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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学良于心间如此思索着的时候,却见到看守队长走了过来。
“副座,您有访客!”
“访客?”
访客?似乎这里几个月没来过什么“访客”了。
“陈主任!”
在招待所一楼,张学良看到访客时便是一愣。
“副座!”
依如其它人一样,陈布雷亦称其为“副座”,这当然只是恭称,而就在两人彼此打着招呼的时候,一个声音却传入张学良的耳中。
“哒!”
鞋根轻击间,却见着一个穿着军装中将从陈布雷身后走出,向张学良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志一!”
猛然见到曾经的下属,只让张学良整个人先是一愣,又是一喜。
“副司令,”
鲍文樾的神情依然显得很是恭敬,而目中更似带着些许泪光。
“志一,志一……”
紧紧的握着老部下的手,张学良一时间尽不能言语,多年未见的二人再次相见,都不禁感叹唏嘘,在鲍文樾忍不住流了泪的同时,张学良的眼眶也跟着润湿了。
“陈主任,不知,您这次来这,是不是委员长有什么交待?”
虽说从民27年岁末,再次幽禁于此,但张学良依然对外界的形势有所了解,从民27年停战,到去年太平洋战争的国际局势,再到国内华北隐约与南京分庭而立的潜流,皆从新闻中有所了解,虽说未能与鲍文樾深谈,但他还是猜出陈布雷此行,怕是肩负使命,难道,自己的那位结拜兄长真的想起了自己?
“这……”
陈布雷干瘪的嘴唇动了动,低语笑说道。
“副座,是这样的,主席接到您的电报后,想到这几年,上海等地变化亦是颇大,所以,委员长同意您前往上海游访!”
心底微微一叹,陈布雷的脸上挤出些笑容。
“奉委员长的命令,我将随您一同前往上海、杭州等地……”
突如其来的消息,只让张学良整个人不禁一愣,一时激动的他,甚至握着赵一荻的手也不禁加大了力道,他隐约感觉到,也许,自己获得自由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这……我……”
许是过于激动的原因,坐在沙发上的张学良只是表达着谢意。
“委员长这次派我来,除了让我陪副座一同前往上海、杭州等地游访外,还送给您一些礼物……”
陈布雷说着,就叫侍从们打开一个楠木箱。
与过去箱子里送来的装着名贵的烟酒,云南的银耳,长白山的“猴头”,海南的鱼翅,几套西服,进口的网球、网拍,还有一本本的明史线装书,书法碑帖之外,今天的那口箱子里,却只放着几件叠好的衣服。
“这眼瞅着天将至冬,委员长特意请我送来些御寒衣物!”
几乎是打开的木箱的瞬间,在陈布雷的话中,张学良的双眼却是猛的一睁,抓着赵一荻的手再次用力,以至于赵一荻差点发出痛吟,这箱内装着的不过只是几件衣物,而那呢绒料的暗绿,却只让张学良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而他的神情变化却一丝不落的被陈布雷看在眼中,他干笑了两声,说道。
“副座,这衣料是夫人亲自为您选的,就连裁缝店亦是夫人选定的……委员长这是为您好呀!委员长曾言,他与副座绝不仅仅是公交,更多的却是私情,他是不会忘记与副座之间的情谊,这一切,他还是牢记于心的。”
陈布雷不慌不忙,象写文章似的,字斟句酌地说着。在陈布雷的话语中,张学良只是不时的点着头,这几年他已经不像最初那般,对蒋介石充满怨恨,他知道,当年兵变后于南京,蒋介石必须要对其以军法审判,纵兵行乱者不行军法,何以统军?当时国内对他皆言杀,若非蒋介石维护,恐怕……这些年他想通了许多,无论蒋介石对他训斥多么严厉、言语多么恶狠,其实对他依然是“面硬心软”。
在陈布雷转达着委员长的意思时,他不时的看着张学良,身在委员长身边,他自然知道委员长对张学良的感情,虽说这位副座直到现在,都没有学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委员长气极了,至多也就是发两句脾气罢了,委员长在生活上待张如“父子“,吃穿用度,冷暖呵护,关怀的几近无微不至,而将其软禁于溪口,未尝不是在心底里视其为子侄的一种心思。
在陈布雷内心感叹时,张学良只是不时的点着头,就在他的心里猜测着委员长的用意时,却听到陈布雷说道。
“在我来之前,委员长特意叮嘱道,这几年,国家致力于建设,国家变化颇大,所以,委员长也希望副座您可以到外面多走走,有时间的话,可以到南京看看,两年未见,夫人也很想念副座……””
“谢谢委员长、谢谢夫人!”
