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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因为几十年前,有个研究员在那发生了一起事故,我们的科学家证实,光阴冢附近的逆熵场不仅仅如大众所相信的那样,只是一种保护,防止时间的侵蚀效应。”
“那到底是什么?”
“它是一种场……或者说,是力量的残余,事实上正是它,驱使着光阴冢和冢内之物从某个遥远的未来出发,逆着时间回退。”
“冢内之物?”我说,“但是光阴冢是空的。从它们被发现到现在,都是空的。”
“现在是空的,”梅伊娜·悦石说,“但是有迹象显示,里面曾经有过东西,就在它们打开的时候,在我们不远的将来,将会有满满的东西。”
我盯着她。“多远?”
她那黑色的眼眸依旧带着温柔,但是她摇摇头,谈话到此结束。“布劳恩,我已经告诉你太多东西了。你不许向别人转诉。如果必要,我们会保证你保持沉默。”
为了掩饰自己的疑惑,我摘了一片叶子,撕成几片塞进嘴里嚼起来。“好吧,”我说,“光阴冢里会出现什么呢?外星人?炸弹?几条逆时间运行的太空舱?”
悦石板着脸笑了笑。“布劳恩,要是我们知道,我们就能超越内核了,但是我们没有。”笑容消失了,“有个假设是,光阴冢和未来战争有关。也许,是通过重新安排过去,来对未来宿怨进行清算。”
“苍天在上,那是谁和谁的战争啊?”
她再次摊开双手。“布劳恩,我们要回去了。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个济慈赛伯人想要做什么?”
我低头看了看,然后回过身与她镇静的目光相遇了。我无法相信任何人,但是内核和伯劳教会全都知道乔尼的计划了。如果这是一场三方演义,那么任何一方都应该知道这件事,万一这伙人中有好人呢。“他打算将他的意识注入到赛伯体中,”我笨笨地说道,“悦石女士,他打算成为人类,然后到海伯利安去。我会和他一起去。”
她盯着我,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是议院和全局的领事,是政府首席官员,这个政府横跨了几乎两百个世界,统领着数百亿人类。然后她说:“那他是打算乘圣徒飞船进行朝圣,对不对?”
“对。”
“不可能。”梅伊娜·悦石说。
“你说什么?”
“我是说,‘北美红杉’不许离开霸主空间半步。不会再有朝圣了,除非议院觉得那对我们有利。”她的声音硬邦邦的,犹如钢铁。
“我和乔尼会乘回旋飞船去,”我说,“反正朝圣也只是失败者的游戏罢了。”
“不,”她说,“这段时间,不会再有民用回旋飞船去海伯利安了。”
“民用”这个词点拨了我。“要开战了?”
悦石双唇紧闭。她点点头。“之后回旋飞船才能去那儿。”
“与……驱逐者开战吗?”
“起初是。布劳恩,你可以这样看,这是我们要强迫技术内核作出表态的一种方式。我们要么将海伯利安系统并入环网,收归军部保护,要么它就落入另一个种族手里了,而这个种族对内核,对所有人工智能是嗤之以鼻的。”
我没有哪她提乔尼曾经说过的话,内核和驱逐者有过联系。我说:“强迫作出表态的一种方式。很好。但是谁能摆布驱逐者,让他们进攻呢?”
悦石看着我。如果那个时候她的脸是林肯式的话,那么旧地的林肯就是狗娘羊的强硬派。“布劳恩,该回去了。所有这一切消息不能透露出去,你晓得这有多么重要。”
“我晓得一个事实,即使你没有什么理由,你也根本不会透露什么消息。”我说,“我不知道你想把这些废话传给谁听,但是我知道我是个信使,而不是什么知心女友。”
“布劳恩,别低估我们保守秘密的决心。”
我笑了。“女士,我不会低估你在任何事上的决心的。”
梅伊娜·悦石摆摆手,示意我先进远距传送门。
“我有个办法,可以发现内核在搞什么鬼,”乔尼说。此时,我们正在无限极海上开着租来的喷射艇,那儿就我们两人,“但是很危险。”
“那还有什么新办法?”
