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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湿透了她旁边的餐桌和椅子。
尽管这篇文章登在头版不显眼的位置,并且没有照片,但详细介绍了他的三度烧伤情况。伊娃的心都碎了。她连忙戴上太阳镜,遮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帕特里克即将回国。他将带着遍体鳞伤,如同动物一样被捆绑着,踏上他预料终究逃脱不了的行程。
她也要去美国。她将呆在隐蔽的地方,悄悄地为他分忧,为两人的安全祈祷。
第十四章
为这次回国,帕特里克选择了一套外科医生用的浅绿色工作服。该工作眼非常宽松,不至于使伤口的疼痛加剧。尽管飞机是直达,但在路上也要熬过两个多小时,他需要尽可能地穿得舒适些。医生给他一小瓶止痛药,以备急用;此外还给了他一个装有医疗档案的卷宗。帕特里克向医生表示感谢。他同卢斯握手告别,还向一个护士道别。
特工迈尔斯和四个全副武装的宪兵在门外等候。“帕特里克,我们做个交易。”迈尔斯说,“我不给你戴手铐脚镣,你也尽量守规矩。不过,飞机一着陆,我就没有选择余地了.”“谢谢。”帕特里克说着,开始小心翼翼地朝过道走去。他的两条腿自上至下发痛,双膝也因久未使用而显得无力。他一面昂首挺胸向前移步,一面客气地朝护士点头。几个人乘电梯到了底层停车场,那儿停着一辆蓝色囚车,还有另外两个宪兵。他们有枪而立,冷冰冰地注视着两辆停在附近的汽车。在他们的搀扶下,帕特里克上了囚车,坐在凳子上。一个宪兵递给他一副飞行员用的廉价太阳镜。“飞机上需要它,”他说,“空中光线特别强。”
囚车没有离开基地。它以不到30英里的时速沿着发烫的沥青路缓缓行驶,穿过一个个守卫不严的检查站。车内寂然无声。透过厚实的帷帘和有色的车窗,帕特里克看见一排排营房、办公楼和飞机库。四天前,他就是在这里下飞机的,他想。由于刚来时麻醉药还在起作用,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仪表盘下面的空调器瑟瑟作响,车内显得很凉爽。他紧紧抓着那个装有医疗档案的卷宗,这是他目前仅有的物件。
他想起蓬塔波朗,想起那里的家。现在他们是否会惦记他?他的房子现在情况怎样?女佣是否还会去打扫?大概她已经不去了。还有那辆汽车,他非常喜欢的红色甲壳虫牌汽车,不知现在情况怎样。他在镇上只认识几个人,这几个人会不会议论他?大概他们什么也不会说。
不过现在这一切已经不重要。无论蓬塔波朗镇的人怎样对他说三道四,比洛克西的乡亲还是会惦念他的。浪子回家了。全世界最有名的比洛克西人回家了。他们会拿什么来迎接他?大概拿脚镣和传禀吧。何不在海滨90号公路列队欢迎这位比洛克西的成功者?是他使他们出名,使他们的城市出名。在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拥有窃取9000万美元的智慧?
对于自己这些荒唐的想法,帕特里克觉得好笑。
他们会将他关在哪所监狱?过去他当律师时,曾多次去过当地的各个监狱——比洛克西市和哈里森县的各个监狱。他甚至还去过联邦政府设在比洛克西基斯勒空军基地的单人牢房。看来他不会有住这种牢房的运气,他是独自住一间牢房,还是与一般的窃贼、疯子共住一间牢房?蓦地,他想到一件事。他打开那个装有医疗档案的卷宗,迅速测览了医生签署的出院意见。只见这一栏醒目地印着一行黑体字:“该病人至少应该继续住院治疗一星用。”
感谢上帝!先前他为什么没有想到看一下出院意见?麻醉药的作用。由于过去一星期里他被注射了超常剂量麻醉药,他思维系统出现了紊乱。记忆的错漏和判断的失误皆缘于麻醉药之故。
他极需将这份出院意见复印给桑迪,以便下飞机后,能有一张舒适的单人床歇息。最好能有一间单人病房,一切让护士料理。这才是他所需要的监禁。
至于门外站上一些警察,那不碍事。只要能将他安顿在一张可调节的床铺上,接受远距离监控,并与一般的罪犯分隔开,就达到目的了。
“我需要打个电话。”他直接朝司机的方向说,但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在一个大型飞机库前,囚车停了下来。这儿停着一架喷气式运输机。帕特里克和迈尔斯去了机库内的小办公室,争论宪法是否赋予一个被指控者这样的权利,即他不但可以给他律师打电话,而且还能给他传真文件。而宪兵在机库外阳光下等候。
帕特里克威胁说要对迈尔斯提出最严厉的法律诉讼。迈尔斯让步了。那份医疗档案被传真给新奥尔良桑迪·麦克德莫特办公室。
