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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择日,便又是三日。
白穆身为后妃,尚未定罪,自然不可能送去慎刑司那种地方。禁闭御梅园,便是不让她随意出入,伺候的人也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出现。而柳行云被押入慎刑司,在朝廷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起初是偏向柳家的大臣们纷纷含蓄谏言,称此事恐怕并不简单,恐是有人设计嫁祸,上折子请皇上务必明察。第二日便有另一批大臣称贤妃腹中胎儿来历不明物证在前,贤妃与右相私会人证在后,如今的种种抵死不认不过是狡辩而已。到第三日,商都上下已经传遍,贤妃柳如湄,不仅入宫前有名身份不明的未婚夫,入宫后更不顾伦理与义兄有染,甚至怀了野种混淆皇室血统。
莲玥每日都会过去,与白穆说一些近况。
贤妃已然激起民愤,事情似乎到了无法轻易控制的地步。
但白穆并不着急。
这件事,从最初的惊愕,到后来的愤怒,紧接着是忧虑,到最后,只剩下从容。
仔细地分析前因后果,商少君明知她不可能有孕,对这几个月频繁进出朱雀宫也只字不提,显然有意纵容这件事。他的纵容,如果只是为了对付她一介女子,未免小题大做了。那他想对付,想压制的,不是柳家,就是洛家。
他不过是借着她“抛砖引玉”,至于她这块砖之后的“玉”是什么,她不知道。而他若想事后毁了她这块砖,此前也无需花那么多心思讨好她了。
这日莲玥再来的时候,白穆问道:“我的话可转告给柳行云的人了?他们有何动作?”
莲玥点头,低声道:“奴婢走得匆忙,并不知他们事后如何商量。”
“那洛秋颜宫里可有何动静?”白穆又问。
莲玥摇头道:“一切如常。左相最近正忙着趁机对付柳行云,似乎并未与淑妃有何联系。”
白穆凝目沉思。
“娘娘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先行告退。”莲玥行礼打算退下。
白穆突然道:“辛苦你了,谢谢。”
这几日若非她前后打点,白穆可能被困在御梅园一无所知。
莲玥垂着眼,仍旧是淡淡的语气,“奴婢也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说罢,再行一礼便退下。
第五日,白穆终于再次被召见,同样是勤政殿,有柳行云,还有比起那日多了不止一倍的官员,首当其冲的便是右相洛翎。
白穆虽不曾见过他,但只看一身官服和容颜气度,必然是他无疑。
殿上一方袒护柳行云,一方紧咬不放,两方争锋相对,各执一词,只让白穆都听得头昏脑胀,寻到一个双方正好停下的空当,忙道:“皇上,臣妾有话想说。”
众人的眼光齐齐投向白穆。
“这几日臣妾细细回想那日事发的始末……”白穆垂下眼睑,似在斟酌,片刻后抬眼看向一旁的御医,问道,“敢问各位,是否可能有一种药,可使人脉象紊乱,状似喜脉?”
白穆这一问,使得御医们皆是一怔,面面相觑后都望向麦御医。
麦御医眉头微蹙,片刻后,上前一步道:“微臣行医数十年,虽不曾见过娘娘说的这种药,但……使人脉象紊乱从而断错月份的药,却是有幸亲历,当年华贵妃……”
麦御医说到这里,突然顿住,转而对商少君俯身行礼道:“微臣一直主张皇上耐心查访,不可轻下断论,以免……重蹈覆辙!”
商少君始终沉默,平静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只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白穆也不等他,继续道:“既然麦御医这样说,说的那种药或许存在,也未可知。”
她抬头,看住商少君道:“臣妾那日在芙蓉宫莫名晕倒之前,喝了芙蓉宫的几杯茶。臣妾向天发誓,绝无不轨之举,否则天打雷劈死无全尸!臣妾亦敢坦言,怀疑淑妃在那茶水中动了手脚陷害臣妾,请皇上召淑妃上殿对质!”
商少君蹙了蹙眉头,看向洛翎。
洛翎年过四十,一身浓郁的书卷气,拱手俯身,底气十足,道:“微臣相信淑妃娘娘绝不屑做如此卑劣之事,还请皇上召娘娘上殿洗清质疑!”
商少君唤了省“陵安”,陵安马上会意,退下传旨去了。
洛秋颜一上来就被赐了坐,对白穆的指罪自然是矢口否认。
“姐姐真是好笑,且不说那样的奇药是否存在,即便有,妹妹深居宫中,如何寻来?更何况,那日的茶水我与你人手一杯,怎的偏生只有你晕倒了?”
“那臣妾怀疑淑妃买通了御医院的御医有意污蔑臣妾。”白穆并不退让。
麦御医一听,脸便沉了下来,即便是白穆跪着,仍旧对她行了个礼,道:“微臣行医数十年,手下病患无数,的确碰到过不少束手无策之症。但,娘娘可以怀疑微臣的医术,却不可怀疑微臣的医德!”
