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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和医女们将头低得不能更低。他们只管看诊治病,宫里这些纷杂的关系他们理不清也不敢理。只求不要波及自身。
皇帝在一旁听着,已将事情的始末弄了个大概出来。
他自然不知道赵嫣容绊倒端妃之事,只以为那是个意外。不过太后对皇后和端妃这样截然不同的态度他是看了个通透明白。
“伤了太后的凤体,端妃你可知罪?”李睿沉着脸说。
“妾身知罪,求太后和皇上宽恕。”端妃伏于地面,身子抖成了筛糠。
“那就……”
没等皇帝说出处置的意见,就听见帐子里头传来章太后的咆哮声:“哀家还没死呢!”
李睿眉头一挑,看着端妃冷笑了一声:“既然母后不怪罪,那朕也就不管了。皇后,朕送你回昭阳殿。”
赵嫣容看了看端妃,又瞧了瞧帐帘,想像了一下太后在帐子后头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觉得今日也算圆满,正想就势回去,没想到太后突然又发了话。
“皇后留下!”
还要留?这是又缓过气来了?赵嫣容眨了眨眼睛,对李睿说:“看,母后也舍不得妾身走呢。那就,留一晚吧。”
第22章 你折腾我折腾
22你折腾,我折腾
不知为什么,李睿看着赵嫣容的笑,总觉得太后要糟糕。
当天晚上,太后如愿将皇后留在了长乐宫里,皇后也玩得相当高兴。
太后本意是想折腾折腾皇后的,没想到皇后虽是大病初愈,这精神头却比一般人还足。
皇后就睡在太后寝殿的外间,章太后一会咳嗽一会口渴一会又要起来更衣。
赵嫣容也不怕麻烦,和衣而卧,只要里头一声唤,她立刻就爬起来飞奔进去。
咳嗽了就去拍背,当然,差点把太后拍没气儿了。
口渴就去倒茶,要么冷的要么滚热,太后无奈只能让人兑好了茶水再让皇后伺候她喝。赵嫣容也不客气,拿了茶盅儿按着太后的脑袋就往下灌。不是灌了她一脖领子水,就是把她呛得从鼻子里往外喷茶叶末子。
折腾两回,太后也被她弄怕了,不敢再找这样的借口。毕竟皇后有言在先,她就是粗手笨脚,是太后自己说了不会怪罪,所以才让她留下来的。不能因为她手笨而骂她,问题是,不管怎么骂,皇后就是那样一个没心没肺的样子,越骂她,下手越重。
太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滚刀肉,再这样下去,只怕皇后还没怎么样,自己就要先被她折腾死。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越想越窝火,非要教训到她才肯甘心。于是太后又开始叫唤着要更衣。
更衣就是起夜。
太后不肯用夜壶,非要到后头的净房里去方便。净房那儿今天伺候的宫女是跟了太后多年的老人,对主子的心思摸得很准。见皇后扶着太后过来,连忙在净房门口摆上了两双木屐。
木屐是进出净房时要换的,以免弄脏了在寝殿里穿着的软缎暖鞋,弄湿了内殿里价值不斐的金线短毛厚毡。
赵嫣容脚一踏进去就觉察到了不妥。
她轻轻挪动了一下脚趾,鞋底在地上微微蹭了两下。
一只木屐的齿少了一根。
少了一根齿的木屐是不稳的,人穿着走路很容易摔倒,特别是在净房这种摆了不少水的地方。只要有心人在路上泼一瓢水,妥妥地就是要让人伤筋动骨的节奏。
赵嫣容冷笑了一声,就这小伎俩,也想对付你赵姑奶奶?
