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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进出出,哪里会知道咱们老百姓的疾苦,知道咱们老百姓是要靠着土地种庄稼吃饭的。他们把地祸害光了,咱们找谁要粮食填饱肚子去?
镇长的脸都黑了,指手画脚地让尚进荣给派出所打电话,说不把这些捣乱分子全铐了去,关上几天的班房,锦官城简直就无法无天了,就成了刁民的天下了。
尚进荣也觉得大材煽风点火闹腾得有些过火。现在镇里来人,他就这么闹,到时候如果区里和市里的领导来了,大材再领着人这么闹,可就谁的脸上都不好看了。现在必须得杀杀大材的嚣张气焰。尚进荣就走上前去,对大材说:“你这么做,对谁有好处?你就是闹破了天,这条路该怎么修还是怎么修。锦官城人要想富,就得先修这条路。”
大材扫了尚进荣一眼,说:“尚进荣你听着,你以为你们兄弟有权有钱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就能把锦官城的天遮住了?,走到天边说理,我也陪着你们。现在讲民主了,想修这条路,就得锦官城的老老少少,石头瓦块都同意了,你们才能修。”
尚进东清楚大材的火气为什么蹿得这么高。这些年,大材的眼睛一看见尚进荣,就像公牛看见了舞动的红布。这个狗日的大材,不知道脑子里到底哪根神经错乱了,老是认为尚进荣和他的老婆潘红莲纠缠不清。实际上呢,尚进荣给尚进东说过,他和潘红莲年轻的时候好过是好过,但他从来没动过她一指头。
当天夜里,大材就开始挨门串户地搞串联,动员村里人起来反对尚进东滥占锦官城的农用耕地。让大家找出土地承包合同书来,说你们看看上面,上头明明白白地写着,土地承包期三十年不变。现在呢,尚进荣却在利用手里的权利,联合着他兄弟,滥占咱们的基本农田。
大材用在部队上学来的口气说:“团结才有力量!咱们一定得组织起来,不怕强权,跟尚家的兄弟斗争到底。实在不行,我就带着你们到市里省里和中央上访去。”
接下来,大材让人把锦官城所有小卖部里的红纸都买了来,连夜安排人写大字报,又打了一水桶的糨糊,大街小巷地去张贴,弄得轰轰烈烈,铺天盖地。天亮后,家家户户的屋头上都是大红和粉红的纸糊成的大字报。
二先生早上从家里出来,一眼看见满街上的大字报,就在路口拉住了去挑水的袁大头,说我这是不是在梦里,这满大街的大字报,怎么又像是回到了文化大革命?这事是不是又是你家大材捣弄的?
袁大头说你二先生也有害怕的时候?你这是在做梦呢,没人会批斗你了。这是他们在反对尚家弟兄们占地修路。
锦官城的人被满眼的大字报弄得情绪异常激动,他们去地里给麦子施肥,在街上遇到一起,就自动地停下来,相互打探着最新的消息。有人甚至趁机撺掇着,想推翻村委会的老班子,组建一个新的成员班子。
大字报贴了好几层,也没起作用,倒是搭进去了几百块钱的纸墨钱,糨糊也浪费了好几水桶。眼看着成堆的石头沙子堆进了锦官城的麦子地里,大材急了,鼓捣着起来写大字报的那些人,带着他们到市委门口去上访。第一趟去,他们在市委门口待了一个钟头,就被派出所追去的人强行拉了回来。第二趟去的时候回来得更快,人走到半道上就被拦住了。
上访回来,众人发现他们的胳膊根本就拧不过大腿。人家市里都支持尚进东修路,你再到市里去上访,还有什么屁用。
大材第三次再张罗着去上访的时候,就没人响应了。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那地是国家的,修路的钱是尚进东的,仔细算算,咱们好像也没有损失什么。既然没损失什么,咱们还告个什么告。现在,人家尚进东又提出来,再给咱们补偿一份这一季的麦子钱。一亩麦子能得两亩麦子的钱,还省了咱们弯腰下力地割麦子,这也算是件好事。”
大材指着那些人骂道:“你们这些缩头缩脑的王八蛋,眼睛看见眼前一分利,就不管日后的死活了。日后没了地种粮食,你们都喝西北风去。”
众人都嬉笑着,说没地了咱们都过城里人的日子去。你看人家城里人,祖祖辈辈的不种地,也没见人家喝西北风。相反的,人家都滋滋润润地活着,日子比我们强上一百倍。这就叫车到山前必有路。
百米宽的大道按照尚进东预先的设计,在预期的日子里开了工。全线动工修大道的那天,锦官城的人几乎是倾巢而出,都跑去看新鲜,他们看见尚进东和一群市里来的大人物一起,满面春风地举行着开工典礼的仪式,鼓乐齐鸣,鞭炮震天地响,还有两排高筒的礼炮,对着天空嗵嗵地放个不停。
锦官城的人从来没见过一百米宽的路,都在想象着一百米宽的大道到底是什么模样。
开工修马路的那天,大材没去看,老邮差也没去看。
