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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敏惊叹,“呵,你终于承认了。”
“我得赶一篇作业,高敏,请恕我无礼。”
高敏勉强退出。
芳契伏在案上一会儿,才抬起头,唤人送一杯新的红茶进来,继续工作。
下午,关永实进来,跟她说:“我给它时间,你不给它时间,也是枉然。”
“‘它’是什么?”
“天外来的一名怪客。”
“啊,原来如此。”
“来,芳契,收工吧,给我们这段感情一点儿时间。”
他伸手拉芳契的手,芳契“雪”一声呼痛,缩回去。
“那是什么?”小关惊道。
芳契比他更加诧异,她的右手忽而出现一道新疤,口子不大不小,显然经过缝针,似一条小蜈蚣,爬在下手臂下,位置稍侧,斜斜地躺在那里。
芳契与小关对这道疤痕都不陌生。
芳契当时还开玩笑说:“幸亏它不在脉博上,否则一定有人误会我走极端。”
芳契顿时变色。
小关急问:“你又伤了自己?”
这条疤痕由意外造成,当时去医院缝了五针,把关永实吓得魂不附体,他当然不会轻易忘记。
“你今次是如何割伤的?”小关不肯放过她。
芳契发呆,她也记得很清楚,意外发生在前年春季,距离今天大约有一年半时间,伤痕早已痊愈,只余下一条比较粗壮浅咖啡色的肉纹,芳契还对小关说:“看看你累我破了相。”
此刻的她僵立不动,心中有点儿明白,但是难以开口。
“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已经去过医院?”
芳契连忙放下袖子,“没有事没有事”
“痛不痛?”
“不相干。”
“芳契,你缘何如此神秘,我俩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芳契瞪着他,不,不,她不能对他说,太荒谬了。
谁会接受一件这样古怪的事?
“芳契,你面如金纸。”小关过来扶她。
“我太错愕了。”芳契跌坐在椅子里。
“我们下班吧。”他把外套搭在她肩上。
芳契闭上眼睛一会儿,待神魂合一之后,才站起来跟关永实开步走,不由自主地把手臂伸进他的臂弯。
他送她回家,检查公寓每一个角落。
十九个月前,他因升职的喜事喝多两杯,跑到这里,原本只想把大好讯息与芳契共享,谁知太高兴,脚步浮浮,一头撞到客厅与饭厅之间的玻璃屏风上,不知恁地,玻璃碎裂,哗喇喇往芳契边倒去,芳契本能地用手一格,小关只见到血如泉涌。
他没有想到她会痛,只怕她破相,一时不知伤在哪里,嘴巴不停地叫:“我一定娶你,我一定娶你!”
芳契本来惊得呆了,一听这话,歇斯底里地笑起来。
结果自行入院缝针。
我一定娶你。
多么可爱。
此刻的吕氏香闺已经没有玻璃屏风,有一段日子,芳契看见玻璃都怕,茶具都换过一种不碎硬胶制品。喝香摈用耳杯,不知多么趣致。
小关过来蹲在芳契面前,“你现在觉得怎样?”
“我不要紧。”
“你有心事。”
“成年人当然个个都有心事。”芳契感慨他说。
“所以你渴望回到十七岁去。”
芳契的心一动,她看着关永实。
小关既好气又好笑,“你看你,一说到十七岁就双目发亮。”
芳契不言语,她蟋缩在沙发内,这时候,关永实觉得她比他小。
他恳切他说:“让我们结婚,由我来待候你,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爱吃鳀鱼炒蛋炒饭,也只有我一个人懂得做,来,你且休息一下,我去安排。”
芳契看着他走进厨房之后,一骨碌爬起来,跑到书房,按动电脑,坐在它面前发呆。
假如这是真的,假如这个玩意持续,现在她每过一大,便年轻一点,准确的数字是两百零六点八三天,换句话说,三十天以后,她的身体会回复到十七岁模样。
芳契浑身汗毛竖起来。
这正是她的愿望!
怎么可能?她霍地站起来,数千年来,人类惯于默祷,希望天上具大能力量之神明,会得静心聆听,在可能合理的范围内使愿望成真,每个人在过生日的时候,都会燃点蜡烛,许愿,吹熄烛火,望渺渺香烟往上的时候把愿望也带至天庭……
十分虚无飘渺,很少有人似吕芳契这样,对牢一颗流星许一个愿,二十四小时之后,便逐步迈向成功之路。
然而芳契此刻惊多于喜,忧多过乐。
她无所适从。
芳契摸一摸电脑字键,打出“你们是谁”字样,她接着问:“你们会不会许我三个愿望,有什么附带条件,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完全没有意识,像小学生抓住一枝笔在拍字簿上涂鸦一样。
这个时候,小关叫她:“芳契,你在哪里?”