她不动声色地换了木屐,低头间,头上发钗“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哎!”皇后轻轻叫了一声,蹲下身来在地上摸了摸,过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扶换好鞋的太后。
二人慢慢走了两步,赵嫣容果然就觉得脚下有些打滑,正在此时,突然就觉得身边一重,太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她身上来。
赵嫣容脚下一用力,之前用发簪别住的木屐屐齿终于受不住力,“咔吧”一声折了。两侧的屐齿都没了,自然就不会打晃,赵嫣容将裙子单手向上一提,弓步立稳,一手抓着太后推过来的手,下边脚一横,正踢在太后的木屐上。
这力道拿捏得十分到位,太后原本推到她身上的力道全都回到自己身上,就算下头木屐是好的,在这种湿滑的地面上也没办法再保持稳定。
太后这一下摔得结实,连惨叫声也发不出来了。
听到动静的宫人们涌进来,七手八脚将人抬出去,赵嫣容正好甩了木屐,将之前别在下头的短簪□□。那簪子已经受力变了形,赵嫣容伸指在上头弹了弹,笑着将它插回了发间。
长乐宫里灯火通明,整个太医院都快被拉来了。
太后这跤其实摔得不算重,并没有伤到骨头。可是她跌倒时的姿势太寸了,正好扭着了腰。
这下可惨了。身子僵着,连动也不能动弹一下。太后她老人家从未吃过这种苦头,胸腹上的烫伤还没好,老腰又遭重创,外头痛完里头痛,太后像跟木棍子一样直楞楞地躺在床上,一时间生不如死。
腰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太医院的院正亲自下针,过了半个时辰,太后才从这巨大的打击中回过味儿来。
事出突然,她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摔倒的了。
净房那里值守的宫人是她的人,办事素来妥贴周到的。她当时是想将皇后推倒,让她吃吃苦头,打打她的嚣张气焰。可是不知怎么搞的,皇后的身体滑得像条泥鳅,她明明已经推上去了,却找不到着力的地方,一时间失了平衡,莫名其妙就摔倒了。
章太后只能在心里暗骂赵嫣容这女人运气实在是好,这样万无一失的设计居然也能让她逃掉。
可是这苦她不能白吃,这跤原本也是因为赵嫣容才跌的,没道理让皇后置身事外,逍遥自在。
下过一轮针,太后觉得自己腰上松快了许多,便趴在床上,正要叫人去请皇上过来,却没想到皇后怒气冲冲举着一只木屐冲了过来。
“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那只木屐下头明显断了一齿,黑乎乎地也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
皇后气势汹汹站在太后的床前,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脸的义愤:“这宫里的奴才也太不像话了。能到长乐宫里服侍的,都是宫里的老人儿,是给你们天大的恩典!”
皇后背对着太后,指着下头跪了一溜的长乐宫宫人,教训道:“一个个不知惜福,不知好好尽心伺候,就知道奸懒馋滑,留你们这些废物还有什么用?”
太后有点懵了,她刚刚还想着要将自己摔倒一事全推到皇后身上,反正净房里全是她的人,只要自己咬定皇后推她,皇后身上便是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怎么这么一会,皇后就越俎代庖,教训起她的人来?
“皇后,你做什么?”太后喝问道。
“母后,您不知道,这些奴才太过份了。”说着,赵嫣容将一只木屐差点杵到她脸上去,“瞧瞧,这木屐断了齿儿,那净房里居然泼了油,所以才害母后您滑倒啊!您想想,齿断了或能说是奴才们粗心大意没有细心检点,但净房里怎么可能会有油?这分明是这些奴才们蓄意要害您!”
太后脑袋“嗡”地一声,暗骂底下的宫人们办事马虎。
明明让她们在地上泼些水就行,没事弄什么油来!
“皇后谨言,净房里怎么会洒了油?想是你看错了,不过就是些水气。”
“您瞧着鞋底子啊,油都浸到木头里了,如果沾的是水,这么久的时间早就干透了。”赵嫣容面色沉痛地看着太后,“母后您放心,本宫一定要将这胆敢谋害您的恶奴揪出来,严惩不怠。”
“休得胡说,明明就是你……”太后正要扯到赵嫣容身上,赵嫣容却又立刻举起另一只木屐。
“是啊,您瞧,本宫的木屐断了两根齿呢!”赵嫣容转回头,阴恻恻地扫了一圈底下跪着的人,“这恶奴,想害本宫摔跤也就算了,居然把歪点子打到了母后身上,真是万死难赎其罪。多亏太后倒下前拉了我一把,不然此刻躺在床上的就要再多一个本宫了。”
净房当值的宫女脸色惨白,盯着皇后手上那两只被做过手脚的木屐惊疑不定。她明明只动了一只木屐,怎么会冒出来两只?刚刚乱起来的时候,她也明明将木屐收起来了,地面也清理干净的,皇后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木屐?
正狐疑着,就见皇后将脸转过来,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没什么温度地正盯着她看。
那宫女就觉得头皮一麻,眼前一花,“嘤咛”一声晕了过去。
昭阳殿伺候皇后的两个宫女在,皇帝拨给皇后的两个内卫在,她的寝殿外间还站满了太医院的人,院正、院使、普通太医,七七八八加起来有十几个外人。太后此时再想把事情推到皇后身上已明显不可为。
太后气得直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她怎么能让皇后开口夺了先机?她根本就该一开始便咬死了是皇后将她推倒,逼着皇帝判她个不孝不忠之罪啊!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
那两只断了齿的木屐就在她眼前晃着,屐齿上沾着的油污黑乎乎地糊成一团,让她觉得一阵阵恶心。
太后只能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生硬地将此事定义成一桩意外,制止了皇后对彻查真相的强烈要求。
净房当值的宫女,因疏忽大意被拖出去杖责二十板子,发到慎刑司调|教,也不知还有没有出头之日。
但这样也比直接杖毙了强。
这样折腾了大半宿,赵嫣容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得空眯了一小会。
觉得自己刚刚才闭上眼睛似的,就觉得有人在推她。
“娘娘,娘娘!”
好像是木兰的声音。
赵嫣容睡得浅,打了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什么事?”
“木槿过来了,要见娘娘。”木兰贴在她耳边小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