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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卿家来了。”
说着,他看向了我,隐约觉得他身子一震,可马上又若无其事的挺了挺腰,下一刻,他眼光从我身上移开,却见他神情大变,站直的身体不由的连晃了两晃,机警的高力士忙扶住了,可李隆基却再也没有移开眼神,就这么怔怔的看着我身后,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皇……上……”泪水静静的流着,抬袖掩着嘴,却怎么也忍不住,江姑娘就这么看着与往昔截然不同的皇上,在她眼里,说不出是爱,是恨;是怜,是悲……
“皇后……”语意哽咽,李隆基缓缓朝前一步,可就只一步,他却停了下来。
杨玉环在这一声时回过头来,神色复杂的看着江姑娘,不知不觉间,下唇沁出了丝丝血迹。
“皇上……”泪水渐渐收敛,江姑娘再次唤了一声,虽然没有再说下去,但从她神色间却很明白了她的意思。
李隆基无言的看着她,面上浮起一丝苦笑,颓唐的摇了摇头,隔了一会他才缓缓道:“朕也不想,一直以来朕以为在朕坐这个皇位的时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四十余年风调雨顺……朕不知道,朕……真的不知道。”
嘴唇轻轻颤抖着,李隆基定了定神,道:“朕绝对不会做亡国之君,但叫我李唐有一丝血脉,朕必定……”
“皇上!”江姑娘断然喝道,将李隆基的话打断,“皇上,事情已危在旦夕,如何安抚这些士兵,上下齐心驱逐胡虏才是根本……”显然,到了这般时刻,江姑娘再不顾忌什么君臣之礼,皇帝的面子,直接将话说了出来,“贵妃娘娘深明大意,皇上该想想了!”
李隆基愕然,杨玉环愕然……杨玉环愕然,我隐约觉得我猜到了其中的缘故。如今护驾的士兵一起要求惩治杨国忠,杨玉环是李隆基最宠爱的妃子,皇帝会如何想要如何做,她能不猜到一点半点?先前那样说无非是变着法要李隆基改变主意!说到底,这亦是她的悲哀。作为皇宫中的女人,受皇宠是天大的事,而象她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怎样让这种宠爱保持下去,作为一个得宠的女子是绝对会想尽办法的。
女色早衰,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培植势力,让朝堂之上的声音影响后宫的宠爱,这也是千古流传下来的法子,虽然老,但却有用之极。
“可是,国相大人为我朝尽心尽力,作乱的不过是胡贼安禄山和史思明罢了!”猛甩了甩头,李隆基道。
“父皇,此言差矣!”
一身着白甲的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进来,风尘仆仆,行动间铠甲与佩剑撞得清响。在他身后还跟着一满脸凶象的男子,看他装束显然是个将军。
这白甲男子便是当今太子李亨么?这一转头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韩愈竟跪在了地上,从他的称呼中亦知道那跟着太子进来的便是龙武将军陈玄礼。
“太子,父皇不是正在商议吗?难道前边士兵又有变动?”李隆基力气一竭,无力的摆了摆手,神色间惊惶涌现。
太子李亨没有下跪,只是抱拳一礼,斜着眼蔑视的看了嗦嗦发抖的杨国忠一眼,才道:“父皇,事态危急,后有安禄山亲率三万精兵绕关向我等追来,据探子报相隔不过两天路程!而六军士气低落,由长安奔败至此,身寒腹饥,这时兵哗若拖得一刻便危险一刻,说不好……”他顿住话,可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下面的意思。
“皇上——!”杨国忠颤声一叫,仆倒在地,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头不住的磕着:“臣心可昭日月,忠心无二,虽有小错但罪不至死……皇上明鉴啊!”
他说得凄厉,额头也磕出血来,双手更抱住了李隆基的脚,不断的重复着“皇上明鉴”的话。李隆基大难,想摆开腿却哪里动得了,不由得他朝杨玉环看去。
杨玉环此刻也只能嘤嘤而泣。李亨二话不说,上前一步,重重一脚踹去,杨国忠悲泣之下也痛得一叫,松手滚至一边。
“国相伏罪!国相伏罪!国相受死!国相受死!……”帐外士兵的喝声一道高过一道,这喝声让杨国忠骇得连哭声也停了,脸色死白,眼珠定定的一动不动。
“父皇,事不宜迟,还有三十数士兵就要冲到帐口了!”李亨一伸手竟扣住了李隆基的肩膀,重重的说道。
“皇上!”微微的,太子李亨的眉毛一挑之后,龙武将军陈玄礼道,“这些士兵都是自发而群哗,我们这些将领实在是阻止不住啊!许将军等二人已经被士兵杀了,首级挂在了前营旗上!”
李隆基颓然闭目,太子一松手,他便朝后一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摔入了座椅中:“罢了,罢了!力士,笔墨侍侯,韩卿家……你来执笔。”
韩愈没想到皇上这时候会念到自己,呆了一呆才应喏,他站起来,可不想跪得久了,竟又要朝地上跌去。太子李亨一个大步扶住了他:“早听过韩大人的大名,天下名士,真是失礼了!”
