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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有那么喜欢他?”父尊突然出声,却是这样问。
我愣了愣,淡淡笑道:“哪里有多喜欢,但就是有稍许的不甘心罢了。只有不甘心。”
出乎意料地,父尊道:“那你去罢。”
我看向他,半晌都发现不了丝毫端倪,不禁玩笑道:“你不怕我被抓起来啊?父尊莫不是当真对我这不孝之女心灰意冷了罢?”
“是有些心灰意冷”,父尊道,“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我让你不去你就不会去了吗。”
我手指捏紧了请柬,道:“自然是一定要去的。”
转身之际,听闻父尊在背后声无波澜道:“也罢,这就是你的劫。”
我从未考虑过,火夕是我的劫。终有一日,我相信了父尊的话时,却覆水难收一切皆永无再回头的可能。若是我知道后来会是那么一个结果,还不清楚今日我会不会如这般无畏无惧地转身,背离父尊与阑休,去了九重天。
或许,就轻易放弃了,不会这么倔强非得要去见他不可。
入了九重天,四面八方而来的宾客如云,我便混在那宾客之中递上了喜柬,夺过了层层仙兵值守的眼线,顺利进得南天门。
今日火神与画潋仙子的婚事,天家人说权当做是一场家宴,不必在凌霄殿行君臣之大礼,而是将宴会安置在瑶池,让远道而来的宾客们尽兴。
彼时,我正从瑶池的入口出缓缓错过,没有进去。
瞟眼间,那么多簇拥的人影里,一眼便能看见绯衣绝艳风华无双的人。只那一眼,我就再挪不动脚步。
看他那莹白的肤色,修长美丽的眉眼,却始终端着一副尊贵的架子,将来往道贺的仙家们应付得服服帖帖。
却从未曾像当日娶我那般,对哪个极美地笑。这一点,令我忽然有些开心,我想我还是赢过了画潋的。
后入瑶池的仙族相继不绝,遮挡了我的视线,我人亦不知不觉被挤出很远,直至再也看不见他。
(三)
后来,我寻了一处清净的地方,静静等待。
杨花树下,一坐便是一整天。也便只有食神府的这里,能让我安宁片刻,能让我沉静片刻。
还记得上次,我与火夕就是清早偷偷跑到这里采杨花的呢。他还为了我,愿意和我一起去食神的厨房偷点心。连羲和知道后都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将我宠得找不着北了。
我背靠着杨花树,深吸着杨花清淡的香气,涩然道:“母上,听说当年你喜欢父尊的时候也和我现如今一样痛苦,连青夜君那般温柔细致的人你都不要非得去要父尊那般冷清淡漠的人。可父尊的冷清淡漠,并非绝对无情,总归还是被母上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那你能不能与我透露一丁点儿,我会不会像你这样守得云开见月明呀?”
小小的杨花瓣落在我的眼睫上,痒痒的,却是无言。
母上不肯给我一丁点儿的预示,我并没觉得有多失落。我知道,她执着的时候连自己的事情都理不清楚,怎么又能理清我的心绪呢。再或许,母上一心思念着父尊,没听见我对她说话……
“流锦……”
半睡半醒之间,我就在那树下待到了黄昏。有谁在拿手轻柔地抚我的眼角和脸颊,我张开眼来,入眼的果真是食神那葱绿的身影和温和柔暖的面皮。
我想,我不该再叫他绿葱食神了,该叫他青夜君才是。我动了动口,眯着眼睛笑道:“我总算等到你来了。”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该是才得从火神的大婚婚宴上抽出身来罢。
他说:“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道:“但你晓得我一定要来的。他今日娶别人呢,我怎么能不来啊。”青夜君拿一种很怜悯的眼光看着我,约摸也是觉得我太自不量力。可是他却什么都没说,安静地将我自树下抱起,离开了杨花树。
我趴在青夜君的肩上,看着那杨花树下的地面渐白,又道,“魔界也有这样一处纯白之地。父尊每日都会去那里陪母上许久。”
青夜君愣了愣,淡淡道:“不枉斐澈对他痴念一片。”
我道:“当年母上得你庇佑,而今我才追随我母上的脚步亦来寻求你的庇佑。可庇佑我你会冒很大风险。”我并非一定要牵累他,若他不愿帮我我定是不会强求的。
青夜君却笑了一声,道:“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他将我抱去厨房那里,就在厨房给我安置了一张小饭桌。而后亲自下厨,做了好几样精致的菜肴。那些菜肴……皆是以往我在焱采宫时,最爱吃的。
他看着我哽咽着一点一点地吃下,对我说:“以前你母上还在的时候,也喜欢吃这些。她有一双巧手,能酿造出世间最味美的酒,我与你父尊皆喜欢喝她酿造的酒。”
瑶池那里有夜宴,青夜君却哪里也没去,就与我一起在小厨房食他做的饭食。待夜宴差不多收场时,我们也食完了饭食。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两小坛酒让我拎着,然后带着我一路往焱采宫去。
一切都那么熟悉,恍若昨日。
焱采宫有了守卫把守着宫门。青夜君带着轻佻的口吻说,今夜火神大婚,若是再不趁机拎酒来与火神酣畅淋漓一番顺便再闹一闹洞房,恐以后就不再有机会了。
遂守卫没起疑,大抵也是想让火神的洞房再热闹一些,便让青夜君与拎酒的我入了焱采宫。
(四)
我终于在焱采宫见到了火夕,近在咫尺。他就那样站在我面前,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想来今日是应酬得很厉害罢。
青夜君约他喝酒,他却连洞房都不去了,径直在园子里与青夜君喝酒。只让仙婢去吩咐他的新婚娇妻,让她早早歇息。
石桌边上,火夕与青夜君相对而坐。我颤着身体给青夜君斟了酒,复又给火夕斟了酒。只可惜,我手足无措险些打翻了火夕的酒盏染湿了他那还未来得及褪下的好看的喜服。
火夕并没有发火,只淡淡挑了挑眉,眉间清冷无比,与青夜君道:“你新收的童子?”