“我跟你说正经的。除非我们觉得一定要弄明白内核到底害怕……海伯利安的什么东西,我们才能尝试这个办法。”
“我一定要弄明白。”
“我们需要名操作员。一名数据平面操作的艺术家。这人得聪明,但是并没有聪明到不愿冒险。这人甘愿冒一切风险,并且会帮我们保守秘密,在赛伯飙客的恶作剧中保密到永远。”
我朝乔尼笑了笑了。“我恰恰有这样一个人。”
屁屁独自住在一间廉价公寓中,就在鲸心廉价街坊的一个廉价塔楼的底部。但是他拥有的硬件没有一件是便宜货,他公寓的四个房间全部塞满了这些东西。最近十年来,屁屁的大多数薪水都投到了这些代表尖端科技的赛伯飙额玩具中了。
我开门见山地跟他说,我们想让他帮我们做件违法的事。屁屁回应说,身为公共雇员,他不会考虑干这种事的。然后他问是什么事。乔尼开始解释。屁屁的身体前倾,我看见这个上了年纪的赛伯飙客两眼发光,大学毕业后我就再没见过他这样。我本以为,他是企图当场把乔尼大卸八块,看看赛伯人是如何运行的。然后,乔尼开始讲到有意思的一环,屁屁眼中的微光变成了活力四射的光芒。
“我把自己的人工智能人格自毁,”乔尼说,“转移到赛伯体的意识中去,这一切仅需几纳秒便完成了,但是就在这几纳秒之内,内核周边防御中,我的那个区域的防御力将会下降。安全噬菌体会赶在其后的几纳秒之内填补这一缺口,但是,就在那时……”
“进入内核。”屁屁低语道,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就像某个古老的视频显示终端。
“那非常非常危险,”乔尼郑重强调,“就我所知,没有人类操作者曾突破过内核的外围防线。”
屁屁擦了擦下嘴唇。“有个传说,牛仔吉布森做到过,就在内核退出之前,”他喃喃道,“但没人相信这个传说。而且牛仔已经消失了。”
“我有精确的数据坐标,”乔尼说,“但即使你突破了,你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接近并得到它啊。”
“他妈的够刺激够味,”屁屁小声说。他回身来到控制台,摸向分流器,“开干。”
“现在就干?”我说。连乔尼也大吃一惊。
“干嘛要等?”屁屁咔嗒一声插入分流器,附上后脑皮层导线,不过他撇开平台,让其空转,“到底干不干?还是别的什么?”
乔尼已经躺在躺椅上,我走向前,来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他身上冰冷冰冷的。面无表情,但是我能想象,面对即将来临的人格毁灭,面对先前存在的毁灭,那确切的感受是什么样的。即便转移成功,带着约翰·济慈人格的人也不会再是“乔尼”了。
“他说得对,”乔尼说,“干嘛要等?”
我吻了他。“好吧,”我说,“我和屁屁一起进去。”
“不!”乔尼用力捏着我的手,“那里太危险了,你帮不上忙的。”
我听见了我的声音,跟梅伊娜·悦石的声音一样固执。“也许吧。但是我不能叫屁屁一个人去冒险,而我却什么也不做。我也不会留你一个人在那。”我最后一次捏紧了他的手,走到屁屁那,坐在了控制台边。‘屁屁,怎么连接这些狗屁玩意?“
如果你读过关于赛伯飙客的所有东西,你就知道数据平面的骇人之美。看那三维的高速公路边的风景:黑冰,霓虹周界防线,绚彩发光的奇异闹市,数据街区中的闪烁摩天楼,而头顶是人工智能的浮云。我骑在屁屁的载波之上,目睹了这一切。那几乎太多。太强烈。太可怕了。我能听见庞大的安全噬菌体的凶恶威胁;即便是在冷冰冰的屏幕里,我也能闻到反击的绦虫病毒发出的死亡气息;我还能感觉到人工智能愤怒的重量压在我们身上——我们是大象脚底下的虫子,而且,我们现在还什么都没做,仅仅是通过屁屁的一个接入入口的东西,在核准的数据道路上行驶,那东西是屁屁为流量控制记录和统计工作设计出来的某个家庭作业。
我身上贴着导线,看着这一切,那是数据平面中失真的黑白电视机,此时此刻,乔尼和屁屁正注视着完整的刺激模拟全息像,宛若如此。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好了,”屁屁小声说,在数据平面里,那声音就相当于耳语,“到了。”
“到哪了?”我看见的只是明亮灯光和更明亮的阴影组成的无限迷宫,排列在四维空间里的一万个城市。
“内核边界,”屁屁小声说,“抓紧了。差不多是时候了。”
我没有手臂来抓牢,这世界也没什么有形的东西让我攫取,但是我全神贯注于波形暗影,那是我们的数据卡车,我紧紧抓着。
乔尼就在那时死了。
我直面过核爆炸。父亲还是议员的时候,他曾经带我和母亲来到过奥林帕斯指挥学校,在那我们观看了军部的演示。那是最后的课程,观众的观察舱被传送到某个荒凉的世界……我想是阿马加斯特……军部的地面侦察排的一队人,朝九十公里外的一个假想敌发射了一颗无放射性的战术核弹。观察舱带着十级的极化密蔽场防护,而核弹只是一颗五万吨当量的野外战术弹。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次爆炸,八十吨的舱体随着冲击波在阻种轮上颠簸着,就象一片叶子。光线的物理冲击实在
是太可怕了,它将我们的密蔽场极化成了漆黑的午夜,让我们泪流不止,并且大吵大嚷地想要闯进舱内。
而这更糟。
数据平面中有个区域似乎在闪光,爆炸,然后向内急速收缩,吞噬掉黑暗。
“抓紧了!”屁屁尖叫道,声音撞击在数据平面的静电噪声上,那些噪声锉着我的骨头,我们在旋转,在打滚,被吸入真空,就像虫子掉入了海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