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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答我。
我下床,端了一杯他最爱的花茶,他心不在焉的接过去,却不喝。我探了探他的额头,也没在发烧。
"你说……万一我这一病不起可怎么办?"
我被十八的话弄得一怔,然而嘴巴却跟得上:"我养你啊。"
我以为他又要开什么玩笑。
十八依旧郁郁的样子:"我是说,到了那种……没机会再给你养的地步……"
毫无预兆的,我泪落如雨。我甚至被自己这唐突的颓然给弄懵了,紧接着,连心都跳快了拍子。我认定了我有话要说,可又觉得应当关住哭声,于是连唇齿都不敢张开。
十八,是忘记了什么吧?他忘记了我已经知道了真相,不是么?
"不要走。"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要求什么或是谁不要走。
"你会因为这个,去恨谁么?"十八小心翼翼地问我。
"谁?"我已经控制住了情绪。
"你会么?"十八再问。
"是安君羽?"我脱口而出的回答竟有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感觉。
十八沉默了。
我不由得攥紧十八的手,问:"你说过他不知情的……那他,他还有没有解药?"
十八冷笑:"你要做什么,用自己换么?"
我彻底呆住,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我爱了这么久的十八。原来他心里,还是在乎那些纷扰往事的么?从未表现过丝毫刻薄与不满的十八,原来也没有那么无所谓么?十八,究竟怎么了?
看我一直安静,他表情渐渐温和下来。过了好久,他终于恢复到往日的柔和,也才语带暖意:"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觉得没药解毒也是件好事。不然,你又该为难了。"
我想我一定是失神的伏在了十八胸口。
夜晚,荌荿督促雪唱做完功课后,来这边探望十八。我把白天的事说给他听,他促着眉头,像是用眼神询问十八。十八睡过一觉之后,已经完全不复之前的古怪样子。
荌荿等着十八开口,十八沉吟过后,说:"白天的事,我倒是全部记得,现在想来,我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好像……那一瞬就轴了,明明神志清醒,思维却是糊涂的。"
这下却是荌荿开口了:"掌门觉得是毒症吧?这……算是到了哪个阶段?"
十八之前说过,他中的这毒,症状是分阶段而不同的,前期是定期周身疼痛,之后疼痛少些却是疲惫更多,再后来便是困顿多眠。这些阶段我都是眼睁睁看他经历过来的,如今…是到了思维失控的状态了吗?
那边十八裂嘴笑笑,像是万分顾忌的看我一眼,有些尴尬,后说:"如今这样么,便是不远了啊。"
"不远了啊……"我鹦鹉学舌般的喃喃着他说过的话。
"夫人……"荌荿摇摇我的胳膊,见我依旧怔怔,声音便厉了许多:"夫人!夫人!"
"我没事……"我一边摆手一边强笑,荌荿却不信:"夫人又是何必,笑的也太难看了,你若想哭,没人会怪你。只要是你,现在做什么,看在掌门眼里都是动人的吧,不必为难自己了。我想……掌门的时日中,最想看你自由自在了,自在哭,自在闹,都是宽心的。"
十八在一旁点点头:"荌荿越发明白我了,先回去吧,门内的事也够你累的,注意身体。"
荌荿走后,十八双手抱在胸前,笑着摇头:"苏姑娘,对不起,惹你难过了。"
见我不答,他接着说:"白天的事,把我的小心眼体现得淋漓尽致啊,好像突然就一盆脏水泼在了新帝头上。与他无关,你是知道的,嗯?"
我赌气:"才不知道!我只知道……"说至此处,我突然收声。
"知道什么?"
"知道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东西不要我了!"
"哧……"十八乐了:"闹什么脾气,掌门夫人。"
我和十八之间仿佛定了约定俗成的规矩,每逢伤怀,都要嬉笑着化解,或者说嬉笑着瞒过自己。
我尽了自己的全力让十八开心的度过最后的日子。
我清楚地记得十八终于在一个清晨离开了。
大肆丧葬,悲泣满城。
人前的我,只是精干的主妇,协助玄坤门打理年掌门后事。人后的我,便是丢了魂魄的人偶样子,脑袋空空,看不到世界的冷暖。
我离开了西域,想要一路往南边去。将雪唱留在了荌荿身边,让乌茜也不要跟着——这次,彻底成为了孤家寡人,身边再也没有谁的容颜是我熟悉眷恋的,一路行来,万物也变得极尽渺小。
遇到陆辅功是在南北交界的一个小镇上。
我举着一个糖人,凑在人群里看着台上热闹的地方戏,那调子朗朗上口,我随着唱了起来。这时,旁边的男子惊讶的问我道:"竟是年夫人?"
