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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就躺着一点一点地回忆昨天的事情。但截止上午十点左右,便不知下文
了。他迷糊了一会儿,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有一个男人坐在他的床边,脸上带着微
笑。
密勒直瞪瞪地看着他, “我不认识你。”他说。
“可是我认识你。”来访者说道。
密勒想了想,“我见过你,”最后他说,“你那天在奥斯特尔的家里,还有里
昂和莫迪。”
“说得对。此外你还记得什么?”
“几乎全都记得,我慢慢想起来了……
“关于罗施曼呢?”
“记得。我跟他谈了话,我要去报警。”
“罗施曼跑了,逃回南美去了。整个事件已成过去,圆满结束。你懂吗?”
密勒缓慢地摇摇头:“还没有。我得到了一个绝好的新闻故事,我要把它写出
来。”
来客的笑容消失了。他俯下身子:“听着,密勒。你是个混帐的客串间谍,你
那条命是捡来的。你甭想再写什么了。首先,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写。我拿到了陶
伯的日记,我要把它带回去,物归原处嘛。昨天晚上我读了它。你的外套口袋里有
一张陆军上尉的照片,是你父亲?”
密勒点点头。
“那么说,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了?”那个谍报员问道。
“是的。”
“嗯,我有点儿感到抱歉,我的意思是指你父亲的事。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对
一个德国人说这句话的。再说那个档案,那是怎么回事?”
密勒告诉了他。
“那你他妈的为什么不能交给我们呢?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们费了好大周
折才帮你打了进去,而你拿到东西之后却又交给了你的同胞。我们本来可以充分发
挥那个情报的作用的。”
“我当时不得不把它送出去,通过西吉。那就是说,邮寄。你们真能行,始终
也没有让我知道里昂的地址。”
约瑟夫点点头:“没什么。但是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无可报道的。你没有任何
证据,日记没有了,档案没有了,唯一剩下的是你个人的看法。你如果一定要饶舌,
谁也不会相信你,除了敖德萨。他们倒会来找上你的。再不然,他们也许会搞掉西
吉或者你的母亲。他们心狠手毒,记得吗?”
密勒思索了一会儿,“我的车子怎么样啦?”
“你还不知道呢,我忘了说啦。”
约瑟夫把车里暗藏了炸弹和如何爆炸的经过告诉了密勒。“我跟你说过他们心
狠手毒。车子已经发现,在一个峡谷里烧毁了。车子里的尸体已无法辨认,但不是
你的。关于你的说法是,你被一个要求搭车的人拦住了,他用一根铁棍把你打昏,
自己开车走了。医院方面将证实,你是让一个过路的摩托车手发现倒在路旁,便叫
来救护车把你送进医院的。
他们再也认不出我了。当时我是戴着帽盔的护目镜的。这是正式的说法,以后
就维持这个说法。为保险起见,我两小时前给德国的报馆打了电话,用医院的名义
把上述说法告诉了他们。说你是碰上了劫车贼,而那家伙后来翻了车, 送了命。”
约瑟夫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他朝下看了看密勒,“你是个走运的混小子,虽然
你自己还蒙在鼓里呐。昨天中午我接到你的女朋友可能是照你的布置传给我的口信,
我发了狂似地驾车飞奔,只用两个半小时就从慕尼黑赶到了那座山上的房子,那正
是你快送命的当口,他们派了个家伙来正打算杀死你呢,我设法及时制住了他。”
他转过身去,伸手抓住门把:“照我说的办吧。要求保险公司赔偿汽车,换辆
“沃尔克斯瓦根”回汉堡去,跟西吉结婚、生孩子,老老实实当你的记者,别再卷
进职业间谍圈里去。”
他走后半小时,护士推门进来。“有你的电话。”她说。
那是西吉,在电话里又哭又笑的。她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告诉她彼得在法兰
克福陆军医院。“我这会儿就上你那儿去。”她说完,挂上了电话。
电话铃又响了。“是密勒吗?我是霍夫曼。我刚在电讯稿上看到你那一段。你
脑袋上挨了一下,没事吧?”
“我挺好,霍夫曼先生。”密勒说。
“太好啦。什么时候能上班?”
“要不了几天。怎么啦?”
“我有个材料,正合你的路子。德国有好些有阔爸爸的大姑娘去山里滑雪,让
那些年轻漂亮的滑雪教练员搞上了。
巴伐利亚有一家私人诊所就专替她们遮丑,要价很高,保证不让她们的爸爸知
道。看来有些个传了种的混小子还从诊所要了回扣。事情不大不小,雪地情史,山
野狂欢。你什么时候能动手?”
密勒想了想:“下礼拜。”
“好极了。还有,你原先搞的那个,追踪纳粹分子,找到那个家伙了吗?有啥
可写的吗?”
