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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赵福低头应诺,退了出去。
待关上书房,他才长长吐出口气,青南城……北秦和大靖的交界之城,当年帝家八万大军就埋在城外的青南山,难怪陛下会对一个告御状的副将如此在意。
赵福望着皇城外大理寺的方向,神色晦暗不明。
大理寺的案子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知怎的,直到黄浦入了皇宫请旨,忠义侯古云年才听说了这一消息。
大堂内,他狠狠将手中杯子朝地上砸去,对着跪倒在地的大管家怒吼,“你怎么办的事,一件小事居然闹到大理寺去了!”
管家古粟四十上下,生得一副忠厚模样,但平时为人却很是毒辣。此时他颤颤兢兢跪在地上,有苦不能言。
一个月前他和老侯爷去青南城看望大公子,大公子酒后乱性动了副将的妹子,老侯爷当时也知道此事,便吩咐他将这件事处理干净,他确实处理得干干净净,知情的人全都处死了不说,甚至吩咐下人在此事过后半个月、那钟海回家之日将钟景缢死在家中,此事天衣无缝,他也早就安稳回京,哪知今日石破天惊,钟海居然带着将士一状告到大理寺,喊出了真相不说,还将整个侯府都牵连了进来。
“老爷,奴才该死!”古粟瘫倒在地,知道自己怕是活到了头,钟海既然入了京,八成是有漏掉的活口。
古云年神情阴鹫,看了古粟半晌,突然淡淡道:“你对本侯素来忠心耿耿,本侯相信你。古粟,你要知道,只有忠义侯府得以保全,你才能保住想保的人。”
古粟脸色惨白,一家老小都仰仗着侯府,若是忠义侯府跨了,那一双儿女的前程……他猛地朝忠义侯叩首,“老爷,此事原就和老爷没有半点干系,所有事都是小人自作主张,自不会让侯府受了小人的拖累,只是大公子……”
忠义侯面色一僵,沉声道:“这个孽子犯了大过,日后便看他的造化了。”
古粟呼吸一滞,垂下头,应道:“小人知道了。”
大公子虽是庶子,这些年也得侯爷喜爱,想不到为了侯府,侯爷说弃便弃了。
两人话音刚落,便有小厮跑了进来,“老爷,大理寺的衙差叩府,说有件案子请大总管过府问话。”
小厮身后跟着几个神情肃穆的大理寺衙差,忠义侯面色一沉,黄浦敢如此堂皇入侯府拿人,想必已经入宫请了圣旨,他朝古粟深深看了一眼,才摆手道:“你去吧。”
古粟磕了个头,死气沉沉从地上爬起来,被大理寺衙差带走。
傍晚,忠义侯被笑意吟吟的赵福拦在上书房门口时,脸色才是真正难看起来。
“老侯爷,陛下说此事已交给黄大人审理,若是那钟海说了胡话,攀咬侯府,陛下定不轻饶,自会还侯府名声……”他笑得意味深长,“若是此案属实……瞧瞧我说得什么话,侯府一向声名赫赫,怎么会出做出这种事来,陛下派了兵部侍郎去青南山请回大公子,待大公子回京,此案自是水落石出,这不是还有十天半个月,侯爷安心回府等消息便是。”
古云年一愣,神色微悟,朝赵福拱了拱手,“多谢公公点拨。”说完急急离去。
古奇辉还有半个月才会回京,忠义侯府在京城经营数年,半个月时间,可以做的事太多了。
东宫沅水阁,帝承恩端坐在桌前临摹佛经,听到脚步声,见侍女心雨走进来,神情有些急切,“如何了?”
“小姐。”心雨走进,低声回:“我遣人入洛府求见洛公子,洛公子说小姐如今身份贵重,不宜接见外臣。”
帝承恩面色一沉,“他还说了什么?”
心雨垂眼,掩下眸中情绪,“公子还说…小姐命途乃天定,幼时际遇,忘却便是。”
帝承恩握笔的手一抖,大滴的墨汁溅落在临摹好的佛经上,慢慢晕染开来。
命途天定?她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天堂地狱,你洛铭西一句话便可决定,哪里算得上天定!
第五十五章
忠义侯府案子的进展让满京城注目的百姓颇为失望,倒不是那千里奔赴而来鸣冤的副将说了假话,三堂过审后,忠义侯府的大管家见那被害女子的侍女出来作证,极爽快的承认此案是大公子犯下,只是他言之凿凿灭口的是他自己,和忠义侯没有半点关系,倒让众人哗然。
若真如这管家所言,忠义侯府顶多也只会担上长子恶毒,下人乱权的名声,虽受世人唾骂,可忠义侯府却会得以保全。
但也因这管家只是片面之词,黄浦遂下令关押管家古粟,待忠义侯府大公子被押回京城后再当堂对峙,若是大公子亦言指使灭口者只是古粟,此案便能了结。
虽不若黄浦心中所想,但对他来说,这已是极致。毕竟古云年乃一府王侯,他就算吩咐过古粟,可一句话却不会留下凭证,若古粟一力承担,世上便无人能将忠义侯定罪。
任府后花园,任安乐抱着她那两盆稀罕的金焱花正在晒太阳,脚上的木屐被扔的老远,光滑的脚背上溅着泥土,按一句老话说,这幅做派极富南疆的乡野气息。
苑琴走进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钟海想见您。”
“怎么,他求到你面前来了?”
