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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颜听完点点头,忽然又望着我,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也只好尴尬的点点头。
接下来自然是老喻为我们讲了下整个桥体结构和关于桥的历史。我在夜晚经常向外看去,整座桥如一座金龙,非常漂亮,横跨在河道上。
“几年前施工的时候有没有出过什么特殊的事情?”纪颜一个个问题询问着,一边扎在桥边望着。我注意到老喻的脸色忽然很不好,如同遭霜打过的茄子,一脸紧张。
“没出过什么事情,只是一些小问题,这座桥每次返修都出过类似的问题,早就解决了。”老喻头上的汗冒的更多了,他不停的摇着扇子,速度太快,以至于那五个字都看不清楚了。
“历来大河上修桥都要准备桥祭,也做了么?”纪颜又问,我则奇怪,什么是桥祭?
“这个其实当然晓得,这套礼数虽然我们这些党员自然是不屑一顾,可是施工的人很讲究,他们说逢山开道,遇河搭桥,都要为山神河伯准备祭品,否则施工艰难,事端很多,即便是路修成,桥搭好,日后也非常麻烦,所以我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了,只要别弄的过于张扬,否则上面会责怪我们搞迷信封建活动的。”老喻解释到,我见插不上嘴,只好待会再问纪颜。
“他们准备了很多祭祀贡品,并且在桥头焚香祷告,说是为了讨生活不得以在河道上动土,说什么桥神河伯莫怪莫怪之类的。”老喻继续说道。
“老喻,大体上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和朋友自己在这里看看。”纪颜见天气炎热,怕老喻吃不消,老喻客气的推托了两句,抹着汗回去了。
我和纪颜坐在桥头阴凉处,这里有一片草地,坐上去很舒服,还有些大理石修建的石凳石桌。我们决定等太阳下去,黄昏之后再上桥看看。
既然闲坐无事,自然要问问关于祭桥的事情。
“哦?你不知道么?其实祭桥和祭河是相通的。祭桥习俗最早产生与中国,古代中国人很重视桥梁建设,夸一个人做善事多常说他:修桥补路……桥梁落成必然要来一番隆重的游桥仪式,场面颇为壮观。最先上楼的是当地有名望者,如官吏、乡绅、老年人等。重要的桥梁都有一年一度的“祭桥”日,十分地庄严。以前,人们必须准备香及金纸,至桥头焚香烧金祭祀桥神,以感谢并祈求桥神保佑通行平安。有的地方仅烧香,金纸用线绸线绑着放在桥头上,俗称“压金”,为替桥换新光彩之意。并且保佑桥梁不毁,庇护乡里人。
而祭河则更早了,以前河流山川都是祭祀崇拜之物,而且古代皇帝向来先祭河,再祭海,意指海由河流汇聚而成,河乃天下水之源头。而且经常以玉器当作祭品供给河伯。视为尊重名贵之意,而且玉通灵,古人相信能送到神灵手中,其实也是因为秦朝二十八年,始皇帝巡狩至洞庭湖,风浪大作,周将覆之,急投玉玺于湖而止。所以后人相信,一旦江河湖海发生灾难,投以名贵玉器可以安抚愤怒的水神们。
不过祭河最出名的当然还是诸葛亮。相传诸葛亮平定孟获后路过泸水,正值九月秋天,河面忽然阴云布合,狂风骤起,诸葛亮询问当地人,皆言此河有神明,必须以活人七七四十九颗人头祭之,方能平息,诸葛亮不肯杀人,于是宰杀牛马,河面为剂,塑成人头,内以牛羊肉代之,唤之曰‘馒头’。当夜在泸水边上设置香案,铺设祭品,列灯四十九盏做招魂之用,将馒头等物放置在河岸边上诸葛亮亲自念了悼文,再将祭品抛入河中,风雨即使停歇。而所谓馒头,也就是现在的包子的由来了。不过这以后也养成了习惯,凡是要在河道上动土或者返修旧桥,一定要先祭祀一下,拜下桥神河伯,方能开工,否则会大不利。”纪颜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望向那座桥。
“大不利?”我问。
“是的,也就是会死人,而且很多人。”纪颜神色黯淡道,接着闭上眼睛,将手枕在脑后。
“干脆休息下,现在天色还早,离天黑还有一个多小时呢,等天凉快些再上桥,再说,老喻不是说了么,入夜以后那桥才会出现问题。”他说着,居然躺在草地上睡了起来。我在唤他,纪颜也不再言语,我也只好伏在石桌子上睡了一下。
我做梦了,很奇怪的梦,因为我梦见自己站在那桥上,到处都是人,可有一点声音也没有,接着那桥竟然从中间塌了下来,四处残破的碎片和尸体,那是个非常可怕的梦,当我惊醒过来,脖子处流淌着细细的冷汗,一道道的。
“你醒了?”纪颜站在我旁边,我望了望四周,光线黯淡了不少,看来太阳要下山了。
“走吧,差不多了。”纪颜朝我挥挥手示意跟上来。我看着天空忽然聚集起了黑云,厚重如黑铁,累压在桥上,忽然感觉我和纪颜踏上那桥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桥上的人少了许多,看来以为是快要下雨,大家都忙着回去,走上来才觉得这里空气压抑的很,好像身处在隔绝的房间里,每呼吸一口空气都很费劲,我的肺像一个大功率工作的抽风机一样。