青夜君点头“嗯”了一声。他便又道:“怎么如此笨手笨脚。”我努力深呼吸,努力将喉头涌起的酸涩咽了下去,耳边响着他的话语声,“且还是一爱哭的童子。本君又没拿她怎么样。”
我无声地捏着袖子擦拭了眼角,死死咬着嘴唇。听见他说话了啊……总算是能够听见他的声音了啊……我哭什么,该感到高兴!
我抬起朦胧的眼,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只是那一眼,带不起情绪,很快又从我身上移开。那一眼,足以能够说明,我在他眼里就是无足轻重的一个人。
我很识趣地退到一边。青夜君帮我问了所有我想问的问题。他问:“我记得殿下以往是不怎么爱理会画潋仙子的,为何突然要娶了她呢?”
火夕手指把玩着酒盏,眸光滟潋道:“本君的未婚妻本君不娶难不成还等别人去娶?既然是本君的东西本君就收着,喜不喜是另一回事。”
青夜君指了指我又问:“以前焱采宫亦是有像她这般模样这般大小的童子的,不知道殿下还记不记得?”
可火夕却再也没多看我一眼,眯着眼睛道:“本君不如你,想收哪个做童子便收哪个,我没有收童子的习惯。大抵有童子也被我拿出去送人了,没有印象特别深的童子。”
“那焱采宫的其他什么人呢?”青夜君继而再问。
火夕却忽然看着他,半晌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莫不是非单纯来找本君饮酒的?”只是还不等青夜君回他的话,他手中的酒盏蓦地就滑落,人已倒趴在石桌上。
我连忙跑过去,摇了摇他未见他转醒,不禁问青夜君:“他怎么了?”青夜君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多喝了几杯窖藏了好几万年的杨花酒。”原来那酒,竟有好几万年的时间,想必是当年我母上亲自酿的罢。
他也说了,母上喜欢酿酒。
一时我再顾不得什么,坐在火夕的旁边,忍不住身上去碰他的脸。手指上温温的触感,让我流连忘返。他阖上的眼,再也不会为我睁开为我笑。
我下巴搁在火夕的手臂上,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与青夜君道:“你方才也听见了,他说他不记得我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青夜君道:“你们本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五)
后来风大了些,四周没人,我便擅作主张地脱下手腕上的缚灵链,将火夕扶进了房。那是他的书房。
临走前,青夜君抬手捏诀布下一个结界,结界里面隐约可见他和火夕对酌的光景,却全然是幻境。他与我道:“他醉了,你有什么想要对他说的话不妨趁机都说清楚罢。但还是及早抽身的好,莫要等到泥足深陷飞蛾扑火的那一日。天亮之前,我来接你。”
说罢他的身影便已隐匿在暗夜里。
书房里的摆设,与我之前在的时候没有差别。即便是不点灯,我亦能轻而易举地寻到卧榻的地方,将火夕安慰地放在卧榻上。
我转身又摸黑去了桌几那边给他倒了一盏清水,回来放他唇边。他很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就着我喂他喝了下去。
手腕那里,被他碰过的地方灼然发痛。再也禁不住忍耐,眼眶里泪如泉涌,顺着下巴倾泻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的手却似受了惊吓,突然松开了我缩了回去。
我跪坐在他的床前,手指抚着他的容颜,只有靠着指尖上的温度来辨别他的模样。我低低泣道:“你说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我才是你的妻,怎的今日你却要娶别人呢?你娶了别人我不开心,你完全忘记我了我不开心,你拿那样陌生的语气与我说话我亦是不开心……不对,明明就是我先欺骗的你先伤害的你,我现在就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火夕……你原谅我好不好啊?”
我拿起火夕的手摩挲着我的脸,亲吻着他的手心,继续道:“你说过你爱我永生永世不悔的嘛,你怎么能当作从未遇见过我啊……我是你的妻,你说要我与你并肩,黄泉碧落都许我欢颜……明明是你先来魔界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