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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这里用的标点符号有误,那么好吧,就把能改用句号的地方都改用句号。改了之后,鲁迅依然可以被评为“学毛著的标兵”。而且他还不是一般地努力学习毛主席著作哩,他是遵照林副主席所倡导的“活学活用”的方法来学习的!
如果这篇社论不写“像他那样”这四个字,虽然意思也荒谬,但文章还是通顺的。可是不成,一定要写上这四个字才过瘾,这也就把对鲁迅的歪曲达到了顶峰。
是的,就是歪曲。那时,还设立了一个专门负责歪曲鲁迅的机构,代号叫做“石一歌”(编者按:指上海市革委会组织“十一个”造反派秀才成立的“写作班子”,即四人帮的喉舌,取谐音叫做“石一歌”。在北京,则有“梁效”即北大、清华“两校”造反派秀才成立的“写作班子”,南北呼应)。他们写的鲁迅“故事”,这里可以举一个小例:1933年4月11日鲁迅迁居大陆新村,不愿让太多的书籍占去起居的空间,就另外在狄思威路租了一间房子,存放不常用的书籍。石一歌著的《鲁迅的故事》却说这是鲁迅阅读马克思主义书籍的“秘密读书室”。事实上,鲁迅只来这里取书、找书,并不在这里读书的。
那些年里,我们看见了对鲁迅的极高的“尊崇”,也看见了对鲁迅的极大的歪曲。可以说,“尊崇”的程度和歪曲的程度成正比。这种情况正好印证了鲁迅自己在《华盖集续编·无花的蔷薇》里说的一段话:
豫言者,即先觉,每为故国所不容,也每受同时人的迫害,大人物也时常这样。他要得人们的恭维赞叹时,必须死掉,或者沉默,或者不在面前。
总而言之,第一要难于质证。
如果孔丘、释迦、耶稣基督还活着,那些教徒难免要恐慌。对于他们的行为,真不知道教主先生要怎样慨叹。
所以,如果活着,只得迫害他。
待到伟大的人物成为化石,人们都称他伟人时,他已经变了傀儡了。
有一流人之所谓伟大与渺小,是指他可给自己利用的效果的大小而言。
鲁迅见事之明真是不易企及的,他看得多透,说得多透啊。他写这一篇的时候,是不是想到过:孔丘、释迦、耶稣基督的这种命运,也将是他自己的命运呢?他死了,无从质证了,任别人画他什么油画像,起草贺电呀,在密室里刻苦攻读马列呀,他总不做声,这样当然可以相安无事,稳坐在第一等圣人的宝座上,接受馨香供奉。“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呢?鲁迅自己在这里提供了答案:“如果活着,只得迫害他!”要是泉下有知,鲁迅听到了毛泽东回答罗稷南的话,是一点也不会觉得诧异的。
鲁迅生前,恐怕已经有这样的预感了。陈琼芝在这一篇文章里讲过这样一件事——
我曾经听李霁野同志谈过这样一件事:一九三六年他从英国回来,到上海看望鲁迅。鲁迅和他谈及冯雪峰,说他听冯雪峰介绍革命形势后,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你们来了,还不先杀掉我!”冯连连摆手,认真地说:“那不会,那决不会的!”鲁迅原意是告诉李霁野,冯雪峰这人是如何老实。但这玩笑中是不是也包含了他对危害革命的大的错误的隐忧呢?
陈琼芝的这篇文章,收在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出版的《鲁迅研究百题》上(第562页)。这书出版后曾寄赠李霁野,他没有表示异议,可以认为这一转述是经他认可了的。
1934年4月30日鲁迅致曹聚仁的信中说:
……倘当崩溃之际,竟尚幸存,当乞红背心扫上海马路耳。
这里说的“崩溃”,当是指旧社会崩溃,也就是“革命胜利”之时吧。这信中的意思,跟他对冯雪峰开的“玩笑”,意思是差不多的。
毛泽东在给江青的信中说:“我跟鲁迅的心是相通的。”看来还真是这样。
2003年2月8日
第二辑 鲁迅逝世十周年的设问求答第32节 鲁迅逝世十周年的设问求答
抗日战争胜利后一年的1946年10月19日,是鲁迅逝世十周年祭。当时,全国各地的文化人,都举办了纪念鲁迅的活动,发表了很多文章。其中,在上海,范泉主编的《文艺春秋》杂志,筹划开辟《要是鲁迅先生还活着》专栏。此前主编范泉致函一些文化人,出题作文,约请他们在“要是鲁迅先生还活着”的题目下抒写感想。共组稿十五篇,以收到文章的日期先后为序,在《文艺春秋》第三卷第四期《纪念鲁迅先生逝世十周年特辑》刊载,由上海永祥印书馆于1946年10月15日出版。
