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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雪原打开房门,拉开电灯,把阿美让进自己的单身宿舍时,阿美还是感到了一点惊诧。她没想到一个人的家,怎么可以是眼前这样的情景。不是因为简陋。她的惊诧是因为这房子明显缺少了一种气息,一种生活的气息。这哪里像过日子的样子啊?电炉、水壶、热水瓶就随意地放在地上。房间里到处都堆放着书籍和报纸,桌子上、椅子上、床上、地上,随处可见。还有那顶发黄的蚊帐,恐怕有好长时间都没有拆洗过了。连被子都叠得歪歪斜斜的。墙角边还摆着一只浸着脏衣服的塑料桶。阿美的心酸了。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长久缺乏人料理的房间。这个男人的日子过得如此凌乱。阿美什么也没说,挽起袖子就开始收拾起房间来。林雪原连忙拦住她,笑着说:“哪能让你第一次来就干活呢?”他搬过一张椅子,压着阿美的肩膀,让她坐下来,然后冲她一笑:“在我这儿,就该听我的。”他的笑容和语气都带着一种不合年龄的顽皮,可是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很真诚,很自然的,还有那种书生式的呆气。阿美没办法。只好把卷起的衣袖又放了下来。
林雪原兴奋得有些手忙脚乱的。他给阿美冲了一杯牛奶,拿勺子在里面搅了又搅,然后凑上嘴,想把牛奶吹凉一点,还没吹呢,他的镜片上就被热气熏出了一片浓雾来,他只得取下眼镜,可一时又找不到眼镜布,只得拿眼镜在衣服上擦拭着。戴上眼镜,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抽屉里找出一只装有大白兔奶糖的糖盒来,给阿美剥了一块糖果,然后又从柜子上取下一袋饼干,拆开了,一个劲儿催阿美尝一尝,那神态好像在招待第一次上自己家来玩的亲戚家的孩子。阿美笑了:“哎呀,你忙什么呀?你自己不累,我看着都累,你快坐下来歇会儿吧。”
可是林雪原在阿美的对面一坐下,两人的眼光碰到一起,那气氛就开始有点不对劲了。林雪原点燃了一支烟,以掩饰自己的慌乱。阿美的心也乱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起那张堆得乱七八糟的桌子。林雪原这回没有阻拦她。他坐在椅子上抽着烟,眉头微微地蹙着。
阿美将桌子上的几支笔,一支一支地放回到笔筒里,小心地插好。这些笔在她的心里激起了温暖的联想:那些好看的字,写给她的字,都是从这些笔里流淌出来的吧?正想着,却冷不防被林雪原从背后一把抱住了腰。她身体僵硬着,没有动弹。林雪原把头凑上来,贴近了她的背,她的耳畔一热,然后他那带有烟草味的气息就在阿美的耳旁响起来:“阿美,知道吗?——我——爱你!”爱,这个字,本来随着林雪原的情书已经在阿美的心里扎下了根,现在,林雪原一句透着热气又不乏羞涩的表白,让阿美心中的这个字,像种子一样地被轰的一声催发开来。阿美的身体在那声音里软下来了,不断地软下来,软得站不住了。好在林雪原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她有些迷糊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她就感到自己的嘴唇被林雪原轻轻地含住了。
阿美随着林雪原的臂弯倒在了他的床上。那一刻,她慌乱,像喝高了酒,头脑晕乎乎的,但心里却像照着镜子似的明白。无疑,现在,她正坐在他的车子上,可是她知道,那方向盘却是握在自己的手上的。林雪原一抱住阿美,头脑就“嗡”地一响,太激动了,就显得笨拙了,不听使唤了,好比是一辆刹车失灵的自行车,正在冲下斜坡一样,控制不住的感觉。这样一个切切实实的女人,像水一样柔软的女人就躺在他的怀里,隔着那么漫长的冰冷又孤单的岁月,这个温暖的女人像太阳一样融化了他。他觉得自己的血管简直要爆裂了,心脏有承受不住的疼痛。他迷糊地嘟囔着:阿美,你真美,你真好,你太美了,太好了,天哪,天哪。他取下自己的眼镜,在阿美的脸上、脖子上疯狂地亲吻着,然后颤抖着手指,把她的上衣解开来。他吻到了她的乳房。一个成熟妇人的美好的乳房。梨形的,果实般的,因为哺乳过,显得有些松软了,可是那松软中有着少女所没有的成熟和丰韵。那里有一种包容和接纳的力量,妥协的姿态,垂怜的温情。那一刻,他和她都像遭了雷击似的颤抖了一下。他抱着她的乳房,把头整个地埋了下去。他贪婪地吮吸着她的乳房,像蜜蜂吮吸着花蕊,像土地吞噬着露水。阿美被他弄得有点疼了,可是那疼是需要更大的疼才能盖过的。她抱住了他的头,像抱着一个孩子。他吸着,吻着,直到他的眼泪流出来。终于,他含着她的乳头,嘴唇哆嗦着,像孩子那样地抽泣起来。
