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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没有生火。
阿泰兹见了吕西安,问道:“出了什么事啊?”他猜到吕西安只有大祸临头才会来。
吕西安眼泪汪汪的回答:“你的书真了不起,他们却要我攻击。”
阿泰兹道:“可怜的孩子,你这碗饭可不容易吃!”
“我只恳求你一件事,别让人家知道我到这儿来过。就让我在地狱里做苦工吧。也许良
心上不长点儿肉茧永远成不了事。”
“还是老脾气!”阿泰兹说。
“你以为我没有骨气吗?不,阿泰兹,我是一个孩子,被爱情缠住了。”
接着他说出他的处境。
阿泰兹听到柯拉莉的情形,感动了,说道:“让我看看你的文章。”
吕西安拿出原稿,阿泰兹念着笑了笑,叹道:“聪明误用到这个田地!”他看见吕西安
在椅子上垂头丧气,的确很痛苦,便不说下去了。一会儿又道:“我替你修改一下行不行?
明天还你。轻薄的讪笑是侮辱作品,认真严肃的批评有时等于赞美;我能使你的书评保持你
我的尊严。并且我的缺点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一个人爬上荒凉的山坡,渴得要死的时候,偶而会发现一个果子给他解渴;这个果子
就是你!”吕西安说着,扑在阿泰兹怀里,一边哭一边亲他的额角。“我把良心寄存在你这
里了,将来再还我吧。”
阿泰兹庄严的说道:“我认为定期的忏悔是个骗局。那么一来,忏悔变了作恶的奖品。
忏悔可是一种贞操,是我们对上帝的责任。忏悔过两次的人是最可恶的伪君子。我怕你只想
用忏悔来抵消你的罪孽!”
吕西安听着这几句话失魂落魄,慢吞吞的走回月亮街。第二天,稿子经过阿泰兹修改,
送回来了,吕西安带往报馆。从此他郁郁不乐,有时面上也遮盖不了。晚上他看见竞技剧场
客满,少不得感到第一次登台的激动,再加他对柯拉莉的爱情,情绪越发紧张。各式各样的
虚荣心成了问题,他眼睛望着观众的表情,象被告望着法官和陪审员的脸:听见场子里一有
唧唧哝哝的声音就发抖;台上有一点儿小事,柯拉莉上场下场,音调略微有些高低,都使他
心惊胆战。柯拉莉演的是一出开始可能失败而以后仍会走红的戏,那天可是失败了。柯拉莉
出场没有人鼓掌,正厅里冷冰冰的使她吃惊。除了卡缪索的包厢,别的几个都没有掌声。二
楼和三楼上的人把卡缪索嘘了好几回。鼓掌队拍手的方式明明过火,被楼厅的看客喝住了。
玛丹维尔很勇敢的鼓掌,假仁假义的佛洛丽纳,拿当,曼兰,在旁附和。戏完全砸了。柯拉
莉的更衣室里来了一大批人,他们的安慰使她愈加难受。女演员回去,灰心绝望,主要还不
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吕西安。
“咱们被勃罗拉出卖了,”吕西安说。
柯拉莉内心受到伤害,发了一场高烧,第二天不能登台。她的艺术生涯眼看搁浅了。吕
西安藏起报纸,躲在饭间内拆看。所有的副刊编辑都说,戏失败的责任在于柯拉莉:她对自
己估价太高,她在大街上讨人喜欢,可不适宜进竞技剧场;她固然有心向上,可惜不自量
力,不该担任那个角色。吕西安看到许多评论柯拉莉的文章,跟他当初对付拿当的一套假仁
假义的手法没有分别。他好比克罗托内人米龙①劈开了橡树,一双手被树干卡住了一样,气
得脸色发青。他的朋友们用殷勤,关切,仿佛是一片好心的话,替柯拉莉出了一些极恶毒的
主意。他们劝她演另外几种人物,正是奸诈的记者明知道跟她的路子完全相反的角色。这些
保王党刊物的论调,准是拿当教唆出来的。至于自由党的大报和小报,用的又是吕西安常用
的一派卑鄙和挖苦的手段。柯拉莉听见一两声抽噎,从床上起来走到吕西安身边,发现了报
纸,拿来看了,看完一声不响又去睡了。佛洛丽纳跟打击柯拉莉的一伙通同一气,早就料到
这个结局,把柯拉莉的台词背熟了,还由拿当帮她排练。戏院当局不肯放弃这本戏,打算叫
佛洛丽纳接替柯拉莉。经理来探望可怜的女演员,她流着眼泪,生气全无;等到经理当着吕
西安说出当晚不能不照常开演,佛洛丽纳能够担任柯拉莉的角色,柯拉莉却一骨碌坐起来,
跳下床,叫道:
“我照样能上台。”
①米龙,公元前六世纪希腊的大力士和运动健将。
说完她晕过去了。佛洛丽纳补了她的缺,一举成名,因为她把戏救活了,受到所有的报
纸赞扬,从此变了你们都知道的名角儿。吕西安看见佛洛丽纳成功,气坏了。
他对柯拉莉说:“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还是你给她的饭碗!竞技剧场要是愿意,尽可以
取消你的合同。等我做了吕邦泼雷伯爵,发了财,和你正式结婚。”
“废话!”柯拉莉说着,两眼无神瞅了他一下。
“废话?”吕西安叫道。“要不了几天,你就好住进一所漂亮的屋子,有自备马车;让
我来给你写个剧本!”
