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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穆垂下眼,调整呼吸站起身,再次行礼道:“臣妾失礼。”
商少君又近了两步,突然伸手抬起她的脸,睨着她,似要看入她眼底,道:“看来半年时间,爱妃学了不少。”
“半年前皇上训诫,一字一句,臣妾铭记于心。”白穆只是垂眸道。
商少君低笑:“哦?那你是谁?”
“臣妾贤妃柳如湄。”
商少君扬眉,“身为柳如湄,该做些什么?”
白穆轻轻推开商少君的手,不动声色地转身,坐在琴案前,素手抚琴,情意满满地凝视商少君。
琴声如水落湖心,婉转清灵,余韵悠扬,徐徐入心。
凤求凰,当年的太子殿下与才女柳湄的定情之曲。
一夜之间,平静无波的皇宫底层暗潮涌动。
贤妃柳如湄,弃祖求宠,弃夫求荣,凭帝王对已故至爱柳湄之情,承宠半年,后恃宠生娇,跋扈不可一世,失宠半年。再凭一曲凤求凰,邀宠复位。
多年后的商洛野史册上,关于白穆的记载有这样一笔,注曰:赝妃。
而昭成帝少君,年少有成,治国有道,收疆拓土,大显国威。后宫佳丽无数,独念青梅柳湄一人,视贤妃为其替代者,百般纵容千般宠爱。注曰:痴帝。
作者有话要说:看过《倾国》的孩纸,应该对女主某些特质不陌生,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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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太后(三)
一连五日,贤妃一改常态,日日去仪和宫请安。只是与其他嫔妃不同,她时而早晨去,时而傍晚时分才过去。宫中人对她出格的举动屡见不鲜,再加上她重得圣宠,也没人敢说什么。
白穆本是想再看看太后那里到底藏了什么玄机,哪知几日下来却越来越迷惑。除了第一日,这几日太后一直都在,并且出面相见,今天也是一样。
她一如既往地慈祥,从容地饮着茶水,岁月在她面上沉淀下来的,只有一股无形的傲人气度。
但今日嫔妃们退下后,她将白穆留了下来。
宫中只剩下几人,白穆和碧朱,太后和身边的莲玥。
太后徐徐看了白穆一眼,微笑道:“孩子,你这几日连连来哀家这里,可是有事想单独与哀家说一说?”
白穆初初入宫时,商少君就替她说话,免了每日到仪和宫的请安。那时她也不太懂这些规矩,因此与太后相处的时日,可说是屈指可数的。
但白穆都觉得稀奇,她们仅仅见过几次而已,太后却能仿佛与她认识许久一般,说起话来熟稔有余,且不让人反感。
“如湄从前不懂规矩,如今知错,万万不敢再像从前那般了。”白穆低眉道。
太后轻笑,“难得皇上这点小事都为你考虑周全,日日来请安确实是麻烦,哀家也准了你,偶尔来陪陪哀家就好了。”
白穆微微看太后一眼,又马上垂下。
太后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哀家知道你心里憋了口气,但是孩子啊,这人世间哪里有事事如意的时候?你既仰着她的名头入宫,享了荣华富贵,得一必然失一,那些不该想的,忘了便罢。”
白穆道:“烦母后操心了,如湄自然明白。”
“哀家听闻你曾有位未婚夫婿?”太后轻轻地捏了捏白穆的手,关心问道。
白穆本是垂着眼,闻言长睫颤了颤,并未抬眼。
太后紧接着柔声道:“你若不放心,告知哀家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哀家亲自替他指门婚事,必定让他光耀门楣,此生无忧。”
白穆抬头,眼底波澜未散,只低声道:“如湄与他早无联系,不敢劳烦母后。”
太后看了她一眼,继而叹息道:“既然如此,你便安守本分,好生服侍皇上。既是扮着她入宫,便得一扮到底。这话本是哀家不该说的,然则,伴君如伴虎,你该明白才是。”
白穆跪地感激道:“太后照拂,如湄铭感于心。”
“罢了罢了,不是跪就是磕头的,还不如你初入宫时有意思。哎,这皇宫……”太后笑了笑,似有些苦涩,扶起白穆道,“回去吧,这几日天冷,不用日日过来了。”
白穆俯身谢恩。
***
从仪和宫中出来,白穆只有一个猜想。
倘若今日傍晚,她再“不合时宜”地去到仪和宫,见到的恐怕又是那位“假”太后了。否则她不会独独挑在今日将她留下说那样一番话。
只是太后的话说得那么直白,让她不用日日过去,她若不识抬举再去撞一次,恐怕会引太后疑心了。
白穆紧了紧手上的暖炉。其实这件事,与她也没有太大关系。一来她身为柳丞相的“义女”,又是商少君的“宠妃”,即便发现了太后的什么“秘密”,只要柳丞相在朝中尚可立足,这后宫中便还有她一席之地。二来她并无野心,不指望发现太后的秘密而从中得利,因此太后掩藏起来的东西对她是利是弊,于她而言,无所谓。
这几日往仪和宫里跑得那样勤,恐怕是半年来闲过头了,而且,人总是有那么点好奇心。
但是,既然太后藏得那样严实,她也懒得过多追究了。
白穆正如此想着,身后突然一声娇笑:“这样重的脂粉味,本宫还当是哪里的歌妓舞妓晃晃白日的闯到后宫来了,原来是柳丞相的义女,如湄姐姐。”
白穆回头,正好见到姿容娇俏的女子站到她身前,笑颜如花。
她默默地扫过她高扬的眉头,不愧是洛家出来的女子,说话都极为会抓重点,一句话里特地咬重了两个字,一个义女的“义”,一个如湄的“如”。
淑妃洛秋颜,她二人同为妃位,没有份位高低,但白穆比她早进宫,便受她一句“姐姐”。她笑了一笑,算是应了,带着行完礼的碧朱便走。
白穆虽是笑,却极为淡漠。
洛秋颜微微一滞,便跟了上去,边走边道:“听闻姐姐前几日那一曲凤求凰,弹得整个皇宫都无好眠,闻者无不感怀姐姐对皇上……情深似海啊。”
“淑妃何尝不是琴艺精湛。”白穆目不斜视,言语轻淡,显然不欲搭理她。
洛秋颜却不肯放过,提高了嗓子“啧啧”道:“姐姐如此好琴音,不知宫外那位有情人听见,会是何等心情?”
