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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爷少年时期,听说过苏家村有个仙水山,仙水山上有个仙水潭,便带了两人去游玩,没想到的是,上了山便遇大雨,雨水引起山体滑坡,三人就这么被满是碎石的泥流活活冲了下来。
两名随从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李福安福大命大,被人救下,带到了山下的村子中养伤。
李福安伤得很重,昏迷了三天两夜才苏醒,而这一家人便一直照顾他到醒来。而后来的故事,便是老生常谈的少年遇救命恩人之女,两人一见钟情,郎才女貌。
李家对这户人家救了独子十分感激,而这户人家也是对李福安印象极好,加之李家大业大,李福安提出求亲,两家欣然同意。
但问题就是出在这求亲上。
李福安说要娶妻,但李家却只让姑娘过门为妾。原因?自然是对方家不是大户人家。姑娘是骄傲的,宁为寒门妻不为贵门妾,从此便与李福安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那户救了李福安的家庭姓许,而那家姑娘正是许桂花——苏涟漪的母亲。
李福安痛苦地闭上眼,一次次回避,不敢去想许桂花,只要是想起,胸口便剧痛得难以自已。不仅仅是思念,同时也是对自己的憎恨。当时……若是他脱离家族,也许桂花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但父亲施加强大压力,母亲以死相逼,所以他便犹豫了,也是因为这一丝犹豫,李家趁机给他娶了一门妻子,便是如今的当家主母,陶氏。
他李福安,到底还是个懦弱的人,他配不上那敢爱敢恨的女子,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子。
当大婚已成,李福安彻底知晓,他与许桂花再也不会有任何牵连,随后不到一年里,便听说许桂花嫁人了,婚姻美满。
“许桂花”这三个字,是李福安心底永不愈合的伤疤,只要触碰,便鲜血淋漓。为了不让自己去想她,他便疯狂工作应酬,不让自己闲下分毫,正是因此,他的身体也越发虚弱,病情越发严重。
后来听说她病逝,他更是因此到了别院,将所有下人屏退,大哭了三天,那一次,是他心疾第一次发作,从那以后,他的心疾便开始屡屡发作,每一次发作,身体便愈发差上一些。
所有事,他都深埋心底,从未说出,生怕这些闲话传到苏家村影响许桂花的声誉,而李府提亲的事,除了李家和许家人,外人也都是不知的。
临分开,许桂花对他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切勿到苏家村打听她的消息,两人分开,便是真的分开,恩断义绝,再无半点瓜葛。许桂花就是这般干净利落的女子,从不拖泥带水。
李福安尊重许桂花,听从许桂花的意思,虽日日想、夜夜念,却真的没派人去打探她的消息。
他纳了很多妾,若是仔细看去,这些女子的眉眼都是有些相像的,都很像某个人,尤其是桃姨娘,其眉眼尤其像。
但相像的只是皮囊,许桂花那恬淡冷清、那睿智机敏、那爱憎分明、那勤劳能干,又岂是其他女子可以模仿的出?除了……除了最近突然大变性情的苏涟漪,才可以说与当年的许桂花有上一些可比。
朱询见老爷痛苦的神情,没敢说话,用眼神询问全管家,后者示意让其稍安勿躁,两人便默默在旁站立。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李福安终于说服了自己,面对现实。再怀念桂花又有何用?她早已仙逝多年,该面对现实了。
缓缓睁开眼,李老爷道,“朱询,说吧,许桂花在苏家村嫁给了何人,可有儿女?”声音嘶哑无力。
朱询见老爷问了,便将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回答:“回老爷,许桂花在二十一年前嫁给了同村名为苏峰的人,如今留有儿女三人,分别是长子苏皓,次女苏涟漪和幺子苏白……”
别说李老爷,就连全康都大为震惊,“朱询,你说什么?”
