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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平常的自己截然相反,他意识到了这一点。按照往常,总是在意安全第一的他,一定早就踏上了回程之途,剩下的跟踪,就交给式神去处理了。
那么,今天的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乡想不明白,只是觉得心里忽然莫名地涌起了一个念头,这份想法太过强烈,以至于成为了他现在唯一的目标,驱使着他的行动。
那就是,一定要跟上去!亲自跟上去……为了、为了见证……
他觉得自己似乎瞬间抓住了什么,可是这思绪倏忽即逝,他又成了只会机械性地抬起脚步的……木偶。
这种像是被谁人控制住了的感觉,现在亲自体味一番,或许就能更深刻地体味到幕府受控于天道众的滋味了吧?不,或者说是德川茂茂将军的苦闷……哼,至于德川定定那个大胖子倒是过得非常滋润……
不过,现在想这样的事情,对于改善自身所处的诡异环境并没有助益,本乡很快就又开始担忧起了自己的处境。
和式神的联系被不明地切断了……
他的双手无法结印,不知何时起,十指已经变得僵硬麻木,使不上劲,双肩低垂,两只手分别软软地搭在了大腿两侧。
而他的喉咙更像是被完全剥夺了发声的能力,连一个模糊的音节都发不出来,唯有气流在口腔中流动的声音,那是极为轻微的呼呼声,从喉中传出,仿佛那里不过是个漏风的破洞。
在自己警觉之前,就被对方完全操控了,这是一个令本乡感到挫败的事实,然而,接下来他又感到了莫大的好奇。
他重新凝神望向了前面犹如鲜明标志一样的背影,那是极为婀娜的身姿,在异常贴合的衣料包裹下,双肩突显出圆润的弧度,腰肢纤细,线条柔和,女子的举手投足间都显出柔美的意蕴,乌黑柔亮的发丝及至腰间,柔柔地随风轻舞,更添了几分古典的味道。
若是第一眼初见,谁能料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会是个使刀的高手?在攘夷时期叱咤风云、制造过无数尸山血海的存在……
“千人斩”、曾有人对她的战绩冠以如此称号,但是不少曾经亲涉攘夷战场的人都知道,她所斩杀的天人又何止此数?
不过,其实流传地更为广泛的,还是她的另一个名号。
没错!那正是“血·团·子”!
虽然觉得这个绰号是简单好记、容易上口,但是本乡可不敢真的就冲本人大嚷起这个禁忌的称号。
就拿身边最近的事情说起,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和真选组的一个朋友把酒畅谈了一晚,那是刚进入盛夏的时候,夜晚已经有些燥热,几杯酒下肚,那位队员就已经酩酊大醉地趴在了桌子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就说出了一件陈年秘辛。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偏僻的山野间曾有一只纯真朴实的大猩猩,他不畏路途艰险,领着一群小猩猩……啊,不对,是一群未来的真选组队员们,从武州不辞辛劳地翻山越岭而来,就是为了带领大家来寻找传说中的至宝……one piece!呃,也不对……是一箩筐的香蕉?错了错了,总之是为了开拓崭新的未来之类的理由啦。很多少年热血漫不就是嚷着这样的口号吗?那就凑合着用啦,别讲究,jump最爱嘛。
没有什么明确逻辑的话不用太在意,我们要体谅叙述者是个醉鬼。
反正最初的目标也不过是个引子,接下来在旅途中究竟遇到了什么,这才是重点啊!
话说是在几年前,攘夷战争还没结束的时候,刚刚从乡下地方上来的一群武士们,接到了第一个重大的任务。
暗巷中的埋伏,本来开始的一切倒还没什么问题,可是当大猩猩气沉丹田、挺胸收腹,慷慨豪迈地大喊出“血团子”的一刹那,兵败如山倒的悲惨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连最强悍的抖s小猩猩都没能撑到最后……
结局是、地上落满了数不清的小猩猩……簇拥着中间那个大猩猩……
直到现在,时不时地,大猩猩的额头还常常会隐隐作痛,上面隐现一道模糊的血痕,这一奇异的症疾就像是老人家顽固的风湿、类风湿,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来叨扰一番,疼得大猩猩哼哼唧唧,并且很可能与他“缠缠绵绵”直到生命尽头……
而且,关于“血团子”,还有更为血腥的故事流传下来。
据说,当初在战场上,但凡敢于大喊着“血·团·子”向迦辽海江冲锋上前的“勇士们”,都已经统统化为了历史的尘埃……此时,在用他们的累累尸骨来施肥的土地之上,或许都已经开出了成簇娇艳的小花了吧。
不要!他不要也成为孕育小娇花的肥料啊!
