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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弟弥谨”——比没有谋杀前,对老爹更孝顺,对老弟更亲爱。孟轲先生,这位儒家学派的雄辩家,更热
情洋溢,当万章先生问他:“难道姚重华不知道姚象要宰了他呀?”孟轲先生曰:“这还用问,当然知道。不过,他太重手足之情,姚象忧的时候他跟着忧,姚象喜的时候他跟着喜。”
孟轲先生不像是在叙述一桩史迹,却像一个诗人在那里闭着尊眼,摇头摆尾吟诗,把姚重华先生形容成一个怪物。不过,这话太重啦,还是用我们用过的比喻:他把姚重华先生形容成一只纯洁雪白的可爱羔羊。事实上这位空前的阴
谋家的反应,不但强烈,而且无情。他在他的权位稳固了之后,也就是在他用君王名义处决了“四凶”之后,乘威追击,把老爹瞎老头驱离家园,充军边陲蛮荒,任他自生自灭;对“象忧亦忧,象喜亦喜”的老弟姚象先生,可没有这么便宜,
而是索性绑赴法场,一刀砍下尊头。只有继母不知道下落,依情势判断,她可能在继子有权柄之前,已一命归天。如果没有这份早死的幸运,姚重华先生连亲爹都不饶,对这个继母,岂肯放她一马。不可避免的,她要陪着瞎老头充军到
边陲蛮荒,最后就死在边陲蛮荒。
《庄子》曾直接斥责姚重华先生不孝。这是姚重华先生最恐惧的指责,他之所以努力宣传亲人全是恶棍,就是要人相信他逐父杀弟,不是自己的错,而是因为他们太坏,他不得不保护自己,并为天下主持公道。
政治意淫
孟轲先生是姚重华先生主要的辩护人,万章先生也向他请教过这件事,孟轲先生坚持姚象先生没有被杀掉。好吧,既没有被杀掉,他到哪里去啦?他不过跟老爹一样,被充军罢啦。充军到啥地方?到有庳(湖南道县与东安之间)。然
而,孟轲先生连充军也加以否认,一口咬定姚象不是被充军到那里的,而是被封爵在那里的。问题是,怎么只见采邑,不见爵爷,爵爷何在?孟轲先生招架不住,只好东拉西扯和稀泥。
“孟轲先生曰:‘那可是封爵封到那里的,不过,也有人说把他充军充到那里的。’……万章先生曰:‘充军?那是怎么回事?’孟轲先生曰:‘姚象虽封爵封到那里,却一点权柄也没有,不过一个受气包,中央政府另外派遣官员代替他行使职权
,征收捐税,所以大家称为‘充军’。只是不允许他残暴害民之意。”
呜呼,孟轲先生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姚象先生的下落。封爵封到距姚重华先生首都蒲阪南方航空距离一千二百公里远的有庳,而有庳这个地方,直到两千年之后的公元前三世纪战国时代,还是虫蛇之乡,罕有人迹。这种借刀杀人
的政治手段,如不叫“充军”,啥叫“充军”?如不叫“放逐”,啥叫“放逐”?即使不叫“充军”,也不叫“放逐”,爵爷既不管事,又不知流落何方,这种内幕都抖出来,非孟轲先生笨也,实在是遮盖不住。咦,一个遮盖不住的丑八怪,即使抹上两缸胭
脂粉,还是丑八怪。这种充满幻想的一厢情愿,只好尊之为“政治意淫”。
然而,不管怎么,姚重华先生终于参与了政府,为了树立党羽,他起用当时郁郁不得志的“八恺”、“八元”,使十六个家族分别掌握军政大权。
——八恺,八个温顺的人。曰:苍舒先生、先生、賈先生、大临先生、降先生、庭坚先生、仲容先生、叔达先生。都是黄帝王朝第三任君王姬颛顼先生的子孙。
——八元,八个能干的人。曰:伯奋先生、仲堪先生、叔献先生、季仲先生、伯虎先生、仲熊先生、叔豹先生、季狸先生。都是黄帝王朝第四任君王姬先生的子孙。
“尧舜牌”
姚重华先生把十六位失意政客和他们的家族,布置到要津之后,岳父兼君王的伊放勋先生,才发觉不对劲。然而,他这个平凡的老实人,不是女婿的对手,他已无力反击。不特此也,连效忠于他,极力阻挠姚重华先生篡夺宝座的四
位高级官员兜先生、共工先生、三苗先生、姒鲧先生,都无法保护,眼睁睁看着姚重华先生使用中央政府的名义,个个击破,命丧黄泉。又不特此也,还称之为“四凶”,使他们身后蒙羞。
——不过,柏杨先生有点怀疑,“八元”、“八恺”、“四凶”之类的绰号,不见得一定是姚重华先生当时起的,盖“四凶”之一姒鲧先生的儿子姒文命(夏禹)先生,不久就把姚重华先生铲除,他不会允许这种恶称流传,而小民既那么尊敬姒文命先
生,也不忍心这种恶称流传,至少在他所建立的夏王朝四百九十一年间,不会有人提及。那时既无文字记载,人们每天忙碌自己的事,对昔日这场政治斗争,早忘之矣。最早提及这些绰号的,是公元前五世纪的《左传》,距姚重华先生
