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荣耀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3878-隐形伴侣-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摇了摇头。    
    “想吃粽子吗?我外婆从乡下带来的……”她居然从衣袋里,摸出两只鼓鼓的粽子,举在手心里,想扔进窗子去。她笑了笑,笑容甜甜的,她还太小,只知道半夜里慌不慌,不知道白天更危险。看来她这种“探监”的勇敢实在有点盲目。    
    他不想使她失望,叫她把粽子藏在竹林的枯叶下。再说他也真馋了,他会让邹思竹去取。雨已停了,天亮起来,校园里开始有了活动的响声。    
    “快回去吧,坚强点,我一定会很快放出来的。”    
    “多少辰光?”    
    “一个月……哦,也可能,两个月……”    
    她怔在那里,“这么久……那,我干什么呢?”    
    “你应该学学《共产党宣言》。”    
    “我在看《马克思的青年时代》。”她显然不愿马上结束这冒险约会。她根本不懂什么是失去自由。她一定把这当作一件好玩的乐事了。山顶上已有人在走动,真见鬼!他拼命挥手让她走开,她竟然抬手把一个小纸团准确地从铁栏外扔了进来。门锁在拧动,有人在吆喝起床,他把纸团塞进鞋里,离开了窗子……很久很久,他依然听到从山下的小路上,传来一阵阵悠长的歌声,不知是竹叶飒飒,还是他的幻觉。一直到夜深人静,他才在月光下掏出那纸团,上头是一行娟秀的小字:    
    在卡尔看来,爱情是神圣的。“我爱你”这句话,对他说来,有特殊的意义,它同时意味着“永远”。    
    他爱她。为了雨中的那把蓝色的小伞,他会永远爱她。    
    “哎,问你话呢,又发呆。”她嗔怪地推推他。


《隐形伴侣》 一严酷和残忍(8)

    “哦……啥?问啥?”他从自己的思路中挣扎出来。他想件什么事的时候,总像做白日梦似的。    
    “我问你,你后来找到那两只粽子了吗?”    
    “当然,肉粽子,一口气都吃了。”    
    他想起他当年的“看守”邹思竹那一丝不苟的模样。    
    “邹思竹那个人心肠蛮好的。”她说。    
    他不愿意她在这种时候提邹思竹。记忆的门到处敞开,却毫无用处;生活的门,到处关闭,却充满诱惑。那个一帆风顺的中学时代,那个光辉灿烂的红卫兵时代,已经永远成为了过去。它们被厚厚的绿藻覆盖,失去了以往的光彩。而他面对的,却是一个酷热的夏天,一次没有旅费的长途跋涉,一把锁,一张席子——仅仅为了一张证明,为了那不知深浅的沼泽地。    
    他感到厌恶。    
    小山顶工宣队办公室传来几声洪亮的京腔:“浑身是……胆……雄赳赳……”    
    他突然站住了,抓起肖潇一只手,急促地说:    
    “你知道那年我隔离审查,最后是怎么放出来的吗?”    
    “不是说……恶攻……证据不足嘛……”    
    “不,一进去,我全承认了,好汉做事自己承当。”他苦笑着摇摇头,“但到了最后,是他们叫我推翻的。”    
    “哪个?”    
    “他们。”他往山上一抬下巴,放低了声音。    
    “工宣队?”肖潇睁圆了眼睛,“为啥?工宣队为啥要叫你推翻呢?”    
    “因为工宣队支持我们这派。我如果打成反革命,他们也完了。”他的脸恶狠狠地往一边扭歪过去,树影在脸上投下一块块青绿的斑。“这是一笔政治交易,懂不懂?只要本人不承认,上头就不能做结论,对立派就没有办法,工宣队就一贯正确。我,也就糊里糊涂地当了一只筹码,最后撤销了隔离……”    
    肖潇不吭声,茫然不解地咬着辫梢,似乎对这其间的复杂关系,仍然不能够弄得十分明白。她低头想了一阵,自言自语说:“那……不是等于工宣队教你……教你欺骗组织嘛……”    
    组织?哼,组织是什么?不过你也总算明白了,一个人第一次撒谎,不是叫人逼的,就是让人教的。欺骗?谁骗谁?这一切也许都是个大骗局,我悟了多少个白天黑夜了……    
     而现在,要去低三下四地问他们:你们当年教我撒的那个谎,还算数不算数?    
    他们敲门。“样板戏”往门口移来。    
    “陈旭陈旭,等等我呀……听我说……”他听见她喊。    
    背后有一双娇嫩的小脚,踩着他的脚印。跌跌撞撞,像一具影子,尾随着他。    
    “你等等我呀……停一停,我跑不动啦……”    
    他走得更快。他什么也没有听见。她、汽车喇叭、自行车铃、蝉、大树和风……什么什么,也没有,一片空旷。空白。空虚。    
    …………    
    当年他从这条马路上经过的时候,有那么多人簇拥着他,向他欢呼;他起草的大字报,足足一三轮车,贴到市委大院,三进院墙不够贴,干脆铺在地上,用砖头压住,满院子是他的大字报,市委书记下楼都得绕道行走……他亲自撰稿的批“血统论”的大字报,送到省委大楼,从五层楼的楼窗上垂挂下来,一直拖到地上,抄他大字报的人,爬在屋顶,爬在树上,才能看清纸上的字……他在省委大楼前讲演,一脚把麦克风踢翻在地,他不需要扩音器!全场热烈鼓掌……    
    而现在,满大街的人,没有一个认识他。他们用那么轻蔑、冷僻的目光睥睨他,躲避他,在那一片空洞的阳光里,咒骂他踩了他们的脚……    
    就是假山顶上的平房,他在七千里外寄予了全部希望的所在,竟也翻脸不认人。半小时前,对他作出了这样的回答:    
    “离校的知青,我们一律不管。”    
    “有问题找当地组织解决……让你们农场开张介绍信来!”    
    “你态度好点!反正,证明我们不能出!”    
    “你不服气,找市知青办去!”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突然变得阴冷陌生。挂着狡黠而愚钝的微笑,瞳孔里却分明充满了怀疑,甚至是幸灾乐祸。变化是怎么发生的?两年前的谆谆教诲、启发、劝导、鼓励——拒之门外。不,不符合逻辑,如果真是这样,人世就太残忍了。不,应该说是,政治,太卑鄙了。需要时送你上云霓彩虹,不需要或是另一种需要时,索你的生命作偿还。你在他们手心里,是一粒小小的棋子儿,一张薄薄的扑克牌,为了替他们赢那一局赌注,你必须扯谎、抵赖、翻案。而时过境迁,不知又是哪盘赌注,他们会向你把一切赖得干干净净!


