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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大亮,我已经站在容门黑漆的大门前,我什麽都没有带走,除了一直贴身放著的碧玉匕──十五弟最喜欢的一件东西,也是唯一你要我不曾给你的,因为我曾发誓用它护卫你。
耳边,仿佛听到你凄厉的叫声──七哥。
6、
在外漂泊的岁月中我只见过六哥一次,他替我带来容门一句话:容门好了,十五郎才会好。
我终於明白了。
为栖桐我问他,“六哥过的可幸福?”
他淡漠地笑,似乎谈论的是别人:相敬如宾。
十五弟,你知道吗,自那时,我被容门放逐。
放逐了三年.
三年一千多个日子,是我毕生责任的容门,它的兴衰、它的荣辱、它的愁与恨,在我眼中开始渐渐变得清晰,我开始为容门除威济困,开始为容门救助弱小,於是,我已经成名,我也有了肝胆相照的知己,我也有了血气相投的结义兄弟,我也有了红颜知己。我渐渐开始让你的身影在我心中淡忘,但怀中的碧玉匕一直是温热的,如冬日我温暖你冰冷的手,我将怀中的碧玉匕温热。
三个仲秋团圆节、三个冰冷的除夕夜在漂泊中度过後,在第四个仲秋节到来时,我回到了容门,与我的红颜知己,柳清烟。
容门的一切都没有变,威严的大伯,令人敬畏的姑姑,慈爱的长兄,长不大的幼弟。可是,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还记得在那夜清辉中,在团圆的明月下,见到你,你身材高挑了许多,但清瘦,在微寒的夜中,只著一件单衣。
你展颜而笑,但是还未到眼中笑意已经不见了,那笑就凝固在嘴角,仿佛那笑只是一个影子。
柳清烟,就紧偎在我的身旁,挽著我的手。
“这就是人们口中,我未来的七嫂了?”你声音涩然,十六岁的少年,声音已然开始改变。
“果然是一位美人嫂子。”
柳清烟羞涩地笑。
“这是我的十五弟。”柳清烟不知道你的存在,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十五弟。我深深看著你,“七哥三年没见著你了,这是你自小就嚷著要的,送给你吧。”伸手入怀,将温热的碧玉匕取出,放在你冰冷的手中,合上。以後,就让它,替我温热你冰冷的手罢。
“谢谢七哥。”你拔碧玉匕出鞘,终於笑了,凄清的笑意映在已经冰冷的碧玉匕上。
我还要离开容门,但已经不是漂泊。
自团圆夜後再没有见过你,离去时终是还要再见你一面的,只为不知你三年来可好,以後可会好。
曾经如此熟悉的房中没有人,只有满屋的白纸在飞,纸上,是你狂乱的字:一寸相思一寸灰。纸落地,如断翅的白蝶。
忽觉脸颊一片冰凉。
但是,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我,容静言,已经是容门少主。
我,容静言,已经有了温柔美丽而贤惠的未婚妻,人人豔羡,我容静言还有何求?
7、
当年天真的以为学了高深的武学就可以保护你,我的十五弟,後来又天真的以为保护了容门就可以保护你。如今,容门仍在,而你已不在了。
直到如今,你曾经的存在在容门仍是一个禁忌。只因,你背叛了容门。
那年,你已经一十七岁了。
那年,容门正是盛时。
那夜,正值盛夏,那夜,正是我成亲的前夜。
你深夜而来,你深情眼波依旧,只是多了一层悲哀与黯然。你我面对烛火而坐,我不知道怎样开口,是问你几年来可好,还是希望你以後会好?
“我真的希望那一日我不曾醒来过,那样,我就可以告诉自己,其实,七哥还是、还是爱我的。”你哀切看著我,双目渐渐蓄满泪水,终於溢出来,“可是,那日在天还未亮时,在黑暗中我醒来,你已经走了,那时,我真的以为我会心痛得死去。但是,我还是活了下来,在寂寞的煎熬中,每一日我都告诉自己,七哥很快、很快就会回来,回来他还会如从前一样爱我。”你紧抓住胸口衣服,哽咽不能成语。
我感动於你的痴心,然而明天我就要成亲了,我只能如姑姑劝我一样劝慰你:“十五弟,其实七哥一直都很爱你,你是我最乖的弟弟,七哥永远会疼爱你的。”
你泪眼轻抬,“你知道我不要做你的好弟弟。”
我喟然长叹,“你只是依恋我,以後你就会明白,你会找到属於你的那份爱的。”
你豁然起身,含泪长笑,“七哥,你以为会麽?我不能容忍自己与任何人结合。那时,初识情欲滋味,你走了,我夜不成眠时,就惩罚自己,”你狠很咬牙,拉高左臂衣袖,白皙手臂上竟满是斑斑伤痕,旧伤上还有新痕宛然。我紧握你的手臂,又怕弄疼你,松了手,我只能惶急问你:“你究竟对自己做了什麽?”