贺圣谟教授的《关于毛泽东同罗稷南的对话》一文中提起:“我当时想到1946年《文艺春秋》为纪念鲁迅逝世十周年的这个专栏,刊载了茅盾、田汉、萧乾、施蛰存等十多位作家的文章,大体意思是:如果李公朴、闻一多都要被暗杀,鲁迅当然是不能活下去的。当时(1965年)我问罗老,他向毛主席提这个问题时,有否想到过《文艺春秋》这个专栏,他含笑颔首。……”可见,即使到了《文艺春秋》第三卷第四期出版后的十年、二十年,这个《纪念鲁迅先生逝世十周年特辑》在一些文化人心目中,依然记忆犹新。如今事隔56年,朱正、黄宗江、牛汉等先生,对于《文艺春秋》杂志的《要是鲁迅先生还活着》专栏,照旧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可见这个专栏影响之深远。
编者查阅《鲁迅研究书目》(书目文献出版社1987年版),合计收录“1926—1984年间研究鲁迅专著、专刊和有关文集”共1426种,其中却没有找到《文艺春秋》第三卷第四期《纪念鲁迅先生逝世十周年特辑》;这是一个缺憾。但又一想,有关鲁迅的文献史料汗牛充栋,这个遗漏也是可以理解的;现在特予补录。感谢贺圣谟教授提供了半世纪前《文艺春秋》第三卷第四期的原件,并感谢朱正先生校正了原文中的一些错字。
第二辑 鲁迅逝世十周年的设问求答第33节 鲁迅逝世十周年特辑(1)
萧乾:除根
鲁迅如果今日仍活着,大约也是要死的,且大半不是病死。原因是鲁迅正直,有个性。这种人,中国今日不要;不要还不够,并且要除根。……
(原编者范泉按:上文系自作者致编者函中节录。)
施蛰存:也必然已经死了
《文艺春秋》编者出了这个题目:“要是鲁迅先生还活着……”,要我做一个假设的答案。
我说:这个问题并不聪明。这个时候,鲁迅还会活着?
这是不可能的。
也许鲁迅先生会活到抗战胜利。但今天,鲁迅也必然已经死了。因为,闻一多先生也居然已经死了,鲁迅怎么能幸存于闻一多先生死后!
刘西渭:我不敢想像
我不敢想像鲁迅先生活到现在……
倘如诗人闻一多先生会走出书房,倘如老夫子马叙伦先生会放下经典,倘如温柔敦厚的君子叶圣陶先生会哑声嘶喊,倘如银行董事蒉延芳先生会请愿挨打,倘如一个个秀才全被逼得造了反,我不敢想像鲁迅先生活到现在……
倘如一位美国人司徒雷登校长,会告诉他的学生,中国需要再来一次五四运动,为了独立自由和民主;倘如一位国民党要员陈雪屏训导长会告诉记者,他佩服李守常(大钊)和闻一多,因为“他们是玻璃做的人,一眼便望穿了,真是心口如一、一点没有折扣。李守常更是标准的共产党人,他对任何人都同样的热诚。闻一多说,他宁要真小人、不要伪君子。”而他自己的态度也是如此的。倘如一批一批教授或者自动地不教书了、或者被歧视地解雇了,我不敢想像鲁迅先生活到现在……
远在抗战之前,这位先知先觉就发疯似的呐喊,就流离失所,早已叫人赶出学府,在海上用一管毛笔作战,一直到他不怜惜自己病弱的身体而死。即使活到如今,又将怎样活?
我不敢想像……
臧克家:他擦了擦眼睛
鲁迅先生打了一个哈欠,像刚从梦里醒过来的人,挺立了起来。若有所失似的,拍了拍身上十年的尘土,他重新走向人间来了。一切都很恍惚,一切都很陌生。他擦了擦眼睛。他看到了许多熟人,他仿佛已经不认识他们了。有些人,面孔并没有变,向他打招呼的声音也没有变,但他总是盯住他们,用一双深入灵魂的眼。他是在鉴别。“朋友”和“敌人”像两顶帽子,从这个人头上取下来,安在另一个人头上。他叹息了。他把新的“友谊”给了当年的“仇敌”,而用仇视的眼光去看十年前的“朋友”。他感慨、也愤慨了。
眼前一团黑,远处闪无亮,和他的“爱”“憎”一样分明。使得他憎恨的比以前更多,使得他欢爱的也更多了。纷扰的现实是一团乱丝。但他马上理出一个头绪来。黑是黑、白是白,什么都清清楚楚。不被混淆、不被吓住,他坚决地自语:十年过去了!我要做一个“新人”!于是他又拿起他的笔。
[附录]臧克家:有的人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罗洪:百感交集
大家都听到过:“时代不断前进着”这类的话。是的,时代确实永远在前进,然而在它前进的过程中,经历着多少的苦难和挫折!有的阻挠它前进,有的摧残它前进,更有的是投机分子,摇身数变,表面上看看是有助于时代前进的,实际上并不如此,也是一种阻力。
鲁迅先生逝世已经十周年了。要是鲁迅先生还活着,眼看民族国家受异族侵略,几乎有亡国灭种的危险;眼看敌人走狗们的种种丑态;眼看投机家伪善者们的种种面具,他一定会百感交集的。
总之,这十年中间,苦难和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