这是阿美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不加掩饰的哭泣。他哭得有些不堪,眼泪和鼻涕都流出来了,衬着他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有点老泪纵横的感觉。她被他的眼泪弄得又震惊又心酸。她待了一会儿,等她清醒过来,就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给他擦眼泪,擦鼻涕,一边擦一边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她想:这个男人多可怜啊,他在监狱里被关了那么久,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忍了多少孤独啊。这么多年来,他恐怕都没有碰过女人了,所以才会这样激动的,以至都有点控制不住地失态了。是的,这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他的命运太惨,当别人都在享受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他只能一个人面对监狱冰冷的水泥地和铁闸门,当然,还有那些拳脚和皮带。一个男人的眼泪有怎样的威力啊,它彻底摧毁了女人心中所有坚固的堤坝。她要安慰他,用自己的身子安慰他,她要给他补偿,用自己的身子给他补偿。想到这里,阿美的身下一热,她一把握住了林雪原的手,勇敢地将他的手拉着往自己的裤腰里塞。可是裤带系得太紧了,阿美想也没想,摸索着,解开了自己的裤带。
可是,他好像并没有懂得她的意思。他的手仍旧滑了上来,滑到她的乳房上来。他又抱住了她的头,久久地把她的嘴含在自己的嘴里。他含了那么久,好像要含着她的嘴,就这样睡去一样。不过,他还是放开了她。然后他红着脸,又把她的衣服整理好,扣好。他抱着她坐了起来,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满脸羞愧地小声说:“对不起啊,在我们还没有结婚之前,我不能,还不能——”
阿美的脸立刻涨得像只紫葡萄。这个“林呆子”!他不做就不做呗,他要保持君子作风就保持呗,干吗还要说出来?好像她是一个被撩拨得等不及的女人一样,好像她那么急切地想“做”一样。真是羞死人了。她一头扎到他的怀里,有些娇嗔又有些羞愤地在他的肩上捶打起来。
太晚了,阿美要回家了。林雪原从一堆报刊中寻出了几本文学杂志,说那上面的小说写得真好,有几篇写右派经历的小说,就像写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一样。他让阿美闲着没事的时候,随便翻翻。林雪原抱着那几本杂志,一直把阿美送回了家。夜已经很深了,可是阿美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头脑里一片雪亮的。拿回的那一叠文学期刊就放在她的枕边。从初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什么书的她,居然通宵达旦地看起了小说,那种亢奋之情就像一个初上学堂的孩子得了一本新华字典一样。是林雪原让她对“知识”有了敬仰之心?还是因为她的心与林雪原在一起而变得细腻敏感起来,从而需要在这些文字里得到舒缓和共鸣?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一夜未睡。睡不着。她拉上电灯,靠在床头上,翻着那几本对自己来说又新鲜又好奇的文学杂志。这一翻,就翻到了一个叫“张贤亮”的人写的小说。这么多年都没有看过书了,可是他写的小说居然一口气就看完了。不太懂,可是好看。里面写男人女人的那些事更是好看。看来这些有知识的人就是厉害呀。什么事到他们的笔下就变得不一样了呀。本来这男人女人在一起,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还不就是要做那一桩见不得人的事吗?可是在他们的笔下,那桩事怎么就变得不一样了?变得有那些说不清楚的大快乐和大名堂了?那桩事怎么就变得让人抑制不住地向往起来了?阿美读着,读着,渐渐地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躁动得难以忍受了。是真的想了。她不自觉地把自己的双腿夹紧了,在床上扭来扭去的。汗珠不断地从她的额上渗出来。——天哪,她这是发疯发狂了吗?
蓦地,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双熟悉的眼睛。在黑夜中发光的眼睛。沉静如冰的眼睛。隔着银河一般宽阔无垠的大水面,那双眼睛穿透时空,直逼下来。锐利的目光像刀剑一样地劈向她,让她无处可逃。阿美浑身一颤。她呆呆地停了动作,羞愧而僵硬地蜷缩在床上。她感到有块沉重的铁板正慢慢地朝她压下来,好像要把她压成一张薄纸似的。她的身体渐渐地冷了,然后,一点一点地变薄,变成了一张纸。
自从志红来了以后,阿美的时间就松动起来。白天也可以出去转转了,看看别人的店里进了哪些新货,看看别人的价钱定的什么标准。还可以到工商所坐坐,与管这片的张所长和他的几个手下套个近乎,混个脸熟,还有税务所的,街道办的,这些关键人物都要经常来往着,有时还得送送礼,请请客的,总之这些场面上的事情,阿美都在慢慢地学着。当然还得在社会上交些朋友了。做生意嘛,处处都需要信息,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准,哪天遇到什么事情就能派上用场。阿美是个喜静的
人,说话慢条斯理的,在这些场合里,自然都没有“女强人”那种呼风唤雨的派头,她只能应个景,凑个热闹。不过她为人随和,心思绵密,不张扬,不多事,又到底是个美人儿,还是个寡妇,人家对她也迁就些,照顾些,就这样,她的身边也渐渐有些朋友了。小街上那些有点头脸的人物,还有一些个体老板,也都开始把阿美纳入到他们的圈子中来了,有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