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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当然,那堂课上也没有人对那个录像感兴趣,除了我。我就是想看看爸爸为什么用一个沙漠给我取名字,尤其在他离开我后,我就更想知道了。
沙漠上的波纹一波连着一波,就好像在诉说曾经有水的日子。太阳在边缘处落下,夕阳下的滚滚热浪让人想起了海市蜃楼。看起来很平静的沙子底下其实住着不少生命,比如蝎子,大部分是有毒的,还有蛇,它们甚至能闻到人类的气味,还有不知道时间存在的乌龟们。沙漠是神秘的,要想穿越它,你需要一头骆驼。而且你要尽可能地保存体力,保存水分,就像骆驼用它的驼峰做的事一样。骆驼只有在自身储备很丰富的时候才会吐唾沫,这就是它们生存的方式。
放映机在转,我仿佛听见了沙漠上刮过的阵阵狂风,甚至感觉越来越冷,冷到我的上下牙齿开始打架,停都停不住。我不再只是那个叫萨哈拉的女孩儿,我是撒哈拉沙漠,那个住满了有毒蝎子的沙漠。我开始哭,哭啊,哭啊。
我想是有人看见我哭并报告了老师,因为我只记得老师蹲在我旁边,问:“怎么了,萨哈拉?”
我告诉她,“我的心脏病可能犯了!”
她听到后看了我一眼,就好像她也快犯心脏病一样。她让我张开嘴说“啊啊啊”,就像电视里演的,遇到心脏病人都要先检查她的喉咙。她把我从座位上拉起一直拖到走廊里,可是,好奇怪,我一离开那间教室,就立刻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我的名字是萨哈拉,”我一跨进门槛跟妈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萨哈拉琼斯!”
她看着我,那种奇怪的眼神,让我怀疑她当时正在干吞一粒药片。
最后她说:“真希望,当初是我先想到这个名字的!”
自从爸爸走后,我的名字就改了。不是我改的,也不是妈妈改的。去年我接受特别帮助时,有人叫我“特别的萨哈拉”。我知道他们这么叫我并不是出于好意,但是我现在非常喜欢这个名字。我的名字是别人给我取的,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而这个选择会改变
一切。”
“因为当时下课铃响了,所以我就停笔了,还有,也算写完了。”我说。没人说话。“完了。”还是没人说话。
我的腿抖得厉害极了,我觉得我得用双手抓住它们我才站得住。我的双手全是汗,心跳的怦怦声清晰极了。我不敢抬起眼睛看大家,就一直盯着手里的日记本。大家静得出奇,难道他们都趁我读的时候出去了?还是我写得太无聊大家都听睡着了?
“觉得怎么样?”波迪小姐说。
安静。我用眼睛的余光瞟到德里好笑的表情。
“快点,”波迪小姐催促道,“我们听完要有反应,对不对?”
“你想要我们说什么?”安吉丽娜终于开口。
“嗯,我认为,我有点想法,”克罗地亚清了清喉咙,“我觉得她只是说了‘我终于知道了我的名字的由来’,而不是‘我终于知道了我的名字是什么’。”
麦克尔反驳的声音语调十足,“那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是英文上的差别。”克罗地亚说。
“她讲的是英语。她读了好多挺长的词,”珍妮说,“她怎么知道那么多的词?就像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海市蜃楼!还有有毒的蝎子。”安吉丽娜一副不屑的样子。
“对,对,就是这些!她怎么知道这些词?”
“可不是嘛,像个大人写的,”拉菲尔说,“全是‘她说’‘他说’。”
“我读了很多书。”我小声地解释道。看到了吧,他们不喜欢,他们觉得我写得很怪!他们觉得我更怪!我的确怪!我不停地眨眼睛,我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出来。
“也许是抄的!”里昂说。
“不,不是抄的。”竟然是瑞秋的声音。我惊讶极了。“今年夏天,她跟我说过,她要当一名作家,还要写本书。”
“写本书?真的书?像图书馆里的那些书?”埃尼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嗯,唔。”我说。露兹探过身子跟巴黎悄悄地说了什么,然后她们俩一起看着我,一脸兴奋的样子。我打赌她们肯定在讨论下次读书小组的聚会活动。
“你的书都讲了什么了?”萨琪亚问。
“别,不许问,”波迪小姐站了起来,“别问作者他们的书都说了什么,如果他们说了,就写不出来了!”
“开始,我觉得很好玩,可是后来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玩!”埃米尔说。
“我觉得写得棒极了!”巴黎大声地叫道。我终于抬起头。
“你的想像力很不错。”拉欣达说。
“我—都—不—知—道—你—能—写—这—么—长—的—文—章!”坦尼亚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日—记—本—里—都—是—这—样—的—东—西—吗?”
