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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火夕抱着站在一座宫殿前时,我愣住了。他眯着流光浅浅的凤目,仰头看着那宫殿,轻声与我道:“这‘锦云宫’,空置了许久。而今,总算可以不用空着了。”
我回来九重天那天,住进了锦云宫。火夕说,那是他专门为我们一家准备的宫殿,是我们的新家。锦云宫很好,摆设都十分合我心意,有花园也有池塘,与当初在焱采宫里的光景有几分相似却又全然不一样。
那日,火夕很开心,像一个孩子一般来回张罗着。给我布置我以往最喜欢吃的饭食,给我煮汤解渴,给我铺床歇息。
我说让仙婢来做这些就好。他便笑,道是要亲力亲为,为我做这许多事。
午饭的时候,饭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十分丰盛,就只我与他两个人。他亲手替我布饭食,神情细致而认真。我道:“我吃不了这么多啊。”
他柔软着嗓音道:“多吃一些,都瘦了这么多,不吃怎么补得回来。”
我看着他的面皮,心里隐隐泛起酸疼,道:“要说瘦,消瘦的该是你罢,整日还要处理许多事,不久以后还会长白头发的。”
火夕愣了愣,笑看着我,道:“我这还没老你就开始嫌弃了。”
“哪里是嫌弃”,我辩驳道,“当初在人界时你还不是那么老,有见我嫌弃你吗?”
他笑得愈加明媚了些:“没有。”
后我们两人便满满吃午饭。火夕准备的每一样饭食我都吃了些,不知不觉就吃得很撑了。他便去拿来煮好的酸梅汤,给我消食。
午后,我躺在卧榻上午睡,他便坐在书桌前处理事务。安安静静,就过了这么一天。
一阖上眼,当真想的都全是他。想着他入眠,我睡得很安稳,醒来的时候已然入夜。晚间我再无瞌睡,火夕便牵着我出去散步。
我本是不要他牵着的,奈何他执意要牵着我。牵着我一起去天河看那坠落的星子。
起初晦涩不堪的情感满满放松了下来,沉淀了下来。看着他柔美非凡的侧脸,我只觉我的心都被胀得满满当当的。
(四)
我闲着的时候,又逢火夕或是在看书或是在批阅折章,我几经犹豫方才盯着火夕面前那方砚台上撂着的几只笔,问:“我能借一借你的笔么?”
火夕道:“为什么不能。为什么要这么客气。”
他对我不也是一样客气的么,对我的关心宠爱都止乎礼。
我垂着眼皮不去看他,抓过一只笔去另外一张桌前坐下。翻出我好几日不曾动过的、只完成了一大半的小说,舔着笔尖继续写。
自我感觉写到最跌宕的时候,耳边火夕忽然出声问:“你在写什么?”
我随口应道:“想知道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火夕便笑了两声,也没再问。
后再过了几日,云烬回来了,竟是羲和亲自送上来的。彼时羲和一见火夕,就没有一丁点好颜色,道:“莫不是你们鸟族这么没有诚信,说好了几日,我不将云烬送来,你还真不打算要了?”
我看着云烬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由得掰起手指头数了一数,才发现小团子竟在羲和那处呆了十几日。明明我也没觉得时间过得有这么快。
遂我努嘴哆道:“不是说好了几日的吗,你为什么不将儿子接回来?”
火夕认真想了想,答案简单明了:“和你在一起,忘了。”
当即云烬捶胸顿足:“真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娃啊——”
我总发觉少了一点什么,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不禁问云烬:“大白呢?”
云烬愁苦道:“大白去追寻它的爱人了。”
我稍稍有些诧异:“大白竟还有爱人?是哪个?”
云烬小手一摊:“应该不是我。”
我:“。。。。。。是你还得了。”
莫说锦云宫我是第一回来,羲和久不上九重天的人亦是头一回来。羲和本是对九重天没有兴趣,然这锦云宫如何说也是往后我要生活的地方,经我一邀请,她便答应在锦云宫留几日,陪我一起了解这个火夕给我的新家。
羲和说,在这九重天别的没有哪样好,但就是有一样十分方便。那便是隔司命星君住的地方近。想要让司命星君写个什么东西,只需走两步路去司命宫即可。这日,我与羲和逛完了园子,陪着云烬吃了一顿烤螃蟹。云烬吃得很尽兴,因为这烤螃蟹是火夕亲自烤的。火夕重操旧业,手艺一点也没有退步的迹象。
啃螃蟹时,眼睛总忍不住往烤螃蟹的火夕身上瞟,素手翻摆着螃蟹,青烟上飘,将他整个人衬得十分柔美。可大多数时候,我的视线都能被他好巧不巧地抓住,抓住了之后一看就他眼里淡淡流淌着的笑意,我就窘迫得不住地啃螃蟹腿。
羲和啃完了一只,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指,挑眉道:“流锦阿妹,你何必惧怕一只鸟儿,畏畏缩缩地显得你在他面前没有了志气。往后做什么都会觉得少一截底气。”
我蓦地挺了挺胸,道:“阿姊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然小团子却忽然插嘴道:“我倒觉得这是一别胜新婚,阿娘害羞一点也不是什么丢颜面的事情。”
我瞅见火夕微微绽开的笑颜,将有的一丢丢志气都萎了。火夕夹了一只又大又肥的螃蟹放在云烬面前,道:“喜欢吃么,往后阿爹还给你烤螃蟹。”这是我有史以来听过的严父最和蔼可亲的一句话。
云烬弱弱地问:“那阿爹我可以吃烤地瓜么?”
