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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谁都有份的那些事究竟是些什么事。现在,至少我开始去了解啦。那就是为什
么我要去找这个人,这个恶魔,假如他还在的话,他应当受审判才对。”
她坐在长靠椅上几乎哭出来了。 “小彼得,请别管他们了,就别再继续追究
过去了,追究没有任何好处。它这会儿是过去了,过去了也就完了,最好把它忘掉。”
彼得·密勒面对着壁炉架,那上面摆设着钟和他的死去的父亲的照片。他穿着
他的上尉军服,带着密勒忘不了的那种和蔼的、有点忧伤的微笑,从像框里向外凝
视着,这是在最后一次离家重返前线之前拍摄的。
彼得在十九年之后,当他的母亲请求他中止对罗施曼的追究时看着他父亲的照
片,他对他父亲的记忆还异常清晰。
.他能记得战前当他五岁时,他的父亲带他到哈根贝克动物园,给他逐个指出
所有的动物,耐心地读着每个笼子前小洋铁牌上的详细介绍来回答这个孩子没完没
了的问题。
他能记得一九四零年他父亲应征入伍后如何回到家里,他的母亲又如何哭哭啼
啼,他又如何觉得妇女们因为有个穿军服的爸爸这种了不起的事去哭,真是多么愚
蠢。他回忆起一九四四年他十岁的一天,一个军官上门来告诉他的母亲,她的英勇
战斗的丈夫在东线牺牲了。
“再说,没有人再需要这些可怕的揭露了,也再不需要这些没完没了,把什么
都公诸于众的可怕的审判了。即使你真的把他找到,也没有人会为此来感谢你。他
们干脆就会在街上给你指出,我是说,他们不需要再有什么审判了,现在不要啦,
太晚啦。彼得,看在我的面上,就此罢手吧。”
他记得十月末那一天报纸上用黑边框起来的姓名栏,跟每天的一样长,但那天
可不同,因为半腰里有这么一条:“为元首和祖国而战死。密勒·欧文,上尉,死
于十月十一日,在奥斯特兰。”
就这么几个字,再没有别的了。没有说明地点、时间或死因。只是成千上万的
名字中的一个。这些名字从东线源源… 而来,填满了不断加长的黑框框,一直等到
政府认为它有损士气才停止刊登。
“我是说,”他的母亲在他后面说, “至少你该考虑你父亲死后的名声。你
想,他愿意他的儿子苦苦追究过去,想要再扯出一次战争罪犯的审判来吗?你想那
是他所希望的吗?”
密勒转过身走向房间另一端他母亲跟前,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向下盯着她那双
惶惶然的青瓷色的眼睛。他弯下身轻轻地吻着她的前额。 “是的,妈妈,”他
说,“我想那的确是他所希望的。”
他走了出去,上了车,驶回汉堡,感到怒火中烧。
每个熟悉汉斯·霍夫曼的人和许多并不熟悉他的人都一致同意他是个合适的角
色。他是个快五十岁的人了,一头已趋灰白的头发经过细心梳理,剪成最新流行的
式样,指甲也是修饰过的,这使他成了个漂亮的老少年。他那套不深不浅的灰色衣
服来自沙维尔街,他的质地厚实的丝领带来自卡尔丁。他身上那种豪华的高级趣味
全都是只要有钞票就能做得到的。 如果他的全部本钱仅仅是外貌,那他是成不
了西德最富有和最成功的杂志出版家之一的。战后,他以一个手摇印刷机开始,为
英国占领当局印刷传单,他在一九四九年创办了一家属于最早一批的画报周刊。他
的公式很简单——文字写得耸人听闻,配上那些足以使所有竞争者相形之下就好象
是初搞花边读物的生手似的图片。这条公式很有效。他的八家联营杂志,从以少年
为对象的爱情故事,到记叙富人和尤物行当的花哨的新闻记事,使他成为大富豪。
然而新闻时事杂志《彗星》仍然是他的爱物,他的宠儿。
横财使他能在奥特马兴购买了一所奢侈的农家风格的房屋,一座农舍式的山间
别墅,一座海滨别墅,一辆“罗尔斯·罗伊斯”牌汽车和一辆“弗拉里”牌汽车。
他顺便还搞到了一个美丽的妻子(她的全部穿戴都来自巴黎)和两个他很少见面的
漂亮孩子。在德国,只有汉斯·霍夫曼这么一个百万富翁,尽管到处金屋藏娇,经
常调换情妇,但他那一串相好的照片却从来没有上过他那些飞短流长的杂志。他也
是非常精明的。
那个星期二的下午,他读了所罗门·陶伯日记的头几页之后,就阖上了封面,
背向后靠,瞧着对面的这个年轻记者。
“好了,我能猜着其余的了。你想要干什么?”
