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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那位理发师朋友要替你化妆一番,”里昂对密勒说,“然后给你拍
一张新照片,好贴在驾驶执照上。”
在楼上的洗澡间里,理发师把密勒的头发剪得他从没有过的那样短。剪完后,
除去头顶上的一小部分外,其余地方都可以看到短发下面的白色头皮在闪闪发亮。
乱头发蓬松的模样不见了,但他看上去也显得老了些。他头发左边那条笔直的发路,
现在在短发里也显不出来了。他的眉毛几乎给拔光了。
“光眉毛并不使人显老,”理发师闲聊似地说, “不过,可以有个六、七岁
的出入,叫人很难猜得出个准数来。
还有最后一点,就是你要把胡子留起来。只要一个小胡子,和你的嘴巴一样宽
就行了。要知道,那可以使你显老。你能在两星期内做到吗?”
密勒知道自己胡子的长法。 “没有问题。”他说。他照了照镜子。他看起来
大约三十五岁,留上胡子后,还会再加四岁。
他们走下楼来。这时,奥斯特尔和里昂扯起一块白单子,叫密勒站到前面,莫
迪给他照了几张正面像。
“行了,”莫迪说, “三天之内,我把驾驶执照准备好。”
他们走了。奥斯特尔转向密勒; “好了,柯尔布,”他不再用别的称呼,
“你原在达豪训练营受训,一九四四年七月去伏洛森堡集中营服务。一九四五年四
月,你率领那个处决了卫戍部队首脑卡纳利斯海军上将的小队。在一九四四年七月
图谋暗杀希特勒的事件中,盖世太保怀疑一部分陆军军官是同谋者,结果把他们处
死了,你也参与了这次屠杀。难怪今天政府当局要逮捕你。卡纳利斯海军上将和他
的部下并不是犹太人,这事不可能不了了之。好吧,上士,我们马上开始工作。”
在摩沙德的每周例会即将结束的时候,阿密特将军扬起手说: “最后还有一
件事,显然我认为是较为次要的。据里昂从慕尼黑报告,他近来在训练一个年轻的
德国人,雅利安族。这人由于他自己的某种原因,对党卫军怀恨在心,正在准备打
入敖德萨。”
“他的动机?”在座的有一个人怀疑地问。
阿密特将军耸耸肩膀: “由于他自己的什么原因,他要把一个叫罗施曼的前
党卫军上尉找出来。”
迫害国事务司的负责人(原波兰犹太人)猛地抬起头来:“爱德华·罗施曼?
里加的屠夫?”
“就是此人。”
“呸,如果我们能抓到他,一笔老账就可以清了。”
阿密特将军摇摇头:“我曾经对诸位说过,以色列是再也不搞报复了。我的命
令是绝对的。即使那个人找到罗施曼,也不会有暗杀的事。在本·加尔事件以后,
这会使艾哈德垮台的。今天的麻烦在于,如果在德国有任何前纳粹分子死掉,就都
要归咎于以色列间谍。”
“那么,对这个年轻德国人该怎么办呢?”夏巴克负责人问。 “我要设法
利用他去查明今年还有没有别的纳粹科学家被派往开罗,这对于我们是头等重要的。
我打算派一个谍报员去德国,直接把那个年轻人监视起来。任务只是监视,别无其
他。”
“你选好人选了吗?”
“有了,”阿密特将军说, “他是个优秀的人,可靠。
他只是跟踪和监视那个德国人,向我本人报告情况。他能够装成一个德国人。
他是个耶克人,出生在卡尔斯鲁厄。”
那天早晨,在拜罗伊特,阿尔弗雷德·奥斯特尔对密勒进行了又一次严厉的盘
问。
“我问你,”奥斯特尔说, “党卫军的短剑柄上刻的是什么字?”
“杀身成仁。”密勒回答。
“对。一个党卫军成员什么时候被授予这种短剑?”
“在训练营进行结业检阅的时候。”密勒回答。
“对。把效忠于希特勒本人的誓词重复一遍。”
密勒逐字地重复一遍。
“把党卫军的决死誓词重复一遍。”
密勒背诵了一遍。
“死人头的标志是什么意思?”
密勒闭着眼睛,把他学到的背了一遍; “死人头的标志来自古老的“日耳曼
神话。它是那些条顿武士集团的标志,武士们向他们的首领宣誓效忠,彼此间也互
表忠诚,到死甚至到地狱后都不要变心。因此,死人头和交叉大腿骨是指地狱的意
思。”
“对。是不是全部党卫军成员都是当然的“死人头”部队成员?”