全班都笑了。如果我不是这么紧张害怕,我也会笑的。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你是抄的。”里昂说,“我只是觉得,觉得,太好了,真的,萨哈拉,特别好!”
“就是,萨哈拉!”萨琪亚说,“喔哦!”
“我觉得萨哈拉应该得到一枚贴纸!”露兹说。
“她是得到了,”波迪小姐说,“就在她的日记本上。”
“我觉得好长。”拉菲尔说,没人理他。
“好了,萨哈拉的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了呢?”大家都静下来了,互相看着对方。“埃尼?你最擅长了,你觉得萨哈拉的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了呢?”埃尼摇了摇头。“别人呢?”
名字的由来(3)(图)
“不要以貌取人!”一个人说。
“谁说的?”波迪小姐紧张地四处寻找,“德里!!我为你骄傲!”她乐开了花,牙齿都露出一大片。德里也笑了,和波迪小姐一样地开心,像是在模仿她。
“耶,德里!”拉菲尔说。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行吗?”德里说。
“耶,特别的萨哈拉,这个名字棒极了!”玛莉亚说。
“耶,耶,萨哈拉!”坦尼亚和凯丽同时说。
我脸通红地看着瑞秋,瑞秋只是点点头,恢复到往常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去了。但是这一次我不在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整个班级都在欢呼。他们的声音这么大,大得把我的心跳声都掩盖住了,但是我仍然能感觉到,我猜波迪小姐也感觉得到。“因为萨哈拉写了这么一篇好文章又给大家分享,我决定任命她为我的‘小信息员’,专门帮助我传达信息,好吗?好了,克罗地亚,你等了半天了,应该轮到你了!”
同学们都开始妒忌地尖叫,不过我知道他们妒忌的是我的“小信息员”的职位,而不是我的文章。
“就像我刚才说的,”克罗地亚开始读了,“克罗地亚卡朋特:七大洲的红宝石……”
我拿起了信封,快速地走了出去来到大厅,我用手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无力地靠在大厅的墙上。然后我低下头看信封上的字,里面一定写着“办公室”或者什么房间号码的字眼,不过外面只写了四个字:“萨哈拉收”。
我打开了信封。
里面有张纸条,上面写“向左转”,于是我左转。
纸条又说:“走三步”,于是我走了三步。
纸条说:“再左转”,于是我又左转,我发现我来到了一个大储物柜前面。
学校不让我们把东西放在这个柜子里,因为高年级的同学总是能把锁打开,然后拿走里面不知是谁的午饭。所以这个柜子里现在装的都是一些杂物和旧的课本什么的。
纸条说:“打开”,于是我打开了柜子。
里面有一盆小小的仙人掌,仙人掌上面还开着一朵漂亮的红色小花,它的后面有一个大大的文件夹,上面写着“萨哈拉”。
我的档案记录夹。
教室门开了。德里走了出来,往男生厕所的方向走,他随手带上了门,直盯着我看,头低着,眉毛低着,皱成一团地低着。
“干吗?”我防备地说。
“是你把那个破诗放在我凳子上的吧!”我尴尬到不知道该不该承认。“我不是孤儿!”他说。
“我知道。”我低声说。
“而且,”他说,“你也不是!”
然后他就走了,吹着口哨,直接进了男厕所。我把仙人掌后面的档案夹取出来,用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
我的自传(1)(图)
回到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进房间,把门锁上。我一分钟也等不了了。
我拿起整个大信封不停地抖,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在我的床上。最上面是一张从我日记本上撕下来的纸,我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写的了。
老师也有秘密吗?
当然。比如说,有的时候,我知道学生想要什么,我就会偷偷地把他们想要的东西送给他们。这还算个“好”秘密。老师们也有“坏”秘密,比如在保安室抽烟被人看见,去见新的校长总是很不自在,还有交骑“飞车”的男朋友,这些“坏”秘密都藏在一个可怕的档案夹里,放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学生一般都找不到。但是,学生的档案夹太容易拿到手了。
这张纸的下面是妈妈写给学校的一封信。“我请求学校停止对萨哈拉的‘特别教育课程’。”剩下的,都是我写给爸爸的信。
亲爱的爸爸,我想你……
……
亲爱的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
……
我把信一封一封地合上,就像占卜师桌上的卡片一样摆放它们。但是我知道,这些信讲述的不是我的将来,而是我的过去。看到它们,我很难过,但是也很有趣,我竟然还保留着它们。不论我怎么读它们,它们写的都是同样的东西,说的都是同样的故事。
波迪小姐说,真正的主角是那个一直变化的人。
我拿起一封我三年级时写的信,来到窗边。我看到自己一笔一画认真的字体禁不住笑起来。
亲爱的爸爸,你能从我的字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