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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你等等我,不要丢下我……
她累了,眼皮哭得红肿,胸口郁闷地透不过气,脑袋深沉地充血,终于,她晕了过去,在合落眼帘之前,最后看见的,是一张年轻男子关怀的脸孔。
后来她才晓得,那年救了她的年轻人,名叫方斯文——
第三章
当王子友情赞助的“爱之鸟”降落在台湾桃园机场时,已近日落时分,霞色似浓郁的油彩,一层层抹在天边。
很美,很艳。
季石磊却无暇欣赏。回到久违的故乡,呼吸着陌生又熟悉的空气,他并不如其他游子那般欢欣喜悦,只有难以形容的焦慌。
她是否已经嫁给别的男人了?
刚坐上出租车,他便急着打电话联络程予欢。“予欢,是我,石磊。”
“石磊?!”程予欢听来很惊讶。“你已经到台湾了吗?”
“刚出机场。”
“这么快?我以为你就算订得到机位,最快也深夜才能到。”
“王子借出他私人飞机。”季石磊匆匆解释,顾不得与好友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我请人帮我查的事怎么样了?婚礼在哪里办?”
“你这么急着想知道婚宴在哪里办?又能怎样?”程予欢不答反问。“难不成去抢婚吗?”
抢婚?季石磊一凛。“我只是——想见织心一面。”
“见到面又怎样?”
他默然。
是啊,就算能见到她又如何?当着满厅客人带走她吗?就算新郎肯,她也绝不可能点头。
十年了,两人已经好久不见,就算当时曾以爱得多热烈疯狂,如今也只是过往云烟。
他还能做什么?
或许,他只是不甘心吧!曾经无数次幻想两人重逢的场面,想着当事业有成的自己,意气风发的站在她面前时,她内心会不会有一丝后悔与遗憾?
她可知道,他在纽约的社交界有多受欢迎?多少名嫒淑女竟想追他,多少富爸爸盼着把女儿嫁给他。
就连大老板的侄女,他的大学同学黎筱柔,多年来也依旧对他痴心不改,她知道吗?
“我想……看她的表情。”他咬牙低语。“想看她要嫁的到底是怎样的男人 ,脸上有什么表情。”
“你是说,如果她嫁的是一个好男人,脸上挂着幸福快乐的表情,你就愿意祝福人家了吗?”
他闻言,倏地抓紧手机。
若是亲眼见到她唇畔噙着幸福的微笑,他真的能够大方地祝福她吗?真的能完完全全地死心,从此对她不再牵挂,不再相思?
“石磊,你啊……”程予欢叹息,深长的尾韵拖曳着某种说不出的意味,似乎是同情,又像了解。“我告诉你吧,其实今天没有婚礼,只有葬礼。”
“葬礼?”季石磊骇然一震,差点握不住手机。“发生……发生什么事了?”他颤声问,不祥的念头飞过脑海。
不可能吧!织心、她……她不会有事,不可能有事!
“是她父亲。”仿佛察觉他强烈的惊惧,程予欢连忙解释。“今天早上,他因为心肌梗塞送医不治,去世了。”
爸爸死了。
当医生宣布死亡时间那一刻,艾织心迷惘着不敢相信,虽然这一年来父亲一直缠绵病榻,她早有预感这天终究会来,但仍想不到来得如此仓促。
又一个她爱的人走了,为何她总是留不住自己挚爱的人?
是艾锳风悲痛的哭声拉回她神智。“姊,姊……老爸他……怎么这样?他不能死!他好过分,好过分……”
她紧紧抱住弟弟。“爸爸不过分,他只是撑不住了,他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努力想活着,努力想保全外强内干的家族事业,只是力有未逮。“你别这样说爸爸,锳风,他会伤心的……”
“姊,我不是怪老爸,我只是希望他活着,我不要他走!”