在茶馆里,我请这男子,也就是陆辅功,喝了一壶旧年的竹叶青。
"上次听夫人开口唱曲儿,还是……"陆辅功思索了一阵,道:"在淮王宫里,夫人教得童谣实在令人难忘。"
我只饮茶,且笑了笑。
"也许,任谁也不会想到,夫人现下的心境,甚是豁达。"
"嗯,整天哭哭啼啼也不是办法,日子还得继续么……何况,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在十八最后的日子没再多笑一点,他该是喜欢看我笑多过哭的吧?"我没正形儿的嘀咕着,陆辅功微笑看着我。
"对了,陆大人怎么不在永安圣上身边?毕竟是新帝,身边总要多留心腹才安心吧?"
陆辅功点点头:"圣上文才武略,求贤若渴,如今周身人才济济,理应皆是忠心义士吧。这么多年,圣上终于苦尽甘来。"
"听起来,你们之间……好像是有了嫌隙?"我说话越发直白起来,什么都懒得顾忌。
陆辅功这回倒是笑得开怀:"怎么会,圣上待我一如当初,是我觉得应当让更有能力的人身居要职,故而托辞卸任,出来游山玩水一番。"
"顺便也帮您的圣上暗访民情,清污垢,稳江山。"
陆辅功特别坦诚的点点头:"瞒不过夫人。不过……"陆辅功关切的问我:"夫人的口吻,是有何事埋怨圣上吗?"
我看着他,应该说是盯着他,一语不发。
我想,也就是陆辅功这样坦荡的大才了,换了别人,总会有些不自在吧?
最终,我垂下眼光:"不重要了。"
"实在不该惹夫人重忆难过往事,在下失礼了。"
"陆大人说的什么话,这往事倒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偶尔回忆也是好的,容自己乱想片刻,还能误以为良人尚在……"
"夫人没有想过……回去永安吗?"
"也许哪个时日会溜达回去见见月之也是可能的。"
"在下是说,去宫里,见见圣上。"
我啜了一口茶,说:"怎么称呼他呢?直呼'你'是要被砍头的吧,喊的太隆重我不习惯,等我想好一个合适的称呼,再考虑面圣这件事吧。"
"姑娘……在下失礼了,旧日的称呼一时顺嘴。夫人,何必用这话来搪塞辅功呢?"
"哎?陆大人怎么不似旧日里宽容成全了呢?"我打趣儿看他,他微笑着饮茶,也不解释。
"陆大人和他……和圣上之间果然还是有嫌隙了吧?听说,云飞廉云大人是如日中天啊。"
陆辅功诚恳的神情丝毫不做作:"云将军实为名门之后,不输文墨,武才骁勇,得到重用礼所应当,有此栋梁,是南礼的福份。"
"所以你和圣上之间是哪里不和了?"
他沉思许久,终于定定的看着我:"妄自揣测,在下若说有些缘故,也许同夫人是差不离的。"
"我没埋怨他什么。"
"但有些事,还是想问清楚的吧?"见我不答,他迳自承认:"至少,在下有。"
"陆大人总不会想问是谁给十八下的毒吧?"
"在下只关心是不是云将军,倘若是,那又是否授意于圣上。"
"为什么?"
"年爷是朋友,是圣上的生死之交。有些事,对朋友做是在下不能认同的。"
说实话,对于陆辅功的回答,我很是惊讶。想不到,这个忠心耿耿的人臣竟会用自己的原则来衡量大boss的作为。我问:"知道这些又怎么样?陆大人你是不会与你家圣上背道而驰的吧?"
陆辅功摇摇头:"也许夫人不好世家旧事的传闻,故而不知淮国陆家素来是以'尚理轻权'而立足的。辅功尽忠于圣上是理所应当,而并非是个人信仰,所以当圣上所行之事与辅功自幼秉承的事理相悖时,辅功不会听之任之。"
"有意思,那他……圣上知道你的原则吗?"
陆辅功点点头,带着温和的神情。
"真好……"我摩挲的茶杯,缓缓道:"陆大人,是十八的朋友吗?"
"辅功以为,是。"
他接着说:"年爷还是少年时期,听命十七元外,时常暗自往来于淮国与西域之间。彼时圣上□乏术,好多筹谋便是辅功来接洽。往来期间,识得年爷表象虽肆意,内心却诚然是位君子。他尽职尽责的完成每一项任务,即便他本人对利害往来这些伎俩全无兴趣,但却为了不让盟友中任何一个承受损失而勉强自己处处留心、思虑周全。曾经,年爷还同辅功说过,如果一切可以自由选择,那么他一定不会扮演如今的角色,他喜欢的,无非是在山野间,吃一些寻常人家的苦头,贪一些寻常人家的乐处。辅功问过他是有随时脱身的能耐的,却为何依旧留在这浑沌里。年爷虽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在下至今都记得,他笑着摇摇头,眼里充满了幸福。"
"谢谢。"我小心地调整着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和表情是自然的—这感觉真好啊,和旧识聊起我的爱人,好像时光向后退了一小步。
"夫人客气,不过……您知道年爷的答案吗?"陆辅功侥有兴致的看向我。
我摇摇头。
"看来,这谜底是真的不好寻呢。"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