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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怨过后,傅恒额敏又期盼的看向头戴帏帽的天佑,他们这些日子以来,感觉天佑行事果断,极有分寸。满心期盼她劝说皇上回府,怎奈,他们哪里知晓?眼前的天佑,便是让乾隆不得不出门的罪魁祸首。
今儿鸡鸣时分,赏云鹤跃入天佑的卧房,给天佑包扎伤口。实则,赏云鹤取来的药物极好,天佑的伤早已愈合了。但,赏云鹤却依然每日不间断的前来,固执的为天佑上药,想要那白净的掌心看不见一丝疤痕。
天佑也随他的意,毕竟,疗伤还在其次,赏云鹤带来的消息才是正题。云鹤禀报,江湖上隐隐有传闻,皇上南下微服私访,在袁州遇刺生死不明。这两年来,一直蠢蠢欲动的红花会,已在昨晚亥时赶到了袁州城,正住在久安茶坊内。此处,是红花会的据点。
天佑静坐着思索,任由赏云鹤掏出怀中的瓷瓶,把药物涂抹于她的手心,待其包扎妥当后,方才出声吩咐赏云鹤。
赏云鹤听了天佑的嘱咐,剑眉微扬,忍不住问道:“为何还要涉险?”
天佑淡淡一笑道:“因为,一次救驾之功,在他人眼中是远远不够的。”
不够什么?赏云鹤心底疑惑,却没问出口。他深深看了天佑一眼,转身离去。天佑也不送他,转道于外厢书案前,铺上纸张自行碾墨,洋洋洒洒的写了好些字迹。之后,放下笔墨,细细看过一遍,才满意的折起纸张,放入衣袖中。
末了,用罢早膳,天佑命春丫头去静听斋知会乾隆,让他找托词出游,方有了而今之事。为此,额敏、傅恒的眼光即便再伤心,再哀怨,也成了对牛弹琴,做无用功而已。
乾隆跟着天佑缓缓而行,直到走过四条街道,站在久安茶坊前,天佑方回视着他提议道:“艾老爷,进去喝杯早茶如何?”
乾隆无有不应,傅恒、额敏也觉得与其让皇上在街上乱晃,处在危险之中。不如,坐在茶楼里,就算出了事,也能以不变应万变。
天佑等人进了茶楼,乾隆殷勤的带着天佑上楼,掌柜待鹦哥儿几人在楼梯处消失,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喜色。他朝端着茶水的小二使了个眼色,飞快的退入后院奔向偏厅,敲响闭合的门扉,压抑着激动的心绪,说是有要事禀告。
房门打开,一个手握金笛的青年警惕的探出身子,看了看门外的动静,才放掌柜入内。
掌柜环顾四周,小小的厅堂内坐着八人,俱是红花会的当家。十当家章进心直口快,追问道:“你不在前面看店吗,跑来干什么?”
掌柜为了压抑狂澜的心绪,满脸通红,好半晌才平复了气息,低声道:“当家,满洲鞑子来了!”
“他们又来搜查吗?”四当家文泰来沉吟道:“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躲一躲。”
“不是,不是!”掌柜挥手道:“他们不是官兵。我瞧着,倒像是顺天府的人,听他们的口音就是京里人。而且,我们安插在丁府门前的暗桩,在店门口点着他们,我看他的嘴型是说,这一行人是从丁府出来的。”
“真的吗?会不会是那狗皇帝来了?”章进瞪大了眼,跳起身道。
“不管是不是,总要去看一看。这好机会,我们可不能错过!”十一当家骆冰望着丈夫文泰来笑道。
“不错。”文泰来冲着骆冰点了点头,转视陈家洛询问:“总舵主,你怎么看?”
陈家洛沉思片刻,拍桌道:“我想满清的皇帝刚才遇刺,不可能有胆子出门。这次来的,多半不是他。但,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不只满清鞑子的皇帝来了,他还带着儿子和女儿。”
“不错,不错。”掌柜出言道:“他们之中,是有个头戴帏帽的女人,还有两个丫头作陪。不过这几个人,看上去都极有气势,想来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难道,是那狗皇帝的女儿来了?”八当家杨成协恨道:“听京里的人说,狗皇帝去年认了个汉女当格格。我呸!据闻这女人是狗皇帝的私生女,她娘是被狗皇帝□才怀上她的。如今,她娘一死,她就为了荣华富贵认贼作父。若今天来的是她,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嗯。”陈家洛环视着众人道:“想必,十之**是满清鞑子的格格上门。我们抓了她,用她来要挟乾隆。不过,以防万一,我们不能都去。这样吧,泰来兄带着六当家、八当家、十当家留守,我同五当家、十四当家前往。当然,还要骆冰嫂子打头阵,充作弹曲子的卖唱女,去探听探听。”
“总舵主,为什么不让我去?”章进不服。
文泰来狠狠剜了章进一眼道:“就因为你行事太冲动,说不定会让对方起疑。要知道,如今袁州城内到处是官兵,若是她们一喊,必会引来鞑子,岂非打草惊蛇?我们就算抓到了那格格,也逃不出这袁州城,反而陷入重围!如此一来,抓她又有什么用?”