“我用刀,用剪子,用一切能用的东西来刺自己,後来就是碧玉匕,只有碧玉匕,”你狠很抓在左臂那道新的伤口上,伤口裂开,鲜血流过手臂,滴在你的白衣上。“我用你送的碧玉匕不停的刺自己,可是再痛也没有心那麽痛。七哥,你知道麽,在我最早的记忆中我是不被欢迎的,甚至是被憎恨的,即使是我的父母,他们待我也如客人一样,在容门,我如在做客。只有你是不同的,在很早,我就知道我是爱你的,我早就不能回头了。其实,这一生,我没有什麽奢望,只要如这四年来,让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我能远远看著你就够了。”你扑到我怀里,泪眼哀哀,温热的气息扑在我面上,“七哥,今夜,你抱抱我,好麽?让我可以凭它,度过以後的漫漫长夜,好麽?”
我轻抚去你的泪,感受著你腻滑的肌肤,只觉得心里似乎盈满了什麽,又酸涩,又痛苦,又有些甜蜜。然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明日,你就要成亲了。我狠下心,拉开你我的距离:“等来世,来世我一定会爱你。”
你期待的脸上布满近乎绝望的失望,你摇著头後退,“七哥,也许来世你会爱我,可是,来世的那个我并不是我啊。如果,来世的那个人真的仍然是我,我相信我早已经等在这里了。七哥,你何其残忍……”
那夜,我做了一个迷离而冗长的梦,梦中,有一个人拥著我,一直在伤心的哭泣,那个人哭泣著对我说:再见。
醒来,枕畔一片洇湿。
我几乎是冲到你房间的,屋中寂寂,一件半旧的白衫散放在整洁的床上,拿起细看,竟是那夜的那件衣衫,只是不见了束身的带子。什麽都没有改变,可是,房间的主人已经离去了。我似乎听到有什麽东西在心底悄然破碎。
曾经在多少个夜里,我问你:那个著一身素白衣衫,腰间束一条白色已发黄带子的人,那个双眼泛红、微肿著,神情木然自我身边走过的人,那个我以为是血自衣袖中挥出,却是将鲜红的手掌印在大伯胸口的人,那个人真的是你吗?
那时,我已经拜过天地,拜过高堂,但我的目光与身形都追著你,看到你鲜红的手掌印在大伯胸口,我惊喊出声:“十五弟!”你回身,呆滞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眼中仿若没有我的存在,那不是我的十五弟,我的十五弟眼波是忧郁的,有著淡淡的轻愁,有著浓浓的爱意。耳中有杂乱的惊呼传来,冷冽的气息袭上我的後背。我却忘记了闪避,只看著你冷硬的脸庞,你呆滞的眼中倒映出一个陌生的黑衣人,倒映出一道凌厉的剑光,我看到了你的惊惶,我的十五弟,你和身扑过来,我们搂抱著倒在地上,你冰冷的唇印在我的唇上。
大厅中一片混乱,我听到一阵凄凉的笑声渐渐远去。我紧搂著你的腰站起,仿佛这样你就不会消失一样。姑姑脸色灰白,紧搂著已经昏死的大伯,恨恨的盯著你,一字一字自牙缝中迸出:“当日,我为什麽没有听大哥的话杀死你?今日,留著你这祸胎,反害了容门!”
你将手掌举到眼前,白皙的手,没有染上一丝血,我看到了你的疑惑,以及绝望与悲哀,“我不过是想与他同在江湖,能知道他的存在。原来,你们,都在骗我。”
“静言,你闪开!”姑姑厉声说道,六哥他们渐渐聚拢过来,你挣脱我,缓缓後退,神情渐转淡然,但绝决,“七哥,永不要再见。”
闭上眼,至今,我还能看到曾经温热的碧玉匕插在你的心口,还能看到鲜红的血染上你的白衣,至今,我还能看到你眼中曾经的深情流转,还能听到你说“永不要再见”。然而,睁了眼,你又在哪里?是在那断崖下,还是尘封的小屋中?
於是,在不经意间、在午夜乍醒时、在岁月的消磨中,记起你,如果,有来世,你能告诉我,你要与谁同在江湖?
与子执手之前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