尚进东的眼睛在人群里找了好久,也没看见他爹的影子。围绕着这条马路的修建,整个锦官城里一片沸腾,只有他爹老邮差一言没发。从尚进东提出修路开始,老邮差就用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的态度在对抗着儿子的决定。当然,老邮差不是心疼尚进东修路要花掉的那一大笔钱,他是在心疼修路要用掉的那一大片土地。但是,老邮差又知道,他儿子的脾性和他一样,一旦低了头要做一件事,那就谁也拦不下了。
这条上百米宽的马路一修起来,没出仨月,路两边就开花似的上了十几家投资上百万的厂子。夜里,尚进东开着车,慢慢地行驶在这条一百米宽的马路上,觉得自己修的这条马路只是给锦官城划开了一条细小的口子而已,不出五年,锦官城的土地上。肯定不会再有一棵庄稼的位置了。
现在,锦官城真就由当初的一片又一片庄稼地,蜕变成了今天马路纵横交错各种工厂店铺林立的小城镇。
看完了电脑里的网络图,喝了一杯咖啡,尚进东就进了屠宰车间,开始一心一意地杀猪。这些年,尚进东一直坚持每周到屠宰车间里去干一天活。每次进了车间,他都是抓过刀子直接就到流水线上去杀猪,和车间里的工人一样,进了车间就跟着机器转一个班次。车间里的工人快到下班的时候,都喜欢留下几头猪给他,看他在那里漂亮地挥舞着刀子,做一种炉火纯青的表演。
尚进东下车间,绝不是故意表演给谁看的,他下车间完全是想给身心提供一次放松和发泄的机会。开始,厂子里的一些中层干部看见他下车间,都诚惶诚恐地学着他的样子,各自规定了下车间的时间。他知道后,立即就开了一个一句话的会,在会上,他说:“你们谁要真想下车间,那就先从中层的位置上退下来,一心一意地去车间里干;我现在给你们的工作,是让你们在现在的岗位上,给公司开创最大的利益空间。”他把这句话说完,就步出了办公室,剩下那些中层坐在那里面面相觑。
尚进东每周都到车间里去杀猪这个行为,被锦官城的人当做笑话传开后,锦官城的大多数人都表示出了一种彻头彻尾的不理解。说当大老板了还亲自去杀猪,那不完全是刘备摔孩子的心思
吗?潘红莲就多次对尚进荣重复大材在家里发表的演讲,大材说:“尚进东的目的连傻子都明白,他那样做,纯粹就是为了让手下人更拼命地去为他卖力,以便他最大限度地榨取工人的剩余价值!”
尚进荣一副姑妄听之的意思,既没有反驳大材的话,也没有为尚进东进行什么辩解。回家后,尚进荣把潘红莲的话掐头去尾地说给老婆听,又说:“真不知道老三这么做是怎么想的。当老板就当老板呗,干吗非得下车间摆那个样子。”
老邮差在门口听到了,走过去说尚进荣:“别人不理解老三,误会他,你得理解他!”
老邮差是在尚进东修了那条一百米宽的马路后,无意中知道他一直都在坚持到车间里去杀猪这件事的。当天晚上,老邮差就一个电话把尚进东叫回了家。老邮差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异样,弄得尚进东一时没明白父亲急急地叫他回去的意思,放下手里的活就回了家。
老邮差看着儿子,端详了半天,有意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你一心想为锦官城干点事,但以后要爱惜点身子,那是干事业的本钱。”
尚进东点点头,同样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
往外走的时候,尚进东眼睛里有了些湿润,他没想到父亲把他叫回家,就是单纯地为了给他说这句话。自从当年办果仁厂被石大川骗了后,这是父亲给他说的最柔软的一句话。
第8章
老邮差从墓地里回来,一路都在瞅着脚下的水泥地想心事。迈动一步,他就在心里回想着脚下这块地里,原先是种的麦子还是种的豌豆;再走一步,他又想这里是玉米长得好还是花生长得好,想着想着,就把拐弯忘了。一直走过了两个路口,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停下来,才发现走过了头。和招呼他的人说了两句话,老邮差便就势拐了个弯,穿过鸟市往回走。
除了平常的市场,锦官城逢五逢十还有一个规模巨大的集市,集市上五花八门的东西,一样也不缺。除了通常的家禽市、牲口市、木料市、服装市、布市、鞋市、粮油市、杂货市、菜市、海货市、花市、干果市等这些不能或缺的市场之外,锦官城又恢复了多少年前的鸟市。锦官城的鸟市不同于别处,别处都是花鸟鱼虫的厮混着,这里的鸟市却是清一色的飞鸟。一到集日,从早到晚,鸟市里百鸟齐鸣百羽抖动,恢弘的气势和声震云霄的场面,活活把整个锦官城吵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鸟林子。
现在是散集子,没有卖鸟的,没有群鸟热闹的喧叫,鸟市里就显得格外的静,给人的感觉似乎还有些空空荡荡,甚至隐隐地透露着一丝清冷。老邮差的步子几乎是匆匆地穿过了几百米长的鸟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