朱询赶忙垂下头,“全管家,许桂花的次女正是为老爷治病的苏涟漪,起初小的也不信,后来反复查证多次,正是这位苏涟漪苏小姐。”
李福安愣在那,双眼失神,目瞪口呆,全康怕老爷犯病,赶忙上前,“老爷,您会不会不舒服?”赶忙转身对朱询道,“快去叫周大夫。”
“是。”朱询也急了,转身跑了出去找大夫。
过了好一会,李福安才缓过劲来,因病情发作不敢喝茶,又冲上了碗药酒,慢慢喝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福安喃喃道,“难怪总是在涟漪身上见到她的影子,原来,涟漪竟是她的女儿。也难怪涟漪竟如此聪颖,原来……原来……”
周大夫来了,见到已恢复健康的李老爷又面色苍白,吓了一跳,赶忙掏出银针为其医治,这一折腾,就是整整一天。……
经过了几个时辰的马车颠簸,苏涟漪已回到了岳望县。
下了马车,出了驿站,向苏家酒铺而去,当准备入店面时,站定了身子,回头观望与苏家酒铺遥相辉映的胜酒铺。
永远那般生意火热,人们排着长龙进入铺子里买酒,买到酒之人则是得意洋洋提着酒坛子离去。此时不仅岳望县人,就是周围城县,也有慕名而来品尝胜酒的。
于此相反,苏家酒铺则是生意惨淡,开张那天的热闹张扬成了一道赤裸裸的讽刺。
涟漪进入了酒铺,店内除了苏皓便是唯一的小二,一位客人都没有,小二雷子闲来无事在柜台旁的凳子上坐着,偷偷打着瞌睡,而苏皓则是愣愣看着门外胜酒铺的热闹景象,一脸的颓废。
“涟漪,你回来了?”苏皓见涟漪回来了,强打精神,赶忙道。
涟漪微微一笑,轻轻点了下头,“恩,回来了,哥上楼一下,我有事找你商量。”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其实她头疼得很,宿醉后的头疼,却不知那叶词如何了。
苏皓上了楼,坐在外间,等涟漪换衣服。
涟漪用清水将黏了一天一夜的易容物洗掉,重新露出雪白洁净的容颜,换了女装,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而后才款款而出。
“哥,这几日,你就不用留酒铺了,我让苏白住在店里,你回酒厂日夜监工,定要多生产一些酒,过几日,我应该还会出几趟远门。”涟漪道,在苏皓对面坐下,倒了杯茶,慢慢喝下去。
苏皓一愣,“涟漪,我们家的酒一坛都卖不出,为何还要多生产?生产的越多,不是赔的越多吗?”不解。
涟漪笑着点点头,“哥,你就听我的话,放心去做吧,若是没有几成把握,我怎么会开口?至于什么人要酒,我暂时便不与你说了,说多了你也是不理解,以后会慢慢知晓的。”
苏皓对自家妹子是一百个放心的,脸上的颓废一扫而光,坚定地点头,“好,只要涟漪你说话,我定然去做。”
涟漪微笑着点头,“那事不宜迟,哥,你就别在店里呆着了,快回去吧,顺便把苏白叫来,让他多带几件衣服,未来的一阵子,这店,就要靠苏白了。”
苏皓有些担忧,“三弟他……行吗?”
涟漪邪邪一笑,“我说行,他就行,不行也得行。哥,你放心去吧。”
“好,那就麻烦涟漪了,我去了。”说完,苏皓换了衣服,便匆匆而去。
……
买卖火热的胜酒铺子在下午时,终于将酒卖光,提前关了店。
店铺后门开,有一名衣着雪白的年轻公子入内,直接去了库房。
胜酒铺子库房有一小间,干净雅致,很是隐蔽,除了掌柜和这名白衣男子外,是不允许酒铺里人入内的。
见白衣男子来了,乔六赶忙放下手中的工作,入了小间,拉上了屏风,压低了声音,“东家,您来了。”
“恩,”李玉堂微微点了下头,随手翻了翻放在桌子上的账簿,“苏家酒铺,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动静。”乔六答。
“没动静?”李玉堂翻账簿的手一顿,很是疑惑地抬头看向乔六,“你是说,对面的酒铺,没因此做出任何行动?”
乔六点头,“是啊,小的派人时刻监视,但苏家酒铺按时开张按时打烊,一天卖不出几坛酒,却平静得很,既没出来招揽生意,又没打出什么优惠降价的口号,一直如此。”
李玉堂一时没说话,垂着眼,面容平静,但微微动了一动的眉,却泄露了他的不安。没错,就是不安!他总觉得,这苏涟漪不鸣则已,一旦是发作,他……会难以应对。
这想法很荒唐,对方只是一家小小的酒铺,苏涟漪也只是一名女子,为何会引起他的如此忌惮?
“继续派人盯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立刻派人去通报我,无论什么时辰,都要及时通报。”李玉堂道。
“是,东家。”乔六赶忙答,随后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李玉堂问。
乔六很是尴尬,最终还是犹豫地说了出来,“东家,酒厂日夜赶制胜酒,这酒日日脱销,但……这钱却是入不敷出,这……”他已知道了李家公子办这酒厂酒铺是为了打压对面的苏家酒铺,但却还是不解,以李家那么大的家业,犯得着和一个小小的酒铺过不去吗?
李玉堂微微点了下头,站起身来,“墨浓。”一个眼神过去。
墨浓立刻明其意,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三千两,交给乔六,乔六确认好后,签了字按了手印。李玉堂带着墨浓等随从,便又从后门转身离去。
马车上,在路过苏家酒铺时,李玉堂又下意识去酒铺中找寻那抹身影,本以为还如同这几天一样见不到,却不想,那抹修长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酒铺柜台上,店小二和一身肥肉的苏白老老实实地在她面前,好像认真听着什么。
李玉堂很好奇这苏涟漪在说什么,他也很想听。
马车呼啸而过,离苏家酒铺越来越远,别说店中女子,即便是酒铺招牌也看不清了。李玉堂放下车帘,开始思索,猜想苏涟漪在说什么,针对胜酒,要作什么,却百思不得其解。
越是想不出,便越是去想,而越是去想,便越是想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