“我……”
章进还欲反驳,一旁的骆冰好声劝说道:“十哥,你就听总舵主的吧。你和泰来哥留守,可不是小事。若此事是陷阱,我们失手了,还要你们来援救。”
章进虽比骆冰年长,却因为背负罗锅脾气古怪。骆冰心软,向来多关照章进一些。章进感念骆冰的照顾,从不违背骆冰所言,只得点头应承。
陈家洛见机起身,冲文泰来重重颔首,示意把大局托付于他。自己带着骆冰等人,跟着掌柜离去。掌柜把陈家洛三者安排在天佑等人的隔间之内,实为一个厢房,中间以屏风隔开。
小二送上茶水,笑问乾隆要不要边喝茶,边听小唱。
乾隆暗中瞧着天佑的指示,见她缓缓点首,方命小二哥招来歌女。而此时,骆冰早已换了一身歌伶的衣裙,抱着古筝步入房中,她的趁手兵器鸳鸯双刀便藏于琴身之内。骆冰笑吟吟上前,福身问道:“不知客官想听什么曲子?”
天佑隔着帏帽望着骆冰,淡然道:“那么,就先来一段十面埋伏吧。”
砰——!
骆冰面对天佑本就忐忑不安,忽闻此言心头一凛,以为自己露出了马脚,暴露了身份,急忙反手去取琴身内的鸳鸯刀。谁知,一不小心古筝反而滑落臂膀,砰的一声掉落于地。
红花遇清风
不待众人反应,天佑猛然起坐上前,抄起地上的古筝,笑道:“怎么如此不小心?”
骆冰的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紧绷着脸蛋僵硬的笑道:“还请小姐把古筝还与小女子,我才好弹奏。”
隔间内的余鱼同手握金笛,想要冲出屏风援助,却被陈家洛一把压住,以尖锐的眼神示意他不可鲁莽,须得静观其变。
天佑并不答应,反而抱着古筝回身放于桌台,再度落座回视骆冰道:“我看你不像是个卖唱的。”
骆冰惊得双手握拳,指甲都抠入掌心之中。然而,骆冰知道,无论对方是无意的旁敲侧击,还是看出了自己的底细。此刻,都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骆冰心道,她的鸳鸯双刀不在手中,眼前的女子,方才一来一回抱走古筝的身手又极是轻快,她没把握一出手便制住对方。若是此时动手,十有**不会成功,反而打草惊蛇。骆冰隐下惊慌之色,冲着天佑等人笑了笑,故作好奇道:“小姐会看相?”
天佑透过帏帽端详着局促不安的骆冰,笑道:“你与茶点的掌柜熟识么?”
骆冰压抑着心头的不安,自问,对方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骆冰感觉那小姐说的话,总让她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往哪里猜想。
不只是骆冰,就连隔间内的陈家洛等人,也被天佑吓得不轻。以为仓促间赶来袁州城,暴露了形迹,对方是有意前来摸底的。余鱼同、陈家洛、五当家常赫志,彼此互觑了一眼,手心都贴向自己惯用的兵器,或是指掌凝力,只待形势有变,随时出手发难。
傅恒、额敏一左一右坐于乾隆身边护驾,对天佑所言亦觉得不明所以。但,他们的主子乾隆没有发话,作为臣子自然不敢多言,只是心里难免嘀咕,觉得这久安茶坊内处处透着古怪。卖唱女子进门后,天佑小姐说话便处处透着机锋,额敏、傅恒暗自警惕,右手都藏于桌下,紧握着剑把。
“我看那掌柜的眼狭鼻歪,眉目不正眼中带赤,两颊生有横肉,正是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之相。”天佑取过桌上的茶杯,送入帏帽中,微微抿了一口道:“不知,我说的可对?”天佑挑眉看向骆冰。
骆冰哪里知晓天佑来久安茶坊之前,早从赏云鹤处把茶楼上下弄了个一清二楚。她闻天佑此言,心头难忍惊慌,掌柜的事骆冰是了解的。掌柜曾经做过师爷,偶然间作了首诗,却被往日嫉妒他的人陷害,说成了反诗。结果,可想而知,一家都被当成反贼,关入狱中严刑拷打,连他十岁的儿子也没有放过。
掌柜在狱中足足关了五年,他眼看着父母、妻儿在他眼前受尽刑罚而死。掌柜也身染恶疾,被裹着草席弃在乱葬岗。掌柜以为自己死了,不想却被路过的好心人救起。掌柜病好之后,心恨清廷,恨朝廷逼死了家人,一心指望报仇。掌柜晓得自己一人报复无望,只得千方百计加入红花会,成了袁州城内的一个探子。
骆冰心骇,她吃惊的是掌柜他不过是个小人物,即便在红花会中,也是微不足道的。可是,跟前的女子竟说出了掌柜孤身一人的事实。难不成,骆冰自问道,对方真有相面之术吗?
骆冰不敢想,也不愿想的是,对方知晓掌柜的底细,是因为派人追查过。骆冰心道,若对面的女子真是满清皇帝的女儿,紫禁城里的格格。而对方连红花会埋在百姓中小小棋子的身世,都知道的那么清楚。那么,他们这些红花会的当家,他们往日的一举一动,是不是也同样落在对方眼中,一览无遗呢?
骆冰脸上的笑容虽没有消散,颜面却已失了血色,望着天佑不知如何接话。陈家洛一看不妙,急忙起身招来门外的小二,轻声吩咐了几句。小二接了令,点头走入乾隆等人的半间房内,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