芳契连忙站起来,只见关永实捧着一杯热茶进来,“喝一杯浓普洱宁一宁神。”
“谢谢你。”
小关真是个赏心悦目的俊男,即使穿着围裙,也不失其美,当下小关见芳契盯着他看,心中虽然喜欢,口里却调皮他说:“唉呀,你的眼神剥光了我的衣服。”
芳契忍不住把一口茶尽数喷出来。
她的胃口并无因此好转,只吃了半碗炒饭。
关永实问:“你可要我留下陪你?”
“不,”她摇摇头,“你也需要休息。”
“我们可以开着音乐,在地毯上拥抱接吻打滚当作休息。”小关满怀希望般说。
“你看艳情电影看得太多了。”
“好吧,晚安。”
芳契送他到门口。
“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你会一直住旅馆?”
“不,朋友在近郊有一层空置别墅,我问他租用。”
“好,有空我来探访你。”
“啧啧啧,人们会怎么说?”
芳契作出生气的样子来,嘭一声推上大门。
回到房内,她坐在床沿,轻轻卷高袖子,果然不出她所料,疤痕已经失踪,皮肤光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又年轻了个多月,那时候,她还没有受伤。
芳契曾经听说过时光遂道,有些人踏错空间,回到若干年前或之后的世界去,她的情形却略有不同,时间与空间都正确无误,她的身体却往回走。
天!芳契惊惶地吞一大口涎沫,这样一直不停走,她这个人岂不是要走回母亲的子宫里去消失!
芳契用手掩住嘴巴,为什么要许那样的愿?贪心,太贪心之故。
她怔怔地走过书房,发觉房内绿光耀眼,她忘记熄电脑,但是以前电脑的荧光幕从未有过这么刺目。
芳契走近,刚伸出手,便如电殛般愣住。
荧幕上密密麻麻打出字样来。
她身不由主地坐下来,读了第一句,已经遍体生凉。
有人回答她的问话,有人借电脑与她对答交通。
荧幕上第一句是“吕芳契,我们共有两个人,我们是一个小组,我们的代号,叫‘光’与‘影’。”
哗,芳契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第一个反应是要拔足飞奔,但,逃到哪里去?
她倔强的本性遇到突发事件便表露无遗。
芳契又坐下来,读下去。
“地球时间三十小时之前,我们飞经贵星球东经一一四度北纬二十三度交汇处,接收到阁下向我们航天器发出之逼切讯息,经过商议,因恰在我们能力范围内故决定协助阁下达成愿望,谨祝阁下称心如意。”
芳契睁大双眼,犹如在梦中。
这时候荧幕上打出无数图表,芳契虽然不通生物医学,也约略知道这有关她生理构造。
他们掌握了一切有关她生命的资料。
芳契拉过椅子,正襟危坐,用字键打出:“光与影,你俩来自何处?”
她凝视小小荧幕,用神过度,双目涩痛。
过一会儿,回答来了。“贵国周代以前,就给天空的星星取名字,把天空划分三垣二十八宿,我们来自紫微垣斗宿,距离贵星球约二十万光年,算是亲密的邻居。”
芳契脑海中有一个奇异的想法:有人跟她开玩笑。
有人接通了她的电脑,作弄她哩。
会不会是关永实这个鬼灵精?
她继续问:“你们来地球干什么?”
“我们进行例行巡游。”
“用什么方法飞行?”
“宇宙折叠法?”
“目的何在?”
那边有一刹那迟疑,但继而很但白地回答:“顺带探访一位好友。”
当然!芳契灵光一闪,还有谁,她打出来:“我知道,卫斯理。”
光与影像是怪不好意思,“是,欲与他共谋一醉。”
芳契松一口气,不管他们是谁,他们是忠的。
“我有一个请求。”
“请说。”
“不要让我回复婴儿状态。”
“我们已经将你的新陈代谢率程式调校,你将得偿所愿,回复到十七岁模样。”
芳契又吁出一口气。
“你们此来是否乐意满足每一位地球人的愿望?”
“不可能,有些人发出的讯号意志力不足,电波太弱,未克接收,又有很多愿望非我们能力所逮,又有若干与我们宗旨不合,每次出巡,通常只能允许三个愿望。”
三个愿望!难怪童话里统统是三个愿望。
芳契呆在一边。
过半响,光与影问她:“你快乐吗?”
芳契过半晌才答:“是,当然。”
那边回答:“地球人的快乐往往太过复杂难求。”
“你说得对。”
“晚安。”
荧幕上讯息中止。
芳契几乎没能站起来,她紧张得浑身肌肉不听使唤,双腿僵硬,终于撑着桌子站定了,又簌簌地发抖,真没出息,芳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