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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楚是立即的,它当从他的牙齿窜下脖子。他踉跄地后退,手捂着下巴,然后摇摇头并抬眼看着伯爵,表情愕然但也是清醒的。
“你这个该死的蠢蛋!你老婆不见了!”
“不见了?”
“是的,不见了。”
“该死的。”他跨了两步并扯扯唤人铃,几秒钟后韩森进来。“找人给三匹马上好鞍,然后回来这里陪我弟弟。”韩森离开。
“有时候你真是个顽固的混球。”多恩的表情告诉亚力他已知道他做了什么。“你想赶她走。”
他没答腔,但知道那正是在悲伤与罪疚中的他所做的。不一会儿韩森踅回,他们随即下楼,经过走廊上一地的花瓶碎片,塞莫在大门外加入他们。大雨如注,亚力却只抬头瞥一眼黑暗的天空便纵身上马。
每次小苏格兰哭泣的时候,就会下雨。他深吸一口气并用脚跟夹紧马腹,马蹄下溅起泥浆点点。风号哭似地吹着,三个骑士在多恩领头下疾驰着,然后他放慢速度回头喊道:“我是在这个小丘上追丢她的。”他指着眼前的小丘说道。三个人分头各自搜索一个区域。
亚力双手圈在嘴边喊道:“小苏格兰!”他等着回答,得到的却只有号哭似的风声。他抹去脸上的雨水,驱马深入路边的林子,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
“这边!”塞莫大吼道。亚力策马快跑,在下一个小丘上看见他们两人。他勒住马并下马,涉过泥泞来到塞莫蹲着的地方。他推开他。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他旋过身,塞莫伸出他的手,他的手掌上躺着一只免脚、一支象牙和羽毛护身符。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些天杀的幸运符?”亚力作势要扑向塞莫。
多恩抓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他在喜儿离开前给她的。”
亚力瞪着那些幸运符好半晌,然后抬起头来。“那她一定就在这附近什么地方。”他圈着嘴又喊了一次。“小苏格兰!”
风声之外别无其它声音。
“小苏格兰!”
除了雨声毫无动静。
“小苏格兰!”
什么也没有。
清晨,时钟敲了四下时,亚力结束了他的熬夜。这三个小时以来提文一直很平静,而他需要独处片刻。他拉铃召来韩森。“我会回我的房间,之后在书房,如果有任何变化就立刻
来通知我。等多恩回来,我就会再出去。”
他回到他的卧房,空荡的房内连关门声听来都像枪响一般。他四下看看,一切如常,只是显得有些遥远,彷佛他是从别处看进来一般。他走到窗口往外看,山丘间被寻找小苏格兰的人群缀以点点灯火。他找了她几个小时后,又回来看提文的情况,就这么两边跑着。
他带着一股沉重的绝望感注视着灯光在山丘山谷间移动着,搜索毫无结果。不知怎地,他就是知道喜儿不在那儿。他作个深呼吸,终于屈服于这几个小时来他一直在逃避的问题:他的妻子在哪里?
她可能用她的法术把自己变到任何地方,而只有上帝知道是哪里。他想起伦敦的暗巷、
致命的积雪和结冰的河流。老天,她有可能在任何地方,而他却不能将他的忧虑告诉他人。他揉揉前额,这个徒劳无益的动作根本无法消除他的担忧。懊悔令他闭上双眼,他究竟做了什么了?
“小苏格兰,”他茫然望着前方喃喃道,用力吞咽一下并感到喉间的硬块。“我很抱歉。”
“求求您,姑妈,只要让我看他们几分钟就好。求求您。”
麦氏妇人站在房间那头,双臂顽固地交叠着,坐在她脚边的“佳比”以明亮的蓝眼睛望着她。
“求求您。”喜儿低声道,又摸一下“西宝”才放牠下去。
“下不为例,喜儿。”麦氏妇人举起双臂,“佳比”嘶叫着拱起背。窗户上迸出一阵金光。
喜儿望着光圈扩大,映出提文的房间。
医生站在提文床边摇着头。“我从没见过这种事,我敢发誓他的肺部已经损坏的。”他又俯向提文并说道:“放轻松别动。”
“那向来都表示一定会痛。”提文说着皱起眉并往后缩。
喜儿闻言微笑起来,她骄傲而快乐地看着亚力温和地安抚他。
大约一分钟后,医生退开并说道:“除了那些割伤瘀紫以外,他一切都很好。”
“这我早就说过了,。”提文嘀咕道,接着他看看四周。“这些人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都为你担心。”亚力告诉他。
“喜儿呢?”
这句话令她呼吸一窒,她由理查、尼尔、韩森看向亚力。
他没有全身僵硬、没有皱眉,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只是照实说道:“我不知道。”
“我喜欢喜儿,她觉得我聪明。”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又轻声问道:“她没有也为我担心吗?”
