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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都身着黑“衣或言谈中略带哭腔。他们告诫我们珍重生命,不要上岸,因为异乡人最容易染上这种致命的瘟疫。为此我十分失望。我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爬上岩顶俯瞰脚下这片辉煌的景致。最终我顺从了丈夫的意见。他本人也禁不住诱惑想看看这地方,便扶我登到我能上去的地方,让我一饱眼福。我的双眼漫游于眼前的这片风》中,不知疲倦。
当你注意到这使某些人滋生敬意的景物对其他人产生了如此不同的影响时,你将大吃一惊。苏格兰老兵麦肯齐见我长时间专注地盯着蒙特莫伦塞瀑布,平淡地说道——
“这儿风景也许还行,可我觉得还是赶不上灌木丛那边的白树林。”
“我说,”另一个叫道,“还是瀑布好看。这里无疑很广阔,但还是没有苏格兰宽广。”
“霍特,你小子别胡说。我们都要成为这里的主人,”第三个人喊道,“你好好呆在这里,老家没人会惦着你。”
对于统舱乘客对未来的浮华梦想我觉得很可笑。加拿大的河岸景色使他们一下子成为了要人。最穷的和衣衫褴褛的人、道德上最差劲的人、人品上最卑劣的人,此刻都暴露出他们自高自大的本性,虚荣和傲慢占据了他们的心灵。他们高声谈论著老家亲戚们的财富与地位,痛惜自己付出牺牲加入了这帮傻兄弟的行列,踏上这块贫瘠冷清的土地。
几乎不会像样地洗地板的女孩子们说起干活便一副轻蔑的神情,说除非每月十二美元的工资,否则休想叫她们动心干活。要她们了解真实情况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在经过好几次毫无效果的尝试后,我只好让时间和苦涩的经历去恢复她们清醒的理智。她们不顾船长的反对和霍乱的威胁,全部冲上岸考察这片富饶的土地,企图实现她们荒唐的发财梦。
我们到岸几分钟后,便承蒙检疫官又一次造访,不过这一次的两位先生都是加拿大人。他俩表情严肃,略显忧郁,惶惶不安地大谈时下的骚乱,并断言异乡人遇上这样的灾难便在劫难逃。这番话实在令人难以欣慰,低落了本来高昂的情绪。毕竟,振奋的精神是抵御这场磨难的最佳解药。这两个专职的丧门星离去后,船舱一下子轻松愉快了,连空气也流通得畅快起来。船长像是出于本能,又额外喝了一杯掺水的烈酒,以驱除他们的出现带来的阴森晦气。
紧接着两位医生而来的便是两位海关官员。这两个没有教养的粗俗人坐在船舱的饭桌旁,老练地冲船长点了点头,又面无表情地白了我们一眼,开始了下面的对话。
海官官员(在询问了船上总的货物情况后):“船上有什么优质白兰地吗,船长?”
船长(粗着嗓门):“有。”
官员:“这可是现在所知的治霍乱最好的解药,医生惟一能指望的药。”
船长(会意):“先生们,今天下午我会给你们送去一打白兰地。
官员:“哦!谢谢你。我们肯定会从你手上得到真东西。你的货里有爱丁堡烈酒吗?”
船长(微微一耸肩):“有一两百箱。我和白兰地一样也送你们一打。
两位官员齐声:“妙极了!”
第一位官员:“有那种短柄大烟袋的苏格兰烟斗吗?带金属盖的。”
船长(极为耐心地):“有,有。我送你几支吸烟用,和白兰地一起送去。还有别的吩咐吗?”
官员:“现在我们来谈正事。”
亲爱的读者,你若和我一样,看到这位老船长在那两位大人物离船后如何顽固地冲他们挥舞双拳,一定会大笑起来。“恶棍无赖!”他嘟囔着,然后转向我,“他们这样不要脸地掠夺我们,我们不敢反抗,不敢抱怨,害怕他们找碴儿。如果是在海上遇见这帮坏蛋,我会让他们尝尝他们不爱喝的白兰地和烈酒。”
天色已近黄昏,群山逶迤的影子倒映在河面上,这时,从沃特福德出发的霍斯利·希尔号三桅大帆船在我们上游不远处抛了锚,我们在检疫站曾遇到过它。检疫官员立即上了船,下令把船开到城堡底下去。这样,船不得不再起锚。可是,不巧!链子与沉在河底的大松树绞缠在一起了。当时河上泊着很多船,周围的甲板上挤满了人。看到这个小事故,人们都大笑起来,喧闹声此起彼伏。读者可以相信,乐极之后必生悲,不应该忘了这一点。
所有的人都在大笑,笑声不绝于耳。在这一片喧嚣混乱之中,霍斯利·希尔号的船长降下了船上的旗帜,那样子就像发遇险信号,他的忙中出错引起了人们更长时间的欢笑。
我笑得肚子都疼了,压根没想到霍斯利·希尔号会怎样回报我们那些不合时宜的欢闹。
到了晚上,统舱的旅客陆续回到船上;第一次游览这个城市,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他们说它是个肮脏的洞穴,还说从船上看比上岸去看要好看多了。近看不如远观,此话不假,我也常听人说。在这里,跟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一样,造物主的伟大创作被人类破坏了。
天上一颗星也没有,黑夜沉沉,伴着凄风冷雨,我们仿佛一下子从热带跳到了寒带。两个小时之前,我穿着薄薄的夏衣还热得难以忍受,现在,又厚又重的方格呢披衣穿在身上却觉得薄如蝉翼,难以御寒。城里的灯光反射到河面上,产生了奇特的效果,我看了一会儿;经过一整天的期望和激动,颇感疲惫,就决定回舱休息。我刚把孩子放到铺上,船忽然撞上了什么东西,接着就听到猛烈的断裂声,整个船身都颤动起来。我虽然很吃惊,但并没意识到笼罩在我们头上的真正危险,我摸索着回到客舱,又从那里爬到甲板上。
这里的混乱可真是难以形容。合该着倒霉,霍斯利·希尔号改变了位置后在黑暗中撞上了我们的船。安妮号只是一艘小方帆双桅船,它那背运的邻居却是艘大三桅船,船上有三百多爱尔兰移民。它的牙樯直直地撞上了安妮号的船头,安妮号已经抛了错,挣脱不了这种致命的拥抱。在这场不公平的争斗中,我们那可怜的小双桅船面临着沉入河底的危险。
我抬头从舷梯口望出去,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正在这时候,两只船撞到了一起。船上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吵骂声以及狗叫声加重了夜色的黑暗,形成一种极其可怕、惊慌的气氛。
“发生了什么事?”我气喘吁吁地问,“怎么这么乱啊?”