桥面经过一天的烘烤,几乎快成铁板烧了,还好鞋底不算太薄,扶手很漂亮,每隔上几米就有一个圆形的灯泡,桥中间的拉索高高掉着。
“听老喻说,这桥设计为双独塔双索面扇形密索体系钢筋混凝土预应力斜拉桥,桥下的主桥墩可是国内最大直径的,整个桥造价六亿多,特别是晚上,所有的桥灯一开,特别漂亮。”纪颜慢慢说着,一边注意着四周的事物。
“听说修桥的时候死了人。”我小声嘀咕着,一边抚摸下前面的护梁上的雕刻着花纹的灯座。
我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楚那里不对,只是有些不协调,我看了看那灯座,好像依稀有个手印。我刚想和纪颜说,却发现他早就走到我前面去了。看来他没听见我说什么。
桥下的河水流淌的非常快乐,我几乎可以听见它的歌声,抬头看了看,黑云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几乎已经触到了桥的斜拉索。
“好像要下雨了。”我还没说完,鼻尖一凉。
真的下了,而且来的非常迅速。纪颜连忙拖着我来到了桥中间斜拉索下面,上面有根桥梁,所以雨下不到这里。
“那件事情其实我知道。据说修桥的时候正是这个时日,夏日炎炎,几个工人爬到着斜拉索上面,本来都系好了钢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齐齐地全断了。几个人一起摔了下来。”纪颜的声音靠着雨声的伴奏,缓缓说了出来。我抬头看了看,上面距离桥面少说也有五六十米。
“一个掉在了钢索上,因为从上面摔下来速度很快,整个人被切成了几段,另外几个也没好多少,直接摔在桥面上,或许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他们就如同这雨水,或者像一些颜料,啪的仍在了画布上,四下里绽开了,据说现场相当残,收敛尸体的人都忍不住流泪。”纪颜也抬头看了看,我似乎可以感觉到,一个人从那么高直接掉落到这水泥地面上发出的沉闷感,混合着肋骨的折断的清脆声和内脏破裂开的声音。
天色变的灰暗起来,雨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风也起来了,桥面上的风比我们平时吹到的要大很多,呼呼的河风让我和纪颜无法站立,甚至互相说话的声音都很那分辨。
纪颜对我做了个回去的手势,现在整座桥几乎没人了,仿佛是一座死桥,我看了看桥的尽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犹如连接着另外一个空间。好不容易,我们两个顶着风快走到桥头的凉亭了,到了那里,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我的眼镜被雨水打湿了,看不清东西,我索性摘下来,跟着前面纪颜的背影前进。不过我却清晰的听见了一声啪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又一声,而且就在我脚边,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看。
是一个人,他大张着手脚夸张的趴在桥面上,接着又是一下,另外一个人摔在我面前,我抬起头,头顶上黑乎乎的,不过很快一个人形的东西掉落在我面前。
与其说一个,不如说是几段,整齐的从中间切开。
我想起了那个被钢索绳切开身体的那个工人。
我已经无法往前走了,掉下的尸体几乎把我的路封锁了,我只要往前走一步,一具尸体就从头顶掉下来,摔落在我面前。
前面纪颜的背影已经渐渐消失在风雨中看不见了,这座桥只剩下我一个人。风没那么大了,我稍稍可以站立住,可是根本无法挪开步子。
我深吸了口气,知道害怕也无用,我只好蹲下来,看了看那尸体,我本想用手抬起尸体的头看看,可是他们仿佛被粘在地面上一样,或者已经成了桥的一部分。
前面传来雨水飞溅开的声音,我隐约看见一个东西从桥侧的扶手慢慢爬上来,四肢趴在地上,犹如一只蜥蜴,快步朝我爬过来。
我忽然记起了开始为什么摸到灯座的不适感,也知道为什么了。
被太阳晒了一天,本该是热的烫手,其他的灯座扶手的确如此,而那个灯座,有着手印的灯座却冰凉的。
那家伙离我只有几米远了。每爬一下,手掌就往桥面上重重拍打着。我缓缓站立起来,可是却抬不起脚离开,甚至张不开嘴喊叫。
越来越近了,忽然到我面前停了下来。我只能看见一个黑黑的后脑勺,和一个人形的身体,不过没有那个人会以这种方式移动。
风更小了,雨似乎也开始停了。
那家伙慢慢抬起头来,那是一张人脸,我谈不上熟悉,却绝对认识。
老喻。
他的腮帮子一下鼓着,一下瘪下来,苍白的眼珠几乎完全凸出了眼眶,整个人湿湿的,只是无神的望着我,此刻的他就如同一条抛上岸的鱼。
“欧阳?在么?”前面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