“不。”
奥斯特尔站起来,伸伸懒腰: “不错。我想不出他们还会向你提出什么别的
一般性问题。现在,我们来学特殊的问题,就是关于伏洛森堡集中营的,这是你第
一个也是仅有的一个工作岗位……”
在奥林匹克航空公司从雅典飞往慕尼黑的班机上,靠窗口坐着一个人,看样子
沉默寡言,不易接近。
他旁边的一个德国商人几次想同他攀谈,因为看到对方兴趣不大,便独自读起
《游伴》杂志来。这个商人的邻座注视着窗外:班机正飞越爱琴海,离开春暖的地
中海东部,向覆盖着白雪的多劳麦茨峰和巴伐利亚的阿尔卑斯山山巅前进。
那个商人从他同伴的口里至少问出一件事。窗口的这位旅客无疑是德国人,他
的德国话流利娴熟,他关于德国的知识准确无误。那个在希腊首都卖完货物回国的
商人丝毫也不怀疑坐在自己旁边的是一位同胞。
他的估计真是大错而特错了。他旁边的那个人,三十三年前出生在德国,名叫
约瑟夫·卡普兰,是卡尔斯鲁厄一个犹太裁缝的儿子。希特勒上台的时候,他才三
岁,七岁上,父母被装进一辆黑色囚车,拉走了。他在一个阁楼里躲了三年,到一
九四零年十岁时,被人发现,也被装进了一辆囚车。此后几年,他凭着大孩子的那
种机智灵巧,在一连串的集中营里生活过来。到一九四五年,有一天,一个人对他
哼哼着外国话,伸出手递给他一根金钱巧克力糖。他两眼露出野兽般怀疑的神情,
猛地把它夺过来,赶快跑到集中营的一个角上去吃,生怕那人又会把它要回去。
两年后,他体重才增加了几磅,年纪已经十七岁了。他象只饥饿的老鼠似的,
对一切人和一切事都怀疑,都不信任。他在那一年乘上了一条名叫“华菲尔德总统
号”别名“出埃及号”的轮船,去到一个远离卡尔斯鲁厄和达豪的新天地。
随后度过的那些年头,使他逐渐长大成熟起来,学会了许多东西,结了婚,有
了两个孩子,在军队里有了一个职务,但心里始终消除不了他对那一天他正要去的
那个国家的仇恨。他不能不同意到那里去,不能不强抑自己的感情,象过去十年中
曾经两次做过的那样,重又装出和蔼亲善的样子来。为了冒充德国人,他只得这样
办。
他为了执行这次任务,还携带了其他的必需品:装在上衣胸前口袋里的护照、
信件、名片和一个西欧国家公民所应有的全套证件,还有内衣、鞋子、外衣和一个
德国纺织行商的随身行李。 当飞机钻入欧洲上空寒冷的阴云的时候,他重又考
虑起他的任务来。他想起那位沉默寡言的上校,在那个出产水果很少而出产以色列
间谍却非常之多的农场里,夜以继日地向他再三交代的事情。要他跟踪一个人,监
视他。这个年轻的德国人比他小四岁,想要做一件别人做过几次但都失败了的事情
——打入敖德萨。考察他的行动,判断他的进展,注意他同什么人接触和往来,核
实他发现的情况,并且切实判断这个德国人能否找到那个网罗另一批德国科学家去
埃及搞火箭设施的招聘官。绝对不要暴露自己,绝对不要自己插手进去。然后,在
那个年轻的德国人难免要“开花”或暴露之前,把他的所获全部报告回去。
他将执行这一任务;他并不因之而高兴,也没有要求他非高兴不可。幸亏没有
谁要求他乐意再当德国人,没有谁提出,要他乐意去同德国人交往,说德国话,同
德国人在一块儿谈笑。如果提出这种要求,他就会拒绝接受这个任务的。
因为他痛恨所有的德国人,他受命跟踪的那个年轻记者也不例外。他认定这一
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第二天,里昂对奥斯特尔和密勒作了最后一次访问。除里昂和莫迪外,还有一
个陌生人,他的皮肤晒得很黑,结实健壮,比其他人年轻得多。密勒估计这个陌生
人大约三十五岁,介绍的时候只是提到他的名字叫约瑟夫。这个人自始至终一言不
发。
“顺便告诉你,”莫迪对密勒说, “我今天把你的汽车开来了,停放在城里
一个公共停车场上,就在市场广场旁边。”
他把钥匙扔给密勒,补充说: “你去找敖德萨的时候不要用这辆车。一来是
它太引人注目;二来你冒充的是一个面,包店工人,因为暴露了前集中营警卫的身
分而正在逃命,这样的人不会有一辆“美洲虎”。你去时可以搭火车。”
密勒点头表示同意,不过私下里很不愿意离开他心爱的“美洲虎”。
“好。这就是你的驾驶执照,上面贴的就是你现在模样的照片。有人盘问,你
就说你驾驶的是一辆“沃尔克斯瓦根”,不过留在不来梅了,可以向警察局查证你
的车牌号码。”
密勒仔细看了看驾驶执照,上面的照片是短头发,但没有小胡子。至于他现在
已经留起的小胡子,可以推说是身分暴露后采取的一种预防措施。
“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