞧见阿祉身边随侍的那几个站了一排,都低着头看碎石子路。她放缓步子走上前,离得近了,听见阿祉的声音,温和淡然:“姑娘家容貌最是要紧,你快别哭了,明儿个我让人把李宗叫过去替你看看。”
“李、李宗……”女声抽咽,带着不自觉的怜惜:“是、是那位医术高明的李太医么?”
他一笑:“是他,有他在,你的脸必定是能好的。”顿了顿,仿佛有些急迫:“我让人送你回去,入了夜,是不能在宫中随意走动的。”
“你、你要去哪里?”女声哭意更甚,“我好害怕……你陪我回去好不好?”停了停,嗫喏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我们以后还能再见么?……”
小楼身子隐在夜色里,脚被碎石子硌得生疼,手发凉。
禄升与流彩大气都不敢喘,默默低头站在她身后。
那头方德言不知怎地看到他们了,也没想着要隐藏,当即请安:“瑜嫔娘娘!”
女声一滞,连呼吸都弱得听不见了。
前方人影一闪,他一身常服,眉眼落拓英俊,仿佛带几分庆幸和解脱,“小楼!”
一阵风过,她手臂上冒了些小疙瘩,忍不跺了跺脚。
他一转身从方德言手上拿过披风,快步走上前来为她披上:“怎么不多穿些?”笑意深邃,“你出来寻我么?我方才就过来了,可惜遇上点事情被拦住,刚好你来了,姑娘家的事真是麻烦。”
他眼里墨黑一片,只倒映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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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砌成此恨无重数(十二) 1/2
小楼一笑:“什么姑娘家?”顿了顿,“我去看看。”
越过他,径直走向亭子。
里头一盏灯笼,光晕浅淡,一身桃花色纱裙的少女依着围栏而坐,长发铺散,美人面如梦似幻。唯有左脸颧骨下方一道红丝,在微弱光下,反而更是我见犹怜。
她眸中闪过一抹情绪,却是极快地站了起来,仿佛受了惊的小鹿:“瑜嫔娘娘?!”
小楼颔首一笑:“原来是你。”
她目中泫然欲泣,如同受了极大的惊吓,带着哭意道:“母亲曾说过女儿家最重要便是容貌,今日……今日受了伤,虽有娘娘宽慰,可幽儿心里始终难受,夜里睡不着,这才出来走走,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小楼淡笑:“你受了委屈,本宫心疼还来不及,如何会怪罪你呢?”嘴角微微勾起,“只是天色不早了,你脸上有伤,更需好好养着,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身后阿祉朗声吩咐宫人:“你送那位姑娘回储秀宫,”走上前来牵住小楼,“我们也回去吧。”
郑幽双眸圆睁,“这……”瞧着他们相握的手,既惊且疑,转目去看阿祉:“你是……”
阿祉一笑,正要说话,身前的人儿忽地扬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禄升连忙应“是”,上前冲郑幽行礼:“郑小主,奴婢送您回去吧。”
郑幽一愣,抬起头去看阿祉,却见他目中光斑闪闪,只看着小楼。而那女人一双冷目,别有深意地瞧着自己。
心头发怵,忙福身,跟着禄升去了。
“怎么了?”他笑问,“生气了?”
小楼别过脸看了他一眼,那微紫的琉璃光渗着些冷意,忽地拂袖往前走。
方德言几个立时将头埋得低得不能再低,假装没有看见。
他眸中更是黑沉,弯了弯唇,赶忙追上去。
她越走越快,可饶是再快,又如何能快过他去。
不过一会儿,就已经被他从后头抱住,牢牢束在怀里。
“真生气了?”他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委屈,“我是见着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在那儿哭,实在有些慎人,所以才去问问的。”
连忙举手发誓:“绝没有旁的心思。”
她冷笑:“我管你有没有别的心思,你若是喜欢,直接将人带回太极殿便是了,何苦向我解释。”一想着今儿晚上心思几回翻转,她心里酸得厉害,更是委屈得厉害。
他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那底下“砰砰”跳动着,温暖有力。
她使劲往回抽,可哪里抵得过他的力气,做了几次无用之功后,干脆别过脸,再不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