船长怒气冲天,像一头暴躁的公牛,几个吓懵了的女人尖叫着紧紧抱住他的腿不放。
我费了很大劲才把她们劝开,跟我一起下到舱里。大副提了客舱里的灯匆匆走了,我们在无边的黑暗中等着事故的结局。
一阵深沉奇怪的寂静压向我的心头。这不完全是害怕,而是一种神经高度紧张准备面对最坏结局的感觉。同伴们卑怯的行为激起了我的勇气。她们胆小懦弱,缺乏听天由命的气概,我见了觉得很丢人。我坐下来,心平气静地恳求她们也和我一样坐下来等。
威廉森老太太是个堕入风尘的可怜人,她正要坐下,脚却踩到了碰垫上,船长已经把那个碰垫改做成了装空瓶的箱子。随之而来的响动又引起了女人们的尖叫。
“上帝指引我们,”那老太太大叫道,“但我们马上要死了。我要下地狱了,因为我的罪孽比头发还多。”其他人也跟着她的样子诅咒谩骂,脏话不堪入耳。
她那些亵渎神明的话令我震惊、厌恶,我要她祈祷,再不要浪费那有限的几分钟来诅咒或说脏话了。
“难道你没听到破裂声吗?”她问。
“听到了,那是你自己大惊小怪。坐下,安静一会儿吧。”
接着又是一次巨震,船身颠簸抖动起来,拖锚加剧了船身的晃动,我们中最有胆量的人也开始恐慌了。
“穆迪太太,我们就要完了,”玛格丽特·威廉森说,她是老太太的孙女,长得很漂亮,是我们船上的小美人、她扑倒在我面前,双手拉着我。“为我祈祷吧!为我祈祷吧!我不会,也不敢为自己祈祷。我一句祷告的话也没学过。”她的声音由于痉挛的抽泣而哽咽了,热泪顺着她的脸流下来,落到我的手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绝望的痛楚。我刚想说几句话安慰她,船又一次巨烈地震动了,船身几乎竖了起来。我觉得自己的血液凝固了,好像等着顷刻间沉入河底。死的想法,脚下未知的永恒世界,从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如果还留在这里,我们就会死的,”女孩哭喊着跳了起来,“大妈,我们到甲板上去吧,到那里跟别人一起碰碰运气。——
“留下来,”我说,“在这里你会更安全些。英国的水手绝不会留下女人去送死。船上有你们的父亲、丈夫、兄弟,他们不会忘了你们。我求你们耐心地留在这里,等危险过去了再说。”我的劝诫成了耳旁风,她们根本听不进去。我再也无力驾驭这些任性的家伙了,她们一阵风似的拥上了甲板。恰在此时,霍利斯·希尔号终无摇晃着离开了,带走了我们船的一部分外侧甲板以及船尾的大部分。当一切平静之后,我身心倍感疲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第二天醒来时,太阳已高高地悬在了波浪环绕的魁北克城堡上空。
乌云在夜间已经散尽,空气异常清新,巨大的山峰周围环绕着一团团如羊毛般柔软洁白的雾,好似披了一层淡青色的雾衣。阳光照射下来,雾团慢慢收缩变薄,成了一幅窗帘,最后又变成一朵朵巨大的烟圈,消散在明净的空气中。
一来到甲板上,老朋友奥斯卡就用它惯常的欢叫来迎接我,并且以它特有的狗类的灵性带我去查看昨天夜间船受到的损坏。它跑来跑去,一会儿停在甲板上的裂痕前,一会儿又跳过去,发现船上自己的家遭此不幸,便狂吠着以示愤怒。注意看这可怜畜生的活动,会觉得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