白穆蓦然停住脚步,回头睨着洛秋颜。
洛秋颜嫣然一笑,接着道:“姐姐若想知道……听闻西隅的摘星阁阁楼最高宫墙最低,姐姐去那里弹上一曲,傍晚人静,有心人或许能听得见。”
白穆收回眼神,一语不发地离开。
碧朱随着她回朱雀殿,一路无言。
“阿穆……你……生气了?”打发下殿中宫人,碧朱轻声问道。
白穆坐在矮榻上,歪着身子就捧起书,“没有。”
碧朱叹了口气,听这生冷的口气便知道,她还是不高兴的。
“阿碧,帮我打盆水,拿一身普通宫女的衣裳来。”白穆突然道。
碧朱惊道:“你要做什么?”
“卸妆,去摘星阁看看。”
碧朱皱眉,“连我都看出来淑妃刚刚是故意的,你还要去?”
“他们煞费苦心,我若不去,岂不是辜负了?”白穆这句话里才露出几分怒气,合上书,半晌才缓了声势道,“你去拿就是,放心,我会小心。而且换了装束,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轻易被认出来。”
白穆的执拗碧朱是知道的,也不再与她争执,转身出去。
傍晚时分,浅碧衣衫的宫女垂首快步地离开朱雀殿,在雪地里留下串串脚印。而另一边,芙蓉殿中的女子望着落下的夕阳,戳落了窗户上的积雪,低笑道:“此刻她正在去往摘星阁的路上吧……”
一旁的星竹小心为她奉上茶水,“小姐怎知她会上当?”
洛秋颜扬眉笑了笑,“本以为这半年她会有多少长进……规矩是懂了不少,脾性也内敛不少,似乎还聪明了些。可惜……还是与从前一样,说起她那位未婚夫婿便像被拔了毛的公鸡……她一定会去的。”
星竹亦跟着笑道:“她知晓皇上罚的梅兰菊白去她那里,定以为小姐今日这番话,也是皇上教的,仗着皇上的宠爱才敢肆无忌惮往摘星阁跑。小姐这一棋下得精妙,竟连皇上也算计进去了。”
洛秋颜微微蹙眉,星竹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过直白,忙跪下道:“奴婢知错,奴婢该死。”
洛秋颜不悦道:“你是我洛家出来的丫头,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能说,该清清楚楚才是!”
“奴婢一时得意忘形,小姐……”
“算了。”洛秋颜打断她,“今日爹爹传来的消息不会有误吧?”
“奴婢亲自去裴总领那里领的消息,绝不会有半点差错。”
洛秋颜怔了怔,也只是一瞬便恢复正常,又问道:“那他们可查出柳如湄的来历了?还有她那位未婚夫究竟何许人也?”
星竹低声道:“尚未。贤妃入宫前便已经拜柳丞相为父,柳丞相定是怕被我们抓到把柄,将她的过往抹杀得干干净净,竟找不到丝毫痕迹。”
“欲盖弥彰!若无可作文章之处,何须遮得那样干净?”洛秋颜嗤笑道。
星竹继续道:“至于那位未婚夫婿,更是半点头绪都无。也不知究竟是谁传起来,说贤妃入宫前有位未婚夫婿,为了入宫将其抛弃,而柳丞相竟未将流言压制住……也不知是真有,还是只是传言而已。”
“看她那个反应,此人必定是有的。让他们继续查!她的出身查不到,便顺着流言查她这位未婚夫婿!本宫就不信,活生生的人,在洛家的眼皮子底下还能藏到哪里去!”
“小姐放心,老爷已经在全力查这流言来源,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
洛秋颜抬眼看了看星竹,让她起身,拿起手边的茶惬意地饮了一口,微微笑道:“倒也不急。我现在对今日之后,那冒牌货要如何自处更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坚持日更ING,求花~~~
☆、真假太后(四)
白穆行至摘星阁时,落日斜洒,给雪地铺上一层淡淡的暖色。
她一路过来还算顺利,没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