火夕笑意不减道:“自然可以。”
云烬捧着螃蟹欢天喜地甜甜地道了一句:“谢谢阿爹!”
羲和叹了一句:“少年就是容易心志不坚、容易被收买。”
(五)
我注意到火夕烤螃蟹的手沾上了油渍,又怕他手烤得烫了,从怀里掏出一根帕子,捏在手心里辗转了许久,就是没敢递给他。
说来我自从跟他回来九重天之后,都很避免着与他近距离接触,就连夜晚里歇息时,床榻很宽敞,我也是睡里边一半,而他睡外边一半。他从未逾距过,心里头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正在我迟疑时,忽而手里就空了,帕子竟被云烬一手给夺了过去,抹了一把小嘴,而后递给火夕道:“阿爹,阿娘递给你的帕子擦手,被我先擦了一下嘴巴,你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好吗。。。。。。
火夕闲闲地伸手过来接下了,我连忙垂下头不去看他,嗫喏道:“给、给你擦一擦手好了。。。。。。免得、免得手里出汗滴在了螃蟹上。。。。。。”
羲和边掰断一根螃蟹腿边又开始叹气:“志气啊流锦阿妹。”
吃罢一顿螃蟹肉以后,我要带羲和到处逛一逛。云烬本也想跟着,只可惜大嚎着被火夕拎进了书房,据说要补上这些日落下的功课。
遂我与羲和拎了一包瓜子,一路边嗑边逛。逛着逛着就逛出了锦云宫,逛去了司命宫。站在司命宫的大门口,守门的两只小童子远远看见我们来了一转身便溜了进去禀报。
羲和吐了一口瓜子皮,看着宫匾上写着的“司命宫”三个字,总结道:“寒酸是寒酸了些,但不乏文绉绉的气质。搞艺术的就是要将自己搞得穷酸烂朽才能彰显出与众不同。大多艺术家都有这样一个通病。”
我想了想,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经费不够,真的穷。”
羲和赞同道:“阿妹你考虑得很全面。”
不一会儿,正值青年的司命星君就迎了出来,弯身行大礼,颤颤巍巍道:“见过龙君君上,见过准天后娘娘,君上与娘娘大驾光临,小仙未能及时远迎,请君上与娘娘恕罪。”
我哆道:“哪个是天后娘娘,司命星君你莫要乱喊。”
司命星君还未答话,羲和十分正经道:“司命你甚有远见。这天帝还未历劫成为真正的天帝,还算是准天帝,因而你身边这位也自然是准天后。”
司命星君连连应是。
我老实道:“可是这称呼会令我倍感压力。”
羲和道:“这点流锦阿妹千万勿要沮丧,你看我,起初做君上时并不是毫无压力,但我还不是做得很安稳。凡事习惯了就好。”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后经司命星君的指引,我与羲和踱进了他的司命宫。
一边逛着司命星君的司命宫,羲和就又开始发表意见了:“司命你委实是简朴。”司命星君干干笑了两声算是应和。
(六)
司命星君常年写命格的,又爱好写小说,尤其爱好写艺术类的小说。然他的艺术是不被公认的艺术,一般迂腐不开化的人欣赏不来。就好比火夕,就曾因不满司命星君的艺术而勒令他停笔。
呔,强(蟹)权之下无人(蟹)权。司命星君要在石头夹缝里寻求生存,委实太辛苦太屈才了。
还好司命星君办公的地方不算太简朴,起码书多,笔也多。他所写的凡人的命格簿子满满装了好些个巨大的书架。据司命星君说,这些命格每个季度都要送往冥界,以备凡人们投胎轮回所用。
我还没见过什么凡人的命格,约摸羲和亦是没有见过,遂我们皆带有两分好奇,去到书架那里将凡人的命格簿子翻下来看一看。
司命星君不满意了,擦着额角道:“君上与娘娘请慎重啊,这些命格都是排好了序的,乱不得啊!”
我兀自翻着命格簿子没有回答他,没想到这命格还有几分故事性。大抵都是安排好凡人一声所要经历的事情,然司命星君的文采非凡,读起来并不令人感到枯燥。羲和就边翻书边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句道:“乱了,每个凡人这一生所要经历的欢喜悲痛也便跟着乱了。这个我懂。”
司命星君欣慰由衷地赞了一句:“君上英明——”
羲和掀起眼皮看了司命星君一眼,继而又道:“可那与本君有什么关系?”
司命星君:“。。。。。。”我也是由衷地感觉到,司命星君他要哭了。然司命星君在仙界混迹许多年,不是没有学到一些圆滑,很快他就振作了起来,又恭恭敬敬道,“君上,这个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