“太子……”韩愈定定的看着他,猛一思索下,急忙收回手,道:“太子过奖了,下官惶恐。”
李亨哈哈一笑,也不多说,拍了拍他后背,示意他上前写旨。随后,他朝陈玄礼一撇头,陈玄礼点头朝杨国忠走去。
不想他刚一抓杨国忠的时候,杨国忠却挣扎开来,爬到杨玉环脚前,泣不成声,念道:“娘娘,娘娘,救小臣一命,救小臣一命……”
杨玉环双手掩面,泪水透过指缝而下,任由裙脚沾染斑斑血迹。陈玄礼脸色一冷,显然为刚刚的事情大失面子,此时再不跟杨国忠客气,一脚踏在他手上,令杨国忠哀嚎不已,拎了他就朝帐外拖去。
不片刻,便听到帐外的士兵兴奋的呼声,齐声叫着“国相受死”四字。又过片刻,也不知道太子李亨和陈玄礼用了什么法子,便听得杨国忠的惨叫响彻天际,随后便是士兵更大的呼声。
李隆基的脸轻轻的抽搐着,在杨国忠惨叫之际,他瞳孔猛然放大,而杨玉环的低泣声噶然而止。
“国相既死,诸位身受皇恩,又是我大唐的忠勇之士,定能上下一心将胡虏驱除干净!”
“喏——!”
随着太子的话,士兵齐声高呼。呼声未停,只听一个更高更亮的声音道:“国相虽死,贼人尚在,我们仍逃不了一死!若不将贼人诛除干净,我们宁愿四处奔逃也不与胡人做战!”
贼人尚在!李隆基的手一紧,将那把手拧得吱吱做响。杨玉环惟留下泪痕的脸上一片苍白。
“贼人尚在?”太子厉声反驳。
“国相与贵妃乃一家人,若无贵妃国相岂能是国相?过了今日,难保贵妃不做难我们这些人!”
“贵妃乃一女子,从不参与朝政,她有何罪?”太子怒气勃勃,听声音,他显然把佩剑拔了出来。
“安禄山乃贵妃干亲,如今做了反;国相本是一小史,若无贵妃,又怎能当得国相,祸害百姓?”微微一顿,那声音又道:“杀了贵妃,我等方甘休!”
“赐死——!赐死——!贵妃赐死——!”
这呼声明显比刚才还要高出三分,这一声声如浪潮般涌进了帐内。
帐内一片死静……
李隆基的脸由白到红,由红到青……他霍然站起,重重一拍把手,那把手碎了个干净,细木成刺嵌入掌中,顿时鲜血直流,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敢上前替皇帝包扎伤口。
“谁敢动我贵妃?”李隆基神情骇厉,一双眼睛通红,左顾右盼间威煞旁人。
杨贵妃呆呆的看着皇帝,惨白的脸色瞬时晕红,原本黯淡的眼神也亮了起来。
江姑娘亦呆呆的看着李隆基,她的眼神有一丝往昔的留恋,有现今的一丝无奈和……痛苦。
太子持剑在手,虎步走了进来,脸色严肃阴沉:“父皇,请下旨!”
“你说什么?”李隆基早已失去皇帝风仪,一脚踹在李亨铠甲上,“贵妃是朕的,谁也不能杀!”
“父皇,六军将士请诛贼人,请父皇下旨!”李亨神色一动不动,仍自说着自己的话。
太子这话可让人玩味啊……!看到李隆基此刻的表情,我心里泛起深深的悲哀。朝江姑娘和杨玉环看去,两个女人都是相似的神情,显然从太子的话里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谁也不能杀朕的贵妃,朕诛他九族——诛他九族……”歇斯咆哮后,李隆基仿佛失去了全身的骨头,软倒进椅中,可他嘴里仍不住的念着,至始至终他都不敢朝杨玉环看上一眼。
“父皇,是李唐的江山基业还是后宫嫔妃,还请父皇早做决断。”看到李隆基这般模样,太子李亨终于说了一句软话,可看他神色,却是早已经替当今皇帝做了决定。
李隆基哆嗦着,他缓缓摆头朝杨玉环看去。杨玉环神色沉寂,只是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凄,一点一点朝李隆基传去。
“贵妃——贵妃——贵妃——!”
呼声再次响起,竟似再无停歇。只是,这呼声虽高却是催命的阎王……
陈玄礼一身是血手持利剑冲了进来,距李隆基不远他轰然单膝跪下,剑尖驻地,道:“皇上,士兵已冲到帐外十尺外,臣杀了数十人仍不能阻止……”
“啊——!”李隆基突然站起仰天大啸,声音悲厉,双手紧紧握着,血一直下,如连成了一条线。
没有人劝他,李亨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眼角的余光朝杨玉环瞟去。
大叫之后,李隆基闭眼低头,可脸上的神情百变难测,仍然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象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缓缓的,他象是换了个人,睁眼朝杨玉环看去。
“赐贵妃杨氏,白绫三尺……”
一只手突然撑到了我背上,回眼一看,却是脸色如纸,眼中无魂的江姑娘。
“儿臣遵旨——!”
血色倒尽,眼中一片死寂……杨玉环身子一震,无声无息的,泪水再次滑过如白玉的脸庞。
滴水成晶……
看着奉上的白绫,杨玉环笑了。那笑容是如此微弱,仿佛在风中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