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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林如海的先祖,曾世袭过列侯。传到如海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世了。起初时,只是封袭三世,只因皇上隆恩盛德额外加恩,所以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到了如海这代便从科第出身,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
只可惜的是这林家子嗣稀少。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什么亲支嫡派可以相互扶持依靠。如今如海年已而立,却只有一个三岁之子,偏又于去年病死了。
这如海虽有几房姬妾,却无人能生下一子。如海无奈,只得顺其自然,听凭天意。现如今只有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
夫妻俩因无其他子女,便把这黛玉爱如珍宝。如海见她聪明清秀,就教她读书识字。没想到这黛玉竟聪慧异常,不亚男子,如海自是对其更加的宠爱。
那如海曾任职兰台寺大夫,今钦点出为巡盐御史,到任方才一月有余。这盐政是朝廷的经济命脉,自来都由是皇上亲信之人来担任。所以如海为此高兴之余,也感觉到压力重重。
因为盐的特殊性,所以凡是沾盐的人或事必是牵连甚广。不要说为朝廷增加盐税,就算维持现今的局面就颇为艰难了。
自如海上任以来的短短一月,就被盐商、漕运等联合起来刁难了不知多少次。那些肥头大耳的盐商,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在如海面前哭穷。如海看着他们个个都是,深宅大院,奴仆成群,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把他当傻子看待。
如若不是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海真想把这伙蠹虫给一锅端了。现在那伙人团结的似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一起喊着如若再增加两成盐税,那他们必定倾家荡产,再无生路。
听了这些言语,如海直想爆出脏话。傻子都知道当今皇上仁慈,所定盐税极低,不过是让治下人民好过一点。而今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皇上不过是想趁年景尚好,增加两成盐税来充实国库未雨绸缪罢了。岂料那些蠹虫尝到甜头,再不放过这块肥肉,想着法的阻拦此事。
如海是一个比较清明廉洁之人,他真心想为朝廷做出一些成就来,这样才不负平生所学。没想到初到任上就被人来了个下马威,怎么不叫如海郁闷难当?
如海在书房之内紧锁愁眉,多方思虑。这时门帘掀起,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闯了进来。这女童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行动处身轻如燕似弱柳扶风。
“爹爹为何事烦心?玉儿不喜爹爹这个样子!爹爹笑笑可好?”女童踮起脚尖,努力的伸长小小的胳膊去抚平如海紧缩的眉头,嘴里还轻轻地嘀咕着,那糯糯的吴侬软语似清风吹过如海烦躁的心头,使他平静下来。
如海俯身将黛玉抱在怀里问道:“玉儿的课上完了?先生所讲可曾明白?”黛玉乖巧认真的答道:“玉儿都明白,爹爹曾说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所以玉儿不会撒谎。”
“小姐聪慧,生平罕见,林兄大可不必担心。”话音未落,一人揭帘走进如海书房。
如海放下黛玉说道:“玉儿自去后堂见娘亲去吧,不要打扰爹爹和先生的交谈。”黛玉给爹爹先生行礼告退,自往后宅而去了。
如海与来人见礼后,坐下闲谈。
“贾兄在此可否适应?以先生之才来教导小女,倒是委屈先生了。”如海客气的对贾先生讲道。
贾先生面带得色谦逊道:“林兄过奖了,林兄厚待雨村,雨村何来委屈可言,您多虑了。”
“对了,刚才看见林兄似有烦心之事,如不嫌雨村愚钝,可否讲于雨村?或许能为林兄分忧也未可知。”那贾雨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后言道。
如海知道这雨村是颇有才华之人,闻言不由动了心思。那贾雨村也不着急,品茶等着如海开口。
如若凝烟和甄珠在此见到那贾雨村,必定又要惊呼命运的坚强了。
因为凝烟的介入,士隐未能与那贾雨村在葫芦庙相识,自然也就没有了赠银助其科举之事。没想到的是,那贾雨村注定今生有一场富贵。只不过贾雨村此次发迹却是改在了那人间天堂杭州。
贾雨村本来姓贾名化,表字时飞,雨村是他的别号。此人原系胡州人氏,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他生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在家乡无益,因此变卖了所有家产,准备进京求取功名,再整基业。
因科举时日尚早,贾雨村便到处游历增长学识,为科举做好准备。那一日贾雨村因求学来到杭州,没想到在一次诗会中淋雨受了风寒,病倒在客栈之中。虽然在店家的照顾下病体痊愈,却把那本就不多的盘缠花了个精光。无奈之下,贾雨村只得放下面子自尊,在街上为人代写书信为生。
那贾雨村素来颇有野心,其志气曾在他的一首望月诗中表现出来:。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只是贾雨村虽有野心,奈何时运不济苦未逢时。他无数次的感叹:玉在匣中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本来贾雨村因无盘缠而绝望于此届科举时,没想到他命中的贵人出现了!