苑琴点头,“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是在翎湘楼留了一段口信。”
任安乐摆摆手,“不用去见了,见他能顶什么用。”
“小姐,咱们手中握着的忠义侯欺民霸市的证据不知凡几,且都罪证确凿,就算不用钟海,也未必不能将忠义侯逼入绝境,为何一定要选此案来打头阵?”
苑琴月前在翎湘楼收集关于忠义侯的罪证时,偶然得知了钟海妹子惨死之事,一时恻隐,便告知了任安乐,没想到任安乐竟然不惜动用西北密探,花了一月之功将此事查了个清楚明白,几日前钟海收到了她令人送去的人证物证后,便领着十来个将士一路疾奔至京城。
任安乐的声音懒洋洋的,眼底的神采却睿智而清明,“苑琴,戍守边疆的将士是一个王朝最特殊的存在,他们在百姓心中享有的声望根本不是朝堂上那些软绵绵的文士可比,钟海此案不仅仅能让民怨四起,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若大白于天下,就连一国之君也不能轻易姑息,这才能让忠义侯走进绝境。”
“可是小姐……您也猜到这件案子会陷入僵局吧!忠义侯就算亲自下了命令,没有证据,我们也奈何不了他,还不如以其他罪证……”
任安乐笑笑,“怎么会没有证据,忠义侯说出的话,最不济也过了三个人的耳。”
苑琴怔住,“小姐是说……”
任安乐比出手指头,笑眯眯的一个个掰起来,“忠义侯,古粟,古奇辉。这三个人如今都活得好好的,哪里是没有证据。”
“小姐,忠义侯老奸巨猾,早已令古粟在大理寺承担了一切罪责,古奇辉又是忠义侯的长子,更不可能指证亲父。”
任安乐眯眼,“正是因为忠义侯老奸巨猾,懂得弃卒保帅,我们才会有机会。”
苑琴听任安乐说完,细细一品,若有所思,忙道:“小姐,古奇辉正在路上,还有十天便会抵京。”她笑了起来,“难怪您同意黄大人入府借苑书去西北,这丫头一身好蛮力,正好派得上用场。”
自从苑书在沐天府领兵削了知府的乌纱帽后,京城上下都知道上将军府出了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混实丫头。
“黄大人真是个聪明人,看来和小姐你想到一块去了。小姐,我去给您泡杯茶,您先慢慢歇着。”苑琴边说着边跑了出去,脚步轻快了不少。
任安乐笑着摇头,垂眼望向手中抱着的金焱花时神情悠远。
为什么一定要选这件案子叩响忠义侯府倾颓的大门?……大概是因为不想这群热血洒尽的将士跟当年惨死在青南山下的八万帝家军一样,到如今魂不得所归,一身冤屈世人不知!
京城愈演愈烈的忠义侯府风波显是没波及到公主府,近日公主府上到管家,下到守门的侍卫都没心思理旁的事,他们操心的是家中那位向来喜欢插诨逗趣的公主殿下已经足有几日不曾笑过了,且日日入围场练弓,这才几日便消瘦了下来。
一大清早,安宁陡然睁开眼,唤了侍女进来更衣。
她揉了揉额角,越来越没办法睡个安稳觉了,每日一闭上眼,慈安殿的小佛堂和无名冢里孤寂冷沉的身影便会交错出现在脑海里。
安宁换上衣,天才微亮,侍女欲言又止,见她神情冰冷,退到了一旁。
安宁取了长鞭系在腰上,一把推开房门,微微怔住。
施诤言一身儒袍,端坐在院子里,身形笔直,面容沉静。安宁看多了他穿着将袍的模样,突然变成名门贵公子的友人让她颇为不适。
“你今日怎么来了?”安宁神色微缓,行上前。
“才这个时辰,你要出府?”
安宁摸了摸鼻子,点头,“去围场练练弓箭,要不,一起?”
施诤言的眼神着实有些渗得人慌,安宁只得委婉提议。
施诤言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眼,没有回她,反而朝一旁低着头的侍女吩咐,“去取些膏药来。”侍女忙不迭挪着小脚朝后院跑去。
“安宁,坐吧。”施诤言朝石椅上指了指,安宁挑了挑眉,大踏一步坐在石椅上,“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出什么事了?”施诤言问得单刀直入,丝毫不给安宁留搪塞的时间。
安宁身子一僵,笑道:“什么意思?京城里安逸得很,我每日好吃好睡的被供着,哪里有什么事?”
施诤言叹了口气,“安宁,我倒情愿你在西北,至少会活得轻松些。”
安宁不喜欢京城,他早就知道,可以前再怎么不喜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眉眼里全是沉寂,不见一点笑容。
侍女从院外跑进,将膏药放在石桌上,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安宁垂眼看向地面,神情有些茫然,指尖一暖,她猛地一惊,带着厚茧的手突然出现将她握得死紧的手指一点点掰开,手掌因为日夜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