他拿着两千法郎奔往弗拉斯卡蒂。倒霉鬼一连呆了七小时,心情激动得象发疯,脸上冷
冰冰的装做若无其事。从白天到上半夜,他不知经过多少风浪:最多赢到三万,出门的时候
一文不剩。回去发现斐诺在他家中等着,要他的小品文。
吕西安还不聪明,在斐诺面前发牢骚。
斐诺回答说:“嗯!情形不妙,是不是?你这次向后转,动作太快了,当然要失去自由
党报刊的支持,他们的力量比保王党和政府派的报纸大得多。事先要不留好退步,补偿你意
料中的损失,就不应该转移阵地;无论如何,聪明人总是先去看看朋友,说明自己的理由,
把脱党的事跟他们商量一下,那他们就变成你的同谋,向你表示同情,约好互相帮助。拿当
和曼兰对他们的伙伴就用这个办法。豺狼虽狠,不伤同类。你对付这件事老实得象绵羊。你
在新加入的党内要不张牙舞爪,休想分到一根骨头一个翅膀。人家为着拿当自然要牺牲你
了。老实告诉你,你攻击阿泰兹的文章惹动了公愤,外面闹得沸沸扬扬。据说和你相比,马
拉①竟是圣人了。大家正在布置,预备向你进攻,将来你的书非被他们打下去不可。
说起你的小说,进行得怎样啦?”
①马拉(1743—1793),法国大革命时期左派领袖之一,当时被称为“人民之友”。
吕西安指着一包校样说:“这是最后几页了。”
“政府派和极端派报刊上攻击阿泰兹的文章,有些没有署名,大家说是你写的。此刻
《觉醒报》天天向四风街上的一帮人放冷箭,讽刺的话说得挺滑稽,所以更恶毒。莱翁·吉
罗的刊物背后,的确有一个小小的政治集团,态度很严肃,我看那一派早晚能抓到政权。”
“我八天没有进《觉醒报》的门了。”
“啊!别忘了我的小文章。马上写五十条来,稿费一次给你,不过要配合报纸的色彩才
行。”
接着斐诺随随便便讲了一个关于掌玺大臣的小故事,说是在交际场中流传,正好给吕西
安做题目,写一篇逗笑的稿子。
吕西安虽然疲倦,为了挣回赌输的钱,照样头脑敏捷,思想清新,一口气写了三十条,
每条两栏。稿子写完,吕西安带着上道里阿书店,打算碰到斐诺,私下交给他;同时也想问
问出版商,为什么他的诗集搁着不印。他看见铺子里挤满了人,都是他的对头。他一进去,
大家寂静无声,不说话了。吕西安发觉被新闻界列入黑单,反而勇气百倍,象以前在卢森堡
走道上一样暗暗发誓:“我一定胜利!”道里阿态度不软不硬,只是嘻嘻哈哈,推说他有他
的权利:印《长生菊》要趁他高兴,要等吕西安的地位能保证诗集畅销,他是把全部版权买
下来的。吕西安指出按照合同规定,道里阿有印行《长生菊》的义务。道里阿的意见正好相
反,说是在法律上谁也不能强制他做一桩他认为要亏本的买卖,时机是否恰当只有他能决
定。此外,有一个无论哪个法院都会同意的办法:吕西安不妨归还三千法郎,把作品收回去
交给一个保王党的出版商承印。
吕西安走出铺子,觉得道里阿的缓和的口气比第一次见面时的傲慢更气人。这么说来,
诗集要等吕西安有一个强大的帮口撑腰,或者他本人有权有势的时候,才能出版的了。诗人
慢吞吞的回家;倘若一有念头立刻行动的话,他那时的绝望竟可以使他自杀。他发现柯拉莉
躺在床上,面无人色,病得厉害。
贝雷尼斯对吕西安说:“要不让她登台,她活不成啦。”那时吕西安正在穿扮,要到勃
朗峰街去赴德·图希小姐家的晚会,他可以在那边遇到德·吕卜克斯,维尼翁,勃龙代,
德·埃斯巴太太,德·巴日东太太。
那晚会是为一般歌唱家举行的:先是大作曲家孔蒂,业余歌唱家中声音最好的一个,还
有森蒂,芭斯塔,加西亚,勒瓦瑟,以及两三个在上流社会里出名的好嗓子。吕西安溜到侯
爵夫人,侯爵夫人的大姑和德·蒙柯奈太太的位置旁边。倒霉的青年面上装做轻松,愉快,
有说有笑,同他全盛时期一样,不愿意露出要人帮忙的样子。他滔滔不绝的谈到他替保王党
立的功,提出自由党对他的咒骂作证明。
德·巴日东太太嫣然一笑,说道:“朋友,你一定能得到充分的报酬。后天你同鹭鹚和
德·吕卜克斯上掌玺局去领王上的诏书。掌玺大臣明儿亲自送到宫里去签字,宫中有会议,
他回家比较晚;我要是当夜知道结果,立刻派人给你报信。你住哪儿呢?”
“还是我自己来吧,”吕西安不好意思说他住在月亮街。
侯爵夫人接口道:“勒农库和纳瓦兰两位公爵在王上面前提起你,称赞你全心全意,毫
无保留的效忠王室,说应当给你一个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