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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船持续了十八分钟。那么凶杀案发生在九点半前不久。他转身对所长说:
“您知道有从巴黎开来的火车九点左右到达这里吗?”
“有的。有一班直达车差五分九点到。”
“它在夏特尔停吗?”
“当然停啦。”
“把莱奥尼给我叫来。”
家庭女佣出现了,她还在用一条揉成一团的手绢擦着眼睛鼻子。
“好啦,不要太激动了。我只问您两个问题。多夏安先生是否有时接待他的哥哥拉斐尔呢?”
“是的,但不经常。通常都是他哥哥去看他,因为,据我所知,拉斐尔先生……有点怪。好像他不是每时每刻都清醒。”
“当他要来的时候,是否都预先通知一下呢?”
“从来没有。有一次,他是吃中饭的时候来的。我还给他摊了鸡蛋。然后我离开了。您想这多么惬意啊!”
“我想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韦贝尔在莱奥尼走开之后说道。
“按您的意思,”所长询问道,“可能是拉斐尔……”
“我担心这样。我去您办公室给疯人院打个电话去。”
他们一同来到了派出所,副总探长正在那里打电话。
“拉斐尔·多夏安”,疯人院的院长解释着,“不能说是一名职员。而应该算是一名不计报酬的助手。我们把他留下来,是因为我们很喜欢他。他跟我们相处习惯了,并且为我们提供了不少的小服务。”
“他是否也要强制地遵守您院里的纪律呢?”
“不。一般情况下,他跟全体人员一同在饭堂里用餐,但是他行动自由,有单独的房间……”
“总之,他是不受监视的。”
“绝对不受。”
“您知道今天上午有人见到过他吗?”
“请您稍等一会儿。我问一下总管。”
“您看到了吧,”韦贝尔小声地对所长说。“他完全有充裕的时间杀死他弟弟,然后返回去。”
“那他会乘十点二十分的小公共汽车走。”
“肯定的。他熟悉他弟弟的生活习惯,他知道莱奥尼几点钟会来……喂!”
“我已经了解到了。”院长说道,“整个上午都没有见到他,但是他中午在跟其他人吃饭。”
“在几点钟?”
“在十二点半。他是否干了什么坏事?”
“我很快会告诉您的。我现在在勒芒。请等着我。再次表示感谢,院长先生。”
当人们从报纸上得知拉斐尔·多夏安刚刚被抓起来后,情绪非常激奋。他的私生活将会被无耻地揭露出来。装饰他房间的那些照片被复制出来,登在了第一版上。人们显然把这件事记挂在心里了,他们在欣赏别人成为牺牲品的灾难,以求自己的心理得到平衡。很快地,一场论战开始了:拉斐尔·多夏安真的是凶手吗?不是说凶手是“跛脚人”吗?警方好像已经不打算再去追寻他的踪迹啦?儒尔迪厄大人,充满活力的律师,坐立不安了。他在替拉斐尔说话。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当事人无法提供,人们归罪于当事人的,三次惨事发生时不在现场的证明。疯人院的人提供的证词是相互矛盾的。一些人说,多夏安中校在火车上被杀的那一天,拉斐尔不在那里;而另一些人则说拉斐尔没有外出。但是没有人敢证实这一点……在他的屋里,人们找不到手枪,也找不到刀子。“可怜的人怎样才能弄到手枪呢?”那些认为他清白的人这样问道。对这一点,另外一些人马上说道,疯人院在战时就是做医院使用的。难道那些伤员没有从前线带来缴获的盔甲武器、钢盔、子弹夹、锋利的刀和手枪吗?……而拉斐尔一天到晚到处搜索,他就没有收起一些武器,准备日后用来复仇吗?