《隐形伴侣》 二全线崩溃(1)

    他完全没想到,“向左转”那一派会在学校掌权,成了响当当的无产阶级革命派。他远走高飞——全线崩溃。二十二中早已不是他的势力范围,那座假山已被别人盘踞占领了。    
    革命?    
    棋子儿。扑克牌。红卫兵头头。农工。红代会宣传组组长。流浪汉。半截河。可怜虫。车轮。铁锹。鞋底里的二十块。鲇鱼头……    
    “陈旭,等等我……”    
    这声音,好像是从一个他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传来,或者,是他早已离开了那个地方。至少他的魂灵,没有腿也没有翅膀的魂灵,离开了他冰凉的躯壳,孤零零在空中游荡。魂灵里,没有希望也没有思想,只有失望和恶心……    
    他钻进了湖边的一堆灌木丛。他不知那是什么。他只想隐蔽、藏匿,远离人群,孤身独处。他扑倒在阴湿的泥地上,抓住了那黑色的树根。树叶摇撼起来。他的头撞着树干。不知是枝条,还是他的牙齿,咯咯响……    
    他从此将变成边塞的一个碌碌无为、蓬头垢面的小农工,辛辛苦苦、忍气吞声地苟活,无足轻重,任人宰割,在那群地头蛇的统治下度过一生……    
    他狠狠地捏着地上爬过的煲希恢恢荒蟮孟±谩?/p》    
    太阳是灰色的。    
    一湖铅,一湖血,一湖尸骨。    
    才气、运气,埋葬在天边的沼泽地里……    
    谁遗忘的一块雨布……天晴了……变成了垃圾,一个垃圾世界。    
    他不要魂灵,魂灵使他痛苦,他只要一尊受到欢迎的躯体,高踞于众人之上。    
    可躯体里爬满了蚯蚓,把肠子拱得乱七八糟……    
    一双柔软的小手,摩挲着他的额头,一个轻细的声音,吹到他耳边:    
    “陈旭你怎么了?”    
    “你别着急呀,冷静点。”    
    “你说过,要坚强……”    
    她用手绢替他擦额头上的汗。    
    他猛地跳起来。额头在树枝上狠狠地撞了一下,痛得他一咧嘴,更惹得他心里的怒火,直往上蹿。    
    他粗暴地推开了她。    
    “你给我走开!”他咆哮起来,“你干吗老跟着我?你给我走开!走!”    
    她显然是让他这没头没脑的发作吓坏了。怔怔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他抓了一大把树叶,揉碎了,扔在地上,用脚尖死死地踩,踩成黑色的酱,埋进泥里,才罢休。又狠狠地咳了一阵,吐出一口黏痰,哑着嗓子不知说了句什么,便拨开树枝冲了出去。    
    他大步疾走,死死攥紧了拳头。他要砸烂这假惺惺的阳光!    
    他险些撞到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上去。    
    “你瞌不醒!”司机刹住车,伸出头骂道。    
    “你才瞌不醒!”他回敬得更气势汹汹。    
    有人从后窗探出头,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敢骂他的司机。今天的杭州城里,有几个不认识他的车呢?    
    这个人摘去了墨镜。    
    陈旭顿时清醒了。定定神,一阵狂喜掠过心头。却故意沉下脸,双手一抱胸,冷冷说:“怎么不认识啦?”    
     相持了几秒钟,那人大惊小怪地喊起来:“啊呀,陈旭——”车门很快打开。一个肉球滚出来。    
    他就是王革,当年的省工代会常委,一家大工厂夺权后的一把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