“没有,霍夫曼先生,”密勒慢吞吞地说,“没啥可写的。”
“真没有想到。快养好身体,汉堡再见。”约瑟夫的飞机从法兰克福取道伦敦,
在星期四傍晚暮色四合的时候降落在特拉维夫的洛德机场。从考莫伦特签发电报的
那位陆军上校派了两个人乘车去机场把他接回总部去作汇报。他俩一直谈到将近凌
晨两点,一个速记员记下了全部谈话。谈完后,上校靠在椅背上.面带微笑,给他
的部下敬了一支烟。
“干得不错,”他简单地说,“我们给工厂提了警告,报告了当地政府——当
然都是匿名的。研究部门的设备要拆除,我们要设法做到这一点,哪怕德国当局不
协助。不过他们会协助的。那些科学家显然并不知道他们是在为谁工作。
我们将完全以私人身分同他们接触,他们大半会同意销毁他们的资料。他们懂
得如果事情闹开了,今天德国的舆论是亲以色列的,他们将在实业界得到别的职位,
并且守口如瓶。波恩也会守口如瓶,而我们也是如此。密勒怎么样?”
“他也会如此。那些火箭怎么样了?”
上校喷了一口烟,凝视着窗外夜空中的星星,“照我看,它们这下是永远飞不
起来了。纳赛尔必须最迟到六七年夏天作好一切准备,而如果那个火神工厂里的研
究工作垮了台,他们就绝无可能另搞一次行动,以便在六七年夏天以前把遥控系统
及时地装上火箭了。”
“那么说,危险已经过去了。”谍报员说。
上校微笑着,“危险永远不会过去,它只是变了方式。
这个特定的危脸也许过去了,整个危险仍在发展。我们接着还得再干一仗,也
许那以后还得干,直到一切告终。不管怎么说,你肯定是累了,你现在可以回家了。”
他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装着私人用品的塑料袋,而谍报员则把他的伪造的
德国护照、纸币,皮夹和钥匙放在桌子上。他到旁边一个房间里去换了衣服,把那
些德国服装交还给他的上司。
上校站在门口用赞许的眼光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同他握了握手:
“欢迎你回来,乌里·本·晓尔少校。”
谍报员恢复了自己本来身分后,感到舒服多了。他是在一九四七年刚到以色列
后在帕尔马赫入伍时取得这个身分的。他乘一辆出租汽车回到他在郊区的住所,用
他刚同其他个人用品一起领回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在黑洞洞的卧室里,他可以辨认出里芙卡——他的妻子——的酣睡着的身体,
薄薄的毯子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着。他摸进孩子们的房间,看了看他的两个孩子:六
岁的希洛莫和两岁的杜夫。
他多么想爬上床去倚偎着他的妻子睡上几天啊,但是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呢。
他放下他的提包,轻手轻脚地脱掉了衣服,甚至内衣和袜子都一起脱光。他从衣柜
里取出干净的衣服换上。里芙卡睡梦正酣,毫无所知。
他从壁橱里取出他的军裤,它还是象他往常回家来时那样洗得干干净净,熨得
笔挺。他套上发亮的黑牛皮靴,系好带子。他的卡叽衬衫和领带照旧放在原处,衬
衫上的摺缝熨得笔直。他在衬衫外面罩上他的军外套,外套上唯一的饰物就是作为
伞兵军官标志的闪闪发亮的钢翼和他在西奈和在越境突击战斗中赢得的五条战功绶
带。
最后一件东西就是他的红色贝雷帽。他穿戴齐整后,又拿了几件东西塞在一个
小包里。这时东方已经泛白,他走出房子,发现他的小汽车仍然停放在他一个月前
临走时停放的公寓楼前的老地方。
虽然今天还只是二月二十六日,离最后一个冬月的结束还有三天,但空气已经
回暖,预示了一个灿烂春天的征兆。
他向东行驶,出了特拉维夫,直奔耶路撒冷。他很喜欢这种黎明时的谧静,这
种安宁、清新的气氛永远使他感到非常美妙。在沙漠里执行巡逻任务期间,他看到
过千百次这种景象——凉爽而美丽的日出奇景开始了酷热的一天,有时则是战斗和
死亡的一天。这是一天里最美好的时刻。
道路穿过海滨平原上平坦富饶的田野,伸向犹太的赭色山岗,途中经过苏醒中
的腊姆拉村。过了腊姆拉,在当时情况下就要绕道拉脱隆·沙令特,多走五哩路以
便绕开约旦部队的前沿阵地。在他的左侧,他可以看到阿拉伯军团的早炊升起的轻
盈盈的蓝烟。
在阿布·谷希村里,有几个阿拉伯人在放哨警戒。而当他爬上离耶路撒冷最近
的一个山岗时,太阳已经照亮了东方地平线,使那座被分割的城市中阿拉伯区里的
岩石圆顶显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