接下来帕特里克在厕所里呆了很长时间。然后他会同押送者,慢慢登上这架空军运输机。
11时40分,该运输机降落在基斯勒空军基地。
使帕特里克既感到吃惊又有点失望的是,并没有出现那种庆典似的场面。没有蜂拥而至的记者和摄像机,也没有众多老朋友冲上前向他提供他所需要的支持。
该机场已经接到上级命令,实行临时性封闭。记者一律不得人内。仅在1.5英里之外的正门附近,一大群记者挤成一堆,并摄下飞机越空而降的镜头。他们也感到非常失望。
说实话,帕特里克很想让记者看见他是如何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外科医生用的工作服,蹒跚地走下飞机,并拖曳着手铐脚镣向前移步。这个亮相极其重要,因为那些将来的陪审员们会通过电视看到这一情景。
如他所料,《沿海日报》在头版头条登载了帕特里克对联邦调查局的诉讼,并配有大幅彩色照片。只要是还有一点同情心的人,都会对帕特里克的遭遇表示同情,至少在目前是这样。他的对立面——政府、检察官和调查人员——因这一击而锐气大减。按理说,这是执法部门值得庆贺的一个日子;一个大盗,而且是律师出身的大盗,已经缉拿归案。然而,联邦调查局比洛克西分局却大门紧闭,电话机被拔去插头,唯有卡特在悄悄地活动。他的职责是,帕特里克一下飞机,立即与他会面。
同卡特一起等待的还有哈里森县治安官斯威尼、空军基地的两位军官和桑迪。
“你好,帕特里克。欢迎你回来。”治安官说。
帕特里克伸出戴着手铐的手,想同他握手。“你好,雷蒙德。”帕特里克笑着回答。两人是老相识。由于办案的缘故,当地律师和当地警察、司法部门的人都很熟。早在九年前,帕特里克刚来比洛克西时,雷蒙德·斯威尼就是哈里森县的治安官。
卡特上前作了自我介绍。帕特里克一听到“联邦调查局”几个字,便转过脸,朝桑迪点了点头。附近停着一辆四车,这辆四车看上去同波多黎各那辆送他上飞机的囚车一模一样。他们依次上了车,帕特里克和自己的律师坐在最后。
“我们去哪里?”帕特里克小声问。
“去基地医院,”桑迪小声回答,“作进一步治疗。”
“你干得不错。”
囚车缓缓向前行驶。只见在某个检查站上,卫兵正入迷地看着报纸体育版,他只对国车瞥了一眼。紧接着前方出现一条僻静的街道,两边立着一幢幢军官宿舍。
大凡逃亡生活均离不开梦。有些梦是在间睡眠时发生的,可以说是真正的梦。有些梦却发生在大脑尚未停止工作、但已经处于漂浮状态的时候。无论哪种梦,内容多半很恐怖,而且代表恐怖势力的那重阴影越来越浓,越来越活跃。也有一些梦表达了对结束过去、创造未来的向往。不过,帕特里克知道,这样的梦很少。逃亡生活是与过去紧密相连的一种生活。没有人例外。
还有一些梦交织着对返回故土的种种遐想。哪些人会来欢迎他?墨西哥湾的空气是否还是那样清新?有多少朋友会主动来看他?有多少人会避开?他能想起一些需要见面的人,但不知这些人会不会来见他。现在他是一个人人躲避的麻风病患者,还是一个受欢迎的名人?也许两者都不是。
随着追寻的终结,会有某种细微的轻松感产生。
尽管前面有可怕的事情等待着他,但此时他可以对很多东西不加以考虑了。事实是,帕特里克过去不可能完全松弛,也不可能真正享受新的生活。即便是那笔巨款,也无法平息他的恐惧。这一天是终究要到来的,他一直有这种预感。因为他偷的钱太多。倘若很少,那些受害者就不会如此紧追不放了。
囚车继续向前,他的视线移到了窗外。这里的汽车路是铺石的,而在巴西,尤其在蓬塔波朗,铺石公路非常少见。这里的小孩玩耍时穿着运动鞋,而在巴西,小孩都赤着脚,因而他们的脚掌同橡胶一般坚韧。突然,他觉得很想念鲁阿蒂拉顿茨街。在那条幽静的街道上,常有一些小孩踢着足球。
“你没事吧?”桑迪问。
帕特里克点点头。此时他依然戴着那副飞行员用的太阳镜。
桑迪把手伸进公文包,取出一份《沿海日报》。映入眼帘的是极为醒目的标题——拉尼根控告联邦调查局犯有伤害罪——还有占了半个版面的两张照片。
帕特里克欣赏了一会儿。“以后再看吧。”
卡特坐在帕特里克前面。自然,此时他在倾听这个俘虏低声说话。两人进行交谈是完全不可能的。对于帕特里克,这是求之不得的事。囚车驶入基地医院的停车场,在急诊部人口处停了下来。他们领着帕特里克穿过一道员工使用的门、到了过道。几个护士已在那里等候。她们迅速给新来的病人做了检查。两名化验员在他们面前停住脚步。其中一人还说:“欢迎你回来,帕特里克。”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没有通常的繁琐手续。没有填写各种入院表格。
没有询问医疗保险或如何缴纳费用。他被直接领到三楼,安置大厅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