白穆撇开眼,正在思酌莫非要将她未经人事说出来?一旁的一名大臣出列道:“皇上,正好微臣也与娘娘有同样的质疑,是以,特地请了几位民间有名的大夫,正在宫外等候皇上传召。”
白穆瞥了一眼柳行云。
昨日她让莲玥告诉他们的,便是无论他们信与不信,她绝无身孕。
原来他们也怀疑御医院那里出了问题。
“皇上尽管传他们入宫,微臣不愿女儿背负不白之名!”洛翎道。
白穆扫了一眼洛秋颜,见她安坐着,垂着眼,却不难看出眼底一片平静。洛翎胸有成竹,洛秋颜沉着淡定,莫非……是她猜错了?
今日她如此针对洛秋颜,只因为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连她都知道,此时除去柳行云,只会让洛氏一家独大,更难控制。洛翎恐怕也是意识到了商少君不会轻易对柳行云下手,才在这件事上牟足了劲地推波助澜。如果商少君不是针对柳行云,那自然是另外一个……
可是为何偏偏拿龙胎说事?
白穆想到之前莲玥对她说的话。洛秋颜与裴雪清争宠,甚至爬上了裴雪清的床。当时她就诧异,洛秋颜好歹是大家士族的长女,平日傲气得很,竟为了争宠,做出这样自贱身份的事来。
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去想,突然有了一种……微妙的契合感。
似乎只要某个猜测成立,一切都说得通了。
宫外的大夫被传入殿,颤颤巍巍地行大礼。白穆被赐了坐,冷眼瞧着,似乎在思酌着什么。
几名大夫应该是知道入宫来做什么的,事先商量过,行礼过后,便有一名大夫自请率先替贤妃拿脉。商少君自然是允了,全殿上下几十双眼睛,都落在那名民间大夫和白穆身上。
“娘娘,草民替您请脉。”那大夫跪下磕头道。
白穆略略抬眼,看了他半晌,却并未伸出手,忽而双目一转,眼神落在麦御医身上,微微笑道:“麦御医在宫中行医数十年,乃御医院的翘首。倘若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如湄让旁人拿脉,恐怕对麦御医是一种侮辱。”
麦御医深深鞠了一躬,白穆紧接着望向洛秋颜,道:“淑妃既然说那夜的茶水并无问题,而我与她各饮一杯,那淑妃您……可有胆子让麦御医当场把把脉?”
洛秋颜的眉眼微微一动,抬眸盯住白穆,眼神愈渐深邃。
半晌沉默。
麦御医欠着身子,等商少君或洛秋颜的旨意。商少君却只是睨着洛秋颜,并未有开口的打算。洛秋颜环顾或坦然、或闪躲看着她的大臣们,看到洛翎微微皱起的眉头,眼神一顿,便继续垂下眼帘,默默地伸出了右手。
麦御医见状,踱了几步上前拿脉,一时间脸色几番变换。
“不知淑妃……是否与我脉象一致?”白穆见他迟迟不语,便开口问道。
“皇上!”白穆一问,让麦御医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跪地仓惶道,“淑妃娘娘……淑妃娘娘的脉象看来,已有两月余的身孕!”
满殿哗然。
“皇上!此事必有蹊跷,皇上切不可听信奸人佞语!”洛翎慌忙拱手道。
“皇上!竟有人敢对后妃用药,视皇嗣为儿戏,定要严查重罚!”又一人义愤填膺道。
看来两方又要斗一次嘴架了。
白穆扫了一眼一直沉默的柳行云,想不到柳家养的那一批人,不仅忠心,还当真有些能耐。即便柳行云身困宫中,仍旧有条不紊地接着洛家一轮再一轮的挑衅,抓着机会便绝地反击。
只是他们争论的关键是洛秋颜是否主导给白穆下药一事。
白穆猜想她身上的问题,□不离十是商少君动的手脚。而洛秋颜……
三月之前,商少君正独宠裴雪清。直至一个月前洛秋颜用计爬上了裴雪清的床,商少君才重新步入芙蓉宫,若一切是她有意为之,若她当真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那肚中的,是谁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的“这章”,是指“真假龙种”这一大章啦……
既然大家嫌不够长,把下一章直接放在这一章了,好吧,我就是想攒点评……T T 今天这章好难码,我码了好几天的说……
26、真假龙种(五) 。。。
贤妃有孕一事,突然有了戏剧化的转变。民间对贤妃的唾骂戛然而止,转而大肆渲染贤妃与淑妃在宫中的针锋相对,纷纷猜测究竟是否是淑妃下药陷害贤妃。
这件事在朝堂的争吵又持续了几日,从柳派为柳行云辩护变成了洛派对洛秋颜辩护,却因没有确切证据迟迟不得结果。
约莫七日后,事情终于因着贤妃月信的到来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御医再次把脉,贤妃的脉象已然恢复正常,确定并未有孕。而淑妃的脉象,始终都是两月余,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药性消失”。于是,争论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小了下去,几乎所有人的眼,都盯着淑妃的肚子。
这日,离那日勤政殿殿审已经半个月。淑妃“杂事”缠身,无暇再打理后宫事务,转交给贤妃打理。一时间,向来冷清的朱雀殿人来人往,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要过去知会一声。
白穆从未打理过类似的事情,突然间忙碌起来,直到碧朱提醒才反应到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