本乡惊恐万状,在他的眼里,那个看似玲珑的身影一下子就变得异常高深而难以揣摩,对方给他的印象,已经不止是深藏不露的武士这么简单。
他对自己的实力相当有自信,即便比不上结野晴明,也绝对算是一流级别的,可就算是这样,还是轻易地沦为傀儡,那个银眸女子,不禁让他想到了随意操控人类的妖术师。
可他无法抗拒,只能亦步亦趋,跟随着那个背影四处穿梭着,本乡并不知道自己将会被带往何处,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指望能有谁来营救他了。
周遭各处,看不到第三个人的影子,唯有一栋栋冰冷的建筑悄无声息地矗立着,它们向下俯瞰着,投下巨大的阴影,一扇扇紧闭的窗户后面没有丝毫响动,这是一个完全摒绝了人声的异常空间,呈现在眼前的建筑群仿佛仅仅是放大版的模型,不过是用作了布景摆设的赝品。
自己好像被隔绝出了真实的世界……
迈出的每一步都越发飘忽而不真切,他像是行走在了梦境的云雾中。
中了幻术……
做出了这种判断,本乡还是无能为力。
自己已经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是占据了这样的绝对优势,那个奇诡的女子仍旧迟迟没有痛下杀手,也就是说,她应该另有所图。
想到这,本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觉得庆幸,至少还能多活一小段时间,但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严刑拷问恐怕会让他宁可早点死去吧……
也或许,对方是想把他带到隐秘之地再……
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有好事。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因为郁积了深深的不安而异常沉重,犹如沉闷的鼓点擂击着胸腔。
喉咙干渴,还有些疼痛,他说不清是因为干燥的季节所致,还是说紧张过度所带来的影响。
这样漫无边际,不知道尽头在哪的路途,给人的煎熬实在太过强烈了。
终于,在他感到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候,前面轻轻晃动的人影,终于站定了。
迦辽海江,原定的目标,此时的狩猎者正缓缓转过身来,与此同时,映在本乡眼中的周边景物也像是海市蜃楼一样开始显得模糊起来,笔直的建筑线条抖动着变得扭曲,化成了酷似波浪的一条条弯曲的弧线,最终糅杂融合成了朦胧的一团慢慢淡去,他的视野所见又重新变得清晰、分明。
现在,本乡似乎重获了对自己肢体的支配权,他握了握拳,手指并拢又松开,反反复复了好几次,这个动作又变得轻松如常。
他多少感到安心了一些,可是这份安心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所处的场所不太对劲,举目四望,略有破损的脏污巷壁立在两侧,顶上的天空被划分成了窄小的一片,显得异常遥远,他正置身于一个说不出位在何处的僻陋的巷子。
不,也可能这里根本不是巷子,而是其他的什么呢?说不定对方又对他施展了新一轮的幻术。
本乡疑心重重,形势太过超乎他的掌控了。
“呵呵,你看上去挺害怕的?其实没必要这么提心吊胆的哟。”不可否认,这个女子的语声着实悦耳,宛若梢头的夜莺婉转的啼鸣。只不过,却让他更为警惕了。汗毛倒竖,或许就能用来形容他现在的情况,这是人类面对威胁时出于本能的反应。
那对银眸,令人不敢直视,使他联想到了出鞘的长刀,那必是一把血迹斑斑的凶刃,其上寒光熠熠,与那杜绝了人类情感的冰寒银光何其相似,他曾经见过一些妖魔,皆是凶残而狡猾,它们同样有着一双与之酷似的眼睛,目光流转间,不时溢出几丝骨子深处的暴虐无情。
只是,现今所面对的这一个,给予他更为超乎想象的压迫感。
“我并不是一个靠着杀人来解决问题的极端暴力分子啦,这样说,你有没有觉得放心一些呢?”银眸的妖魔悠然地说着,可这番话并没有让本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看着对方依然紧绷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身形,她轻笑了一声,似乎十分愉悦地眯起了双眼。“费了些时间特意把你引到这,可不是为了一转眼就偷偷把你杀掉,如果真想要闹出什么事件,我之前在街上就可以干掉你的不少同伙,可是被一大群闹哄哄的苍蝇围着转就太麻烦了,毕竟我只是想小小地再推进一下,让游戏更有趣味性一点。”
游戏?本乡不解地看着她。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从迦辽海江嘴里说出的这个词背后,一定有着不好的意味。
那双妖邪之瞳,仿佛蕴藏了世间至深的不详……
“你不需要了解太多,毕竟一般人是无法了解此种乐趣呢。”看出了本乡眉眼间的疑惑,海江笑道,唇角的弧度明显上扬。“你所要做的,不过是回去之后,将你亲眼所见、所知所查的事情上报而已。啊,还要附加一项,就麻烦你了,帮我问问……”
“一切失去掌控的滋味,如何?”
仿若末日的预言,话音落下之后,直抵天际的轰隆之声骤然炸响,脚下的大地剧烈颤抖,耀眼的光柱自平地腾空而起。
下一刻,光明逝去,整个天地,陷入混沌般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