律师又提出了另外一个论据:他甚至还攻击过罗平。蒙代伊娶了贝阿特里斯很长时间以后,他们表兄弟之间发生了不和,他对拉斐尔来说只是个外人而已。那么为什么拉斐尔也会对他来呢?……“神经错乱!”最激动的人反驳着。儒尔迪厄大人反驳道:“拉斐尔并不像人们认为的那么疯。确实最好不要跟他谈论‘蒂塔尼克’号,这还会使他的神经质在沮丧和呆滞状态之后发作。但是他完全能进行交谈而且能意志清楚地进行讨论。”
这将预示着专家们的一场精彩论战。在这个时候,预审法官在进行着他的辛勤劳动:审讯,找新的证人,尤其是勒芒和夏特尔车站的那些雇员们。材料一天天地充实起来,但是真实情况却始终深藏着未被发现。
拉斐尔被带到了蒙代伊的面前,而蒙代伊始终是支吾搪塞。不,他什么也无法证实。他觉得袭击他的人比拉斐尔更加强壮,可是,在可怕的疯狂发作时,一个疯子会爆发出非同寻常的力量的,这是人所共知的。总之,就像是《费加罗报》的一名记者所指出的,案件已经进入了死点。一次企图杀人;两次凶杀;被人们当作嫌疑犯的罗平的逃跑;三只小纸船;一个从“蒂塔尼克”号脱险的人……而所有这一切,都没有一个权威性的证明!难道司法总是瘫痪的吗?难道就不可能找到一个比较有头脑的人——或者是警官或者是法官——从这杂乱无章之中理出一点头绪来吗?……
罗平在自己隐居的地方,玩着数数码的游戏。当然,《费加罗报》的记者说得对:需要一个比较聪明的人来解开这个谜。而这某一个人就叫罗平。这一点是十分明显的。但是经验使罗平知道,千万不要粗暴行事,不要强行把它们纳入一个系统。最好是让它们自己去组合,这样问题会最终暴露出来的。所以,他长时间地打着瞌睡,懒洋洋地在脑子里过着案件材料。他对能引起公众激愤的东西显得无所谓……多夏安兄弟们……“蒂塔尼克”号船……他根本就没有忽视这些。可是五十法郎的那张钞票,这才是值得他认真思考的东西,从这个侧面,他总能想到蒙代伊的身上,而且问题也随之产生了:
蒙代伊是被贝尔纳丹打伤的,而不是拉斐尔。他不在乎小纸船,随便一放了事,这一点说明他已经退出圈子了。然而他却处在神秘之中,因为他让我逃掉了。为什么?这才是关键之所在。另外,为什么他的太太举止如此怪异?就她本身来说,她是否也有时昏了头呢?……
他等待着,不急于下结论。还不是行动的时候。但是她很快就要冲锋了,因为死去的韦基…蒙科尔内的遗产继承人们将在两天之后被召集到在枫丹白露的公证人贝朗戎那里。罗平很想当时在场,他设法得到了儒尔迪厄大人的照片,于是没费多少力就把自己装扮成了律师的样子了:头发从中线分开,一副胡髭,一副夹鼻眼镜,还有一些皱纹……也许并不很像,但是这足可以蒙骗过一个对时事不太关心的人了。罗平把他想象成一个乡下的平和的公证员,他最喜欢阅读的应该是官方的报纸,而不会是那些引起喧嚣的废纸。
在这一点上,他没有弄错。当他两天后,比约定时间提早一小时出现在贝朗戎大人的家中时,这位好心的公证人根本就不会想到要验证一下他的身份。他过于正直了,也就不可能怀疑来拜访他的人是否正派。他还要罗平处在他的位置上拿着仿造得天衣无缝的文件。
贝朗戎大人身材矮小,肯定是个秃顶,因为他戴了一顶与那非常显赫的阿纳托尔·法朗士的一样的无边圆帽,穿了一件黑西服,样式很陈旧,是只能在有点正式的场合下穿着的那一种。罗平以世上最严肃的神情提醒公证人,他的当事人拉斐尔·多夏安现在不是什么判决的对象,他不失去他的任何权利,所以,能够正式地由人代表出席遗嘱宣读仪式。
“我懂……我懂……”公证人说。
他给罗平指定了一张椅子后,自己坐到了宽大的写字台后面。
“我承认,”他说,“我有点心烦意乱。在我通知的这些人中,有两个人刚刚被杀害,第三个呆在监狱,被指控是杀人犯。我需要提请您注意,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这种……”
“真是荒谬。”罗平说。
“对啦。说得好。享有遗产继承权的共有五个人:多夏安三兄弟为一方;另一方是伊莎贝尔·韦基…蒙科尔内小姐和贝阿特里斯·蒙代伊夫人,婚前姓韦基…蒙科尔内。结果,更为不巧的是,蒙代伊夫人表示歉意……她身体不适。啊,这真扫兴。”
“那么,就只有伊莎贝尔小姐啦?”
“是的,另一方面,我不能再推迟宣读这份遗嘱了……我真是烦透了。”
这对罗平来说更好一些,因为,他之所以决定演这出戏,无疑是想知道老韦基…蒙科尔内的心愿,和最终能够见到伊莎贝尔,同时,也许是更主要的,是就近研究一下贝阿特里斯,窥视她的反映,听一听她肯定要提出的问题,这些肯定会给这个古怪的家庭罩上一点光泽。
罗平看着摆在壁炉上的,用罩子罩起来的古式座钟。他完全有时间问一问贝朗戎大人,或者再进一步让他谈一谈,因力公证人正处在极度的慌乱之中,肯定会滔滔不绝的。
“您知道吗,”他说,“我并不认识这些继承人,也不认识韦基…蒙科尔内先生。相反地,我父亲曾是兰斯的公证员,跟他联系较密切。我是在巴黎读的书,我娶了一个枫丹白露的姑娘。也就是说,我早在战前就已经在这里定居了。在我的青年时代,我曾听父亲谈起过他的老朋友——这是我们之间谈话,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那个怪人——在我父亲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兰斯。所以,您可以想象得到,当我看到老韦基…蒙科尔内到我家来时的惊讶程度,……那是在一九一四年二月……您知道他为什么来找我吗?……为了立遗嘱。他本来可以找一位兰斯的公证人的。可是他没有。老贝朗戎公证员得到了他的充分信任。所以,小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