一波强烈的心痛令她浑身一紧,不得不抓住一张古老的椅子的椅背。
“她非常担心。”亚力告诉他。“她不想离开你的床边,但是我在生气的时候对她说了些残忍的话。”
“那真笨。”
他直视提文的眼睛。“的确是。但我会找到她,我保证。”
他永远找不到我的。痛苦巨大得令喜儿跪倒,双手掩面啜泣起来。当她放开双手时,影像消失了。她转向她姑妈,脸上带着恳求的神色,语调苦恼。“我爱他,求求您,他需要我。”
麦氏妇人看着她,又瞥向空白的窗户,片刻后她摇摇头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日子蜗步一般地在空虚、死寂与缺少魔法中度过。提文痊愈并将大部分时间花在花园里,照顾那些喜儿教过他如何照顾的花和植物。他总是以单纯而丝毫不动摇的信心说她很快就会回来,亚力答应过的。
但亚力的信心却日渐枯萎。
他骑马找遍庄园的每一处,然后颓然在他房里呆坐无数小时。自我惩罚似地,他用有关她的记忆围绕着自己。他只吃鸡腿、芜青和姜汁面包,在每个壁炉和每张桌上插放一瓶瓶的粉红玫瑰。
一天,一辆满载沉重箱箧的马车自伦敦抵达。三个仆役将一叠叠哥德式的罗曼史搬进公爵夫人的房间,它们全都叠在一面墙边,似乎在等着她回来。
他记住了他所有仆人的名字,又用把所有的钟都设定在不同时间的命令把他们搞得糊里胡涂。他在花园里寻找着小鸟和初开的花;夜里他则在屋顶上看星星,并怀疑还有没有机会在她眼中看见同样的光芒。他祈祷着下雪;他折了一枝迷迭香回忆往事。而偶尔当他在夜里独处时,他会暗自哭泣。
亚力凝望远方,心里想着她就像五月柱上的缎带般钻入他生活的每一部分。他自嘲地笑笑,什么生活?在有小苏格兰之前,他根本没有生活,有的是他的骄傲及姓氏,而如今这两者对他已不再有任何意义了。
那种包着一层冰冷的壳的生活似乎是许久许久前的事了。现在他有一个弟弟可爱,只是这屋子、依旧空洞、寂寞而冰冷。没有了喜儿,他完全找不到内心的平静。他自觉伤痕累累,而且确切地知道没有她他永远不可能痊愈。
他需要她的魔法,但他像呼吸一般需要的,并不是她那时常制造出灾难的法术,而是她。她拥有的最强的魔法便是她自己。
花园上空的乌云聚拢,雨丝淅沥沥落在石板步道上。亚力纳闷着她是否正在哭。他闭上眼睛片刻,然后放开了榆树。
亚力望着书房的门在皇室信差身后合上,然后低头看着为威灵顿公爵阁下举行的贺宴邀请函,将之丢在桌上。“我才不管王子这次是为谁办的,我绝不到伦敦。在找到她之前我绝不离开。”
“我想这表示无所斩获了。”多恩坐在房间对面把玩着一根手杖。
亚力摇头。“整整两个月来什么都没有。上星期我收到色雷那边来的报告,她不在那里,罗氏家族什么也不知道。我雇了所有能雇到的人把全英格兰都翻遍了,而所有的报告都相同。我唯一还没接到的是苏格兰那边的消息。”
塞莫把弄着他那数目日增的幸运符,然后抬起头。“我本以为一星期前我在伦敦看到了她,结果毕林差点向我挑战,他老婆的背影实在太像喜儿。”
“这其中一定有某些线索可寻。”多恩蹙起眉说道。
亚力颓然坐着,挫败地摇着头。“她不见了,我不以为我能找到她。”他看着他的朋友。“我还能上哪儿去找?一定有某个线索,某件我漏掉了的事。”
“那两个仆人有再回来吗?”多恩问道。“他们叫什么名字来着?”
“约翰和傅比。”
他点点头,然后有些不自在地看看亚力。“你想他们会不会和她的失踪有所关联?”
亚力摇头。他怀疑的是喜儿与他们的失踪有所关联,但又不能这么对多恩说,只得撒个谎说他们辞职了。他双手搁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一个女巫究竟会上哪儿去呢?
就在他第一千次地检视各种可能性时,房间变得沉默,太沉默了。他的目光自天花板移向他的两个朋友。
多恩一副吃惊的样子,塞莫则张着嘴。子爵闭上嘴并坐直了些。“你称喜儿为女巫似乎有点奇怪吧,贝尔摩。”塞莫的口气有些不平。
原来他说出来了。他一定是昏了头,疯了。
塞莫继续说道:“喜儿不是女巫,人人都知道女巫是又丑又老的。”
亚力眨一下眼睛,然后缓缓抬起眼睛。时间在秒针滴答的移动中流逝,亚力一拳击在桌上并站起来。“天杀的!就是那个!老女人,我竟然忘了她了。但就是她!”他三个大步走到门前,又回头面对他正慌忙要跟上来的朋友。“我要找遍城里每一条街,直到找着她为止。”他一把拉开门并喊道:“韩森!收拾我的东西,我们要到伦敦去。”
他的声音在大理石长廊间回响着,三个女仆害怕地望着一路吼叫着朝她们跑来的公爵。他在她们其中一个人面前停下并指着她。“白玛丽。”
女仆点点头,鸡毛掸子紧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