“我知道,我明白的……”
姊弟俩抱头痛哭一夜。
隔天,艾织心振作精神,在礼仪公司的协助下,筹办丧事,家里的喜字全撕去了,挂上了白幛布幔,侧厅摆落一盆盆素雅兰花,布置成庄严肃穆的灵堂,父亲的身躯,安详地躺在棺木里。
由于艾思诚在商界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告别式当天,前来吊丧的各界人士川流不息,艾锳风以孝子的身分跪在灵前答礼,艾织心却不能专心尽孝女之礼,有太多锁事等着她处理。
过了中午,她的未婚夫张世展与未来公公才姗姗来迟地抵达现场,两父子却都是来去匆匆,张世展说自己还要赶去机场接客户,捻完香便急着离去。
艾锳风对未来姐夫轻慢的态度感到很不满,艾织心却不以为意,淡淡地安抚弟弟。
之后,方斯文也来了,他是个医生,早上安排了一台重要手术,但一动完刀,立刻抽空赶来。
相较于张世展的粗心,他显得体贴许多,不但仔细问候姐弟俩,还自愿留下来帮忙。
“方大哥看起来还比较像你的未婚夫呢!”艾锳风喃喃抱怨。
艾织心静默不语。她其实也明白谁是真正关心自己,谁只是礼数上不得已,但世间事有时是不由自主的,随着年龄增长,她逐渐领悟这点。
不过张世展对她是真心或假意,总之她是嫁定他了。
仪式持续进行,随着时间流逝,艾织心神经也紧绷到最高点。
盖棺的那一刻就要来了,当那沉重的声响落下后,便意味着天人永隔——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姊……”艾锳风忽地紧握她的手,眼眸含泪。
她能感觉到弟弟的不安与慌惧,他也在害怕着,也怕听到那绝望的声响,他的手,渗着冷汗。
“别怕,我在这里。”她低声安慰弟弟,深吸口气,盈盈起身,迎向她的却是了阵突如其来的晕眩。
眼前密密织着青色斑点,她的世界成了一片朦胧,她跟跄着,不许自己晕倒。
再忍忍!她告诫自己,这种时候,她绝不能倒下,她得撑住。
“姊,你怎么了?姊!”艾锳风惊惶地喊。
两个男人同时抢上来,一个是方斯文,他及时从身后揽住摇摇欲坠的她,另一个男人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站在一旁。
她闭上眼,缓缓平静呼吸。
“你还好吧?织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头晕吗?”方斯文担忧地问。
“我没事。”她扬起羽睫。
她以为自己会看见方斯文写满关怀的脸孔,但攫住她视线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一个她料想不到会出现在此的男人,一个她以为此生不会再相见的男人。
季石磊,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震撼不忆,下意识地往后退,缩进方斯文温暖的怀里,她看见季石磊瞳心一黯,神情冷凝。
他回台湾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来看她的吗?他看她多久了?把她的脆弱悲伤都看清楚了吗?
石头。
她在心呐喊着他,加快在脑海里翻涌成潮,她以为自己早已埋葬的情感,悄悄地澎湃。
石头。
她无法喊他,言语在唇畔死绝,她好怕这一喊,把所有不该唤回的都唤回,所有藏得最深的,都浮上海面。
“季……石磊。”她终于打招呼了,却不复往昔的亲昵,只有客套的礼貌。
他的表情更冷了,她甚至可以在他眼里看到隐约的恨意。
他恨着她吗?恨她当年移情别恋?
他是该恨她的,如果是她,也会恨,或许比他恨得更深更强烈……
“织心,好久不见。”他淡淡地回应。
“你是来吊唁我爸爸吗?”他微微颔首。
她目送他,看他在父亲灵前捻香行礼,然后默默走向她。
她跪在地上答礼。
“请节哀。”他嗓音暗哑。
她点砂,以为他会就此离去,他却弯下腰来,目光与她平视,她咬紧牙,回望他。
视线胶着,空气中跃动着不寻常的火花。
他深深地凝视她好片刻,忽地转向她身旁的少年。“还记得我吗?锳风。”
“你是谁?”艾锳风早看出不对劲,好奇地问。
“我是季石磊,以前曾经寄住你们家,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真的?”艾锳风茫然,看姊姊一眼,后者一动也不动,面无表情。
“你大概忆经忘了,我离开那年,你才五岁。”
“你跟我姊姊很熟吗?”艾锳风探问。
“我爱过她。”季石磊回答得很坦荡。
“嘎?”艾锳风一愣。
“我们谈过恋爱,甚至有过婚约,你姊姊曾经答应嫁给我。”
“你——别跟我弟弟胡说八道!”艾织心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眸光狠狠朝季石磊瞪去。
“我说错了吗?”他意有所指地反问。
她咬唇不语。
“织心,”他蓦地柔声唤她,幽深的眼潭映着她雪白的容颜。“整场告别式,我都没见你掉眼泪,你在逞强吗?”
“你——”她狼狈地震住,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这算是关心?还是调侃?
他又转向她弟弟。“锳风,你今年十五岁了吧?”
“嗯。”
“你是个男子汉了,要学会照顾你姊姊,好好保护她。”他温声叮咛。
“我当然会!”艾锳风保证,猛力点头的动作颇有示好的意味。
艾织心不觉蹙眉。连她这个粗线条的弟弟也抵挡不了他的魅力吗?
“织心。”他又唤她。
他到底想干么?她心弦一紧,扬起下颔,故意以一种冷漠高傲的神态迎视他。
他自嘲地牵唇。“我会再来看你。”
她变了。
在告别式会场,他一直默默观察着她,素雅的黑色洋装将她脸色衬得苍白似雪,比起十年前的健康活泼,现在的她外表多了几分软弱韵致,看来楚楚可怜。
可外表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