公元前二十三世纪大屠杀之日,已一千八百年。因之,我老人家颇疑心它是政治挂帅下的产物,也就是孔丘先生“托古改制”下的产物。儒家系统既然打出“尧舜牌”,这牌必须是王牌,即使不是王牌,也得动点小手脚或大手脚,涂涂改改、
挖挖补补,使它非是王牌不可。必须强调他所擢用的人,全是好货色,而所杀的人,全是坏蛋。因而搞出一些绰号,使人看起来好像是真的一样,用以加强印象。
闲话说得太多,书归正传。
“四凶”之一的姒鲧先生,因对中央政府和对君王伊放勋先生忠心耿耿,猛烈抨击姚重华先生包藏祸心,促起姚重华先生的杀机。姚重华先生不能赤裸裸地宣称姒鲧先生挡他的路而杀他,必须有冠冕堂皇的借口。他猛烈指控姒鲧先生治
水不得其法,辜负国家的厚恩、贻害苍生。当时情况,国家就是姚重华,姚重华就是国家。于是,钦差大臣从首都平阳出发,直奔姒鲧先生的工地羽山(山东临沂),就在那里“殛”之。“殛”者,“诛”也,跟“杀”绝不相同。“杀”是平等的,杀人
者可能是凶手。而“殛”和“诛”,却是一种罪恶铲除。
“四凶”既死,中央政府大门洞开,伊放勋先生大势已去,但不知道啥原因,他仍坐在宝座上不肯下来,姚重华先生只好把他放逐。姚重华先生一旦翻脸,连亲爹都不认,何况岳父乎哉。伊放勋先生被放逐后的下场,前文已言之矣,有
两种传说,一是死在放逐途中的阳城(河南登封告城镇)、一是禁囚在尧城(山东鄄城故偃朱城),就死在监狱之中。两地直线距离一百二十公里,不管哪一个地方,其中一地,一定是他陛下的丧命之所。
姚重华先生终于扫除了所有的绊脚之石。在伊放勋先生死后第三年,即公元前2255年,他正式上台。那年,他已五十三岁,拳打脚踢三十年矣。
历史重演
然而,正当姚重华先生踌躇满志,认为他的江山已固若金汤时,毁灭他的定时炸弹,却在他屁股底下冒起了烟。这个定时炸弹,就是被“殛”的“四凶”之一姒鲧先生放在那里的。姚重华先生把姒鲧先生排除,易如反掌,但排除之后,遇
到了难题:第一,姒鲧先生率领的夏部落,根据地在现在的河南禹县,是当时唯一懂得水利工程的部落;而他的儿子姒文命先生,又是跟老爹齐名的水利工程师,姚重华先生除了要求姒文命先生继承老爹未完成的治水工程之外,别无他
途。第二是,姚重华先生为了永绝后患,史书上说,曾把“四凶”的家属,全部放逐到距首都蒲阪两千公里外的蛮荒地带,去跟鬼魅为伍。但姒鲧先生的家属并不包括在内,一则是儿子姒文命先生高级技术人员的身价,二则是夏部落力量太
过强大,强大到如果用武力反击,姚重华先生没有必胜把握。
在这种情形下,姚重华先生只好任命姒文命先生继续治水。姒文命先生自知他所处的地位,在他的部落更强大之前,不敢流露一点他的愤怒。他用低姿态来化解姚重华先生对他的猜忌,小心谨慎,戒慎恐惧。《史记》形容他治水十
三年,“过家门而不敢入”。请读者老爷注意,他可是“不敢入”,而不是“不肯入”,他不敢蹈老爹的覆辙。这是消极的一面。积极的一面,《帝王世纪》指出,他无时无刻不在培植自己的力量:“劳身勤苦,不重径尺之璧,而爱日之寸阴,手足
胼胝。”“纳贤礼士,一沐三握发,一食三吐餐。”
十三年之后,姒文命先生把洪水治平,使他的声望达到高峰,而他在治水督工的掩护下,奔走全国各地,结集反抗姚重华先生的力量,也已完成。于是,姚重华先生,这位以阴谋起家的黄帝王朝最后一任君王,发现对姒文命先生已
失去控制,跟他岳父伊放勋先生当年发现对他失去控制一样。“八恺”、“八元”,已不能发挥作用(也可能姚重华登极后,为了安全理由,转过来对他们下手)。历史重演,姚重华先生不得不悲哀地宣布,他要把宝座转移给姒文命先生。
姒文命先生不吃这一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大报复的时机已经来临。他效法姚重华先生对付伊放勋的手段,于公元前2208年,把姚重华先生逮捕,充军到遥远的苍梧(湖南宁远)。苍梧更在有庳的东南,两地直线距离五十公里
,这是一个嘲弄性的惩罚,跟被他放逐的弟弟姚象先生是那么接近,让他有机会再显露一次没有权势时的可爱嘴脸。姚重华先生是怎么死的,史书上没有记载,只知道他就死在苍梧,并埋葬在苍梧境内的九疑山下。
传统史学家不能推翻他死在蛮荒的事实,只好形容曰:“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那年姚重华先生整整一百岁,前已言之,苍梧、有庳一带,两千年后的公元前三世纪,仍是虫蛇之地,更非中国领土,姚重华先生纵是神经病兼十三点
,也不会忽然发了羊癫之疯,越过千山万水,披荆斩棘,往一千二百公里(地面距离可能在三千六百公里左右)外不可知的蛮荒“巡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