且说这杭州城中有一位严老爷,家中颇有资产,膝下有一子一女。因为是商家出身,地位不高。就想找一个读书人做女婿,改换一下门庭,也好为儿子将来的前途有所照顾。
严老爷为女求婿用尽心思,奈何那些书香门第瞧他不上。严老爷见那些大族不成,就想找一个未曾发迹,但却有真才实学之人,大不了费些银子而已。话说回来,雪中送炭更能让女婿忠于自家,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就这样贾雨村就入了严老爷法眼。此事对务实的贾雨村而言,不啻于久旱逢甘霖,自是痛快的答应了。
那严小姐虽是商家出身,也读了一些诗书,又颇有几分姿色。是以贾雨村与严小姐成亲后,倒也琴瑟和谐,颇为恩爱。
到了科举之时,那严老爷自是派家仆护送贾雨村赴京赶考。贾雨村不负所望,高中进士。恰逢严小姐为贾雨村生下一子,双喜临门。严家上下大喜,自是大肆庆祝,严家从此在杭州大家族中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贾雨村后来外放做了知府,如若好好任职,必定前途无量。只是那贾雨村虽有才干,却有些贪酷之弊。且他又恃才傲物,不把他人放在眼里,所以同僚都被他得罪光了。不到一年,就被上司抓住把柄,参了他一本,结果落得一个丢职罢官的处置。
那贾雨村心中虽十分惭恨,面上却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交代过公事,将历年做官积累的资本并家小送回杭州岳父处,安排妥当后,却是自己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去了。
那日,偶又游至维扬地面,恰逢好友,便与好友饮酒畅谈。听好友冷子兴所言,今年的盐政是林如海。那林如海本是清贵之家,又是京城荣国府的女婿。那贾雨村便动了心思,想把林如海作为他回归官场的一个契机。
于是他便借林如海为女儿寻找西席之际,前来应聘。林如海在考察完他的学识之后,自是极为满意,留下了他。
贾雨村的目的就是回归官场,所以他对林如海的一举一动自是严加关注。所以才有了上面要为林如海分忧解愁之举。
林如海沉思片刻,对贾雨村讲出现在面临的困难局面,询问贾雨村可有对策?
贾雨村不慌不忙的讲出一番话来:“林兄为人莫要太过执着。你要知道,那些盐商背后牵扯的势力是极其惊人的,不是轻易就能撼动。所以为了林兄的前程,为了双方不斗得两败俱伤,现下小弟倒是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双方各退一步。”
如海不解其意,问道:“贾兄所言各退一步是何意思?难道还有两全其美之策?”
贾雨村洋洋自得,回答道:“前些时日,盐商公会的人知道小弟在林兄之处,特意找到小弟做个中间之人。商会的意思是,再加两成盐税自是万万不能的!但为了林兄能够在皇上面前能够交差,他们愿在现有的基础上再加一成。如皇上询问,朝中自有人为林兄辩解,皇上绝不会怪罪到林兄头上。这样一来,你们双方各得其所,岂不是双全之策?林兄你看这样处理此事如何?”
听完贾雨村这番话,林如海心中怒气上涌。没想到那盐商工会竟然把手都伸到了自己身边。更令他着恼的是,本以为这贾雨村是个有才学之人,以前之所以被罢官,是因为被人诬陷,如今看来怕是另有原因。只是现在却不能与之翻脸,以免打草惊蛇,惊动他身后之人,看来还需暂且稳住他,另寻它法才是。
想到此处,林如海不动声色的回答道:“贾兄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容我回去仔细想过后,再做打算吧。”
贾雨村自以为如海已经接受自己的主意,遂自得地告辞离去了。
☆、十一回 为前因心怀芥蒂 思往事黯然神伤
上回说到林如海忍气送走贾雨村后,在书房内苦思对策无果。正在烦闷之际,夫人贾敏处的丫头碧落前来相请,告知晚饭已经备好,夫人、小姐正在等候老爷。如海调整了一下情绪,自向后宅而去。
到得后堂,妾侍张氏赶紧过来服侍如海洗漱,另一个妾侍江氏则服侍贾敏和黛玉。洗漱完毕,各自落座用饭,张氏、江氏率领丫鬟们立于案旁布菜。如海几人静寂无语的用过晚饭,方打发张氏二人下去。两人叮嘱丫鬟过些时辰为老爷等人送上茶去后,才告退回房自去用饭了。
贾敏自黛玉那里得知,如海似有烦恼之事。遂关切的问道:“可是衙门的事让老爷忧心了?公事虽是要紧,但老爷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莫要我们母女为你担心才是。”
林如海不想妻女为自己担心,所以故作无事般说道:“衙门倒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初到任上,暂且摸不着头绪有些烦乱而已,夫人不必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