几乎是在陈布雷的声落下的瞬间,张学良霍然站起,然后激动的说道。而一旁的赵一荻更是激动的流出了泪来,尽管陈布雷没有说什么,但是这却代表着一个信号,这意味着委员长很有可能会释放张学良,给他以自由。
“……”
面对张学良的激动,陈布雷的心底却是喟然一声长叹,他知道委员长决定归还张学良自由的原因,看着激动非常的张学良,陈布雷却想起在作出这一决定时,汪精卫等人的感叹。
“是公子哥性格,没常性,做事冲动,毫无计划,与这种人共事,‘做他长官头痛,做他部下倒霉’……”
虽说他们这么说,但陈布雷却知道,对于南京来说,眼前的这位行事冲动,不按常理出牌的“副座”,实际上是南京在未来平衡华北一个筹码,他的脸上挤出些笑容,然后看着张学良说道。
“不知,副座何时……可以动行?”
第1043章阴谋
民27年后,便是上海高速发展的时期,尽管早在民18年,这座城市便仿效芝加哥、华盛顿以江湾为中心建设新上海,以打破租界笼断城市中心的现况,期间因“一二八事变”以及“淞沪抗战”而停止,但在民27年后,得益于战后重建,使得这一计划得已快速实实施,由此才有了上海加速扩展。从那时起上海就像一个建筑大工地,在短短的几间年间,二十条干道先后建成,随着一座座标志性的建筑投入使用,江湾迅速成为了上海市的新中心,即便是在租借收回来,外滩虽然繁华依然,但是上海的市中心却已经移至江湾。
在江湾成为上海市中心的同时,曾经只是一片荒地的浦东则取代杨浦发展成为上海的新兴工业区,一座座工厂耸立于曾经的荒地上,与外滩隔江相对,而在黄浦江上,一座连通两岸的公路桥,似乎也在向人们表述着这座城市的变化。
几乎是从半个月前,来到上海之后,近十年未曾来过上海的张学良便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惊呆了,在赵一荻的陪同下,他先后参观江湾的新城市中心,亦参观了浦东的工业区,更在吴淞口登上了新建的吴淞要塞,从那里凝视着江口,在过去的半个月间,张学良充分感受上海的变化。
这一天,在上海市政府的安排下,他搭乘一条属于上海关的交通艇,游览黄浦江,从上海港机厂发出,沿江观光,两岸高楼大厦,江中百舸争流,交通艇在外滩边停留了一小时,十年前的印象与脑海中的景色完全无法重合。
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目睹着上海的变化,望着外滩上飘扬着中国国旗,张学良的内心不禁颇为感慨一番。
“不单上海变了,南京也变了,老南京……”
提及老南京时,陈布雷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苦涩。
“我知道……”
默默的点点头,尽管张学良看似被圈禁起来了,但是当南京保卫战酣战之时,他正身处黄山,在收音机中他能够听到有关南京保卫战的新闻。
“几个月下来,南京几乎没有一栋完好的建筑,……”
在陈布雷的讲述中,张学良出神的看着岸边的吴淞要塞,而他的唇边却念叨着那个曾让他有些“嫉恨”的名字。
“高培仑……”
念叨着这个名字的时候,张学良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浦东那隐约可见的工厂厂房说道。
“陈主任,这几年华北应该也有不少变化吧!”
“华北……”
话声稍顿,好一会,陈布雷才说道。
“华北的变化更大,不过,现在全国都在发展,当年,若是再有几年时间,……”
再有几年时间,陈布雷的话让张学良的脑袋微微一垂,他知道,若是没有他的“任意之举”,怕中央的备战之计就不会被打乱,若非如此,战火又岂会燃烧至半个中国,若非数百万军民不惧牺牲,以血肉之躯保卫国家,中国或许……
在张学良的沉默中,交通艇靠港了,这座位于长兴岛的港口,是这座沙岛唯一的港口,也是江南造船厂的专用港口,今天他们除去游览黄埔江外,主要目的地却是来长兴岛的江南造船厂新厂,参观正在建造中的军舰以及万吨轮。
“副座,这座江南船厂新厂是北方船舶设计的,不过船厂却是由中德两国合办,德国投资1500万马克,就其规模而言,江南新厂的规模不逊于北方船舶的黄岛船厂,那个船厂在青岛……”
许是怕张学良不知道似的,陈布雷特意提醒道,让张学良走走看看,这是委员长的安排,自然的,代表着“中央工业变革”的江南新厂则是其必看之处。
“现在船厂不仅为中央海军承造军舰,亦承担日本定购商船……”
“日本人也在我们这买船?”
陈布雷的话只令张学良诧异不已,他压根没想到日本竟然会在中国购买商船。
“何止日本,副座,太平洋战争打响前,连英国人也在江南船厂买过船!”
鲍文樾则在一旁说道,
“去年,太平洋战前,单是黄岛船厂就向英国出售了超过60万吨商船……”
“这么多!”
虽说对60万吨商船并没有直观的概念,但张学良却知道这等于出售60条万吨轮,在过去,这几乎是他不敢想象的。
上了岸,照例是由看守队长刘乙光陪同在他们身旁,十二个警卫随行。在陈布雷、鲍文樾与张学良在占地十数平方公里的船厂内并肩而行,刘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