“我认为那是个重要的记录,”密勒说, “整本日记中都提到一个叫爱:德
华·罗施曼的人,党卫军的上尉,整个里加犹太区的司令官,杀了八万个男人,妇
女和小孩。我相信他还活着而且就在西德。我想找到他。”
“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
密勒简洁地告诉了他。
霍夫曼噘着嘴, “证据太不充分了。”
“那倒是真的。不过,值得再调查一下。我弄回过许多报道都是从很少一点开
始的。”
霍夫曼想起密勒过去发掘出使政府大为狼狈的新闻故事的才能,他莞尔笑了。
只要通过核实,证明是千真万确,霍夫曼很乐于发表的。它们使得发行量直线上升。
“那么,估计这个人——你称呼他什么?罗施曼?估计他早就列在通缉名单上
了。如果警察都没能找到他,你根据什么认为你能够呢?”
“警察真是在查吗?”
霍夫曼耸耸肩, “想必在查吧。我们给他们付工资就是为了这个。”
“给他们帮一点忙没害处,不是吗?就查一查他是否还真的活着,抓到他没有
;如果已经抓到,下文又如何?〃 “那你希望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霍夫曼问。
“授权试它一试。如果没有什么结果,我就罢休。抄霍夫曼转动他的椅子,把
脸转向眺望风景的窗子。窗外是一大片码头区,在二十层楼底下相隔一哩开外的地
方,起重机和停靠码头蜿蜒数哩。
“你有点越过你的路子了,密勒。为什么突然感到兴趣?” 密勒苦苦思索。
设法出售主题常常是最费劲的一关,一个自由记者必须首先向出版人或编辑出售故
事和故事的主题,与读者见面那是在很久以后。
“这是一个人们感兴趣的好故事。如果《彗星》杂志能够找到本国警察都没有
找到的那个人,那可是个独家新闻,这种事人们会想要知道的。”
霍夫曼向外凝视着十二月的天空,慢悠悠地摇着头,“你错啦,我不授权给你
就是因为这个道理。我认为那是人们最不想要知道的事啦。”
“但是你瞧,霍夫曼先生,这可不一样。罗施曼杀死的这些人——他们不是波
兰人和俄国人。这些人是德国人——是的,是德国的犹太人,但是他们是德国人。
为什么人们不想要知道呢?”
霍夫曼转回身来,青向窗户,把他的胳臂肘放在书桌上,下巴歇在指节上。
“密勒,你是个好记者。我喜欢你的采访故事的方法,你已经有你的风格了。而且
你是一个发掘者。我只要拿起电话,就可以在这个城市里雇到二十个,五十个、成
百个人,而且告诉他们做的他们都会做到,派他们去采访的他们都会采访来。但是
他们自己却不能去发掘。你能,因此你从我这儿得到大量的工作而且将来还会更多,
不过这一件不行。”
“那为什么呢?它是篇好故事。”
“听着,你还年轻。我要告诉你关于新闻界的一些事几。新闻界是一半人负责
写精彩的故事,另一半人负责把它们卖出去。你能做第一部分工作,而我能做第二
部分,因此你我所处地位不同。你认为这是一篇人人愿读的故事,因为里加的牺牲
者是德国犹太人。我要告诉你的是为什么确实没有人愿意读这篇故事,它是世界上
他们最不想读的东西。除非有一天这个国家有条法律强制人们去购买刊物并阅读对
他们没用的东西,否则他们就只肯买刊物去读他们想要读的东西。而我给他们的就
是那种东西,他们想要读的东西。”
“为什么关于罗施曼的就不想要读呢?”
“你还不明白吗?那我就告诉你。战争刚开始前不久,每个在德国的人至少认
识一个犹太人。事实是,在希特勒上台之前在德国没有人恨犹太人。在欧洲所有国
家中,我们给予我们的犹太少数民族的待遇是最好的。比法国好,比西班牙好,比
波兰和俄国更好得没法说,在俄国屠杀犹太人是很残酷的。
“后来希特勒上台了。告诉人们犹太人应该对第一次世界大战负责,对失业负
责,对贫穷负责,对一切的错事负责。人们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是好。差不多每个人
都认识一个好犹太人。再不然也是无害的。人们有犹太朋友,是好朋友;有犹太雇
主,是好雇主;有犹太雇员,是工作刻苦的工人。他们服从各项法律;他们不伤害
任何人。然而希特勒在这儿说他们要对每一件事负责。
“所以当囚车开来把他们带走时,人们没有任何行动。
他们躲在一旁,他们保持沉默。他们甚至开始相信叫嚷得最凶的人。因为人就
是这样的,特别是德国人。我们是一个顺从的民族。它是我们最伟大的力量,也是
我们最大的弱点。
它能使我们在英国陷于罢工时创造经济奇迹,但也使我们跟随象希特勒那样的
人进入一个大得不得了的万人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