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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妃挥了挥衣袖,带着一身香风如踏云踩雾一般跟着来传话的宫人去了。
肖沉墨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容妃身影消失之后,她才快步走回自己的住处,将多年积蓄的银钱金珠首饰全都理出来,分别包好。
华清宫里因容妃被帝后御赐膏药的事弄得到处都是怪味道。除了非要出来做事的,大家都紧闭着门窗,轻易不会出来。肖沉墨熟稔地走到宫院后头,避开平日巡查做活的那些人,摸到了后院墙的一角。
那里堆着一些杂物,因为平常很少有人过来,显得很是凌乱。
肖沉墨钻到杂物堆里,溜到墙根,将一块松动的墙砖费力抽出来,那里便露出一个大洞。
把东西都藏好了,她拍拍手将一切恢复原状,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回去。
若她料的不差,华清宫就快换新人进来,或是就此尘封。肖沉墨开始期盼着那天的早日到来。
与此同时,宫墙外的赵府正沉浸在一片莫名沉寂和压抑的氛围中。
赵逢春在后苑挑了处幽静的院子,足足挑了二十个丫鬟婆子送过去。结果人家挑来捡去,只肯留下四个年纪幼小的丫鬟,其余的全给退了回去。
这次宫里来的嬷嬷有两位,一位复姓公孙,一位姓洪,都是正五品的宫内女官。赵逢春不知道的是,这两位年近六旬的嬷嬷都是曾经伺候过平阳公主的老人,在宫里过了大半辈子,对公主和裴驸马都十分熟悉。这两位本已出宫颐养天年,也不知道裴宜是从哪里把这两位挖出来的,又送到了宫里。
公孙大娘和洪嬷嬷便成了昭阳殿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受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专程来调|教准备进宫的赵二小姐。
段氏一整天都心慌气喘,眼皮子直跳,那院子里头静悄悄的听不见人声,院门口又有宫里的内卫看守,一个个跨刀挽剑,凶神恶煞一样的。明明都是娇娇俏俏的姑娘,生生站成了两尊修罗。
她想进去看一眼女儿都不行。
坐卧不宁的段氏只能去找赵老太太求安慰。
“娘啊,您说,清容在里头不会吃苦吧。”段氏心神恍惚着,绣花针戳了几下都戳不对地方,“我这眼皮子直跳,她们会不会在里头折腾清容?”
赵老太太十分镇定地抱着紫金砂泥小陶壶,一口口喝着茶,发出响亮的“滋溜”声。
“她们敢?咱们清容可是将来要当娘娘的人,皇后是她亲姐。宫里头规矩大,我这回子进宫总算是见识到了。”老太太想到那个慈眉善目的大太监张口就是“杖毙”,不觉浑身打了个寒战,“要我说,到底还是咱们皇后娘娘有心向着娘家,派了这么多宫里的人来教清丫头。那里头,万一犯个错就是巴掌板子,闹不好连命都没了。我这回进去可就亲眼瞧见过,一个丫头打碎了杯子就被拖出去杖毙了,可吓人啊!”
那杯子是老太太砸坏的,她直接就推到了那宫女头上,之后她也没见着人,便直接想着那丫头怕是被打死了,替她顶罪的。
此时说出来,就像她亲眼见着那板子是怎么打人身上一样,张口就把段氏吓懵了。
“我的亲娘喂,一个杯子就要了一条命?”
赵老太太沉着老脸,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要么怎么说那是宫里,是贵人住的地儿呢?可不是咱们凡人能待的地方。”
段氏脸色发青,颤着俩手揪着老太太的袖子:“清容,二小姐能不能不进宫去?”
她脸上一阵阵抽疼,仿佛那天被掌嘴的疼痛感还未消除:“这种要人命的地方,清容万一有个好歹,我也活不了了。”
赵老太太抽了她一巴掌:“呸呸呸,说什么浑话!皇后不都叫人来教规矩了吗?你穷咧咧个啥?别说清丫头那么聪明伶俐不会犯错,就算她犯了错,这上头不还有皇后娘娘替她兜着?值当你操那份闲心!”
段氏只觉得心头扑腾乱跳,怎么也不能踏实下来。
“娘啊,咱跟老爷说说,清容进宫这事……”
“这事已经定了,宫里头都来了人了,皇上说不定都知道清容要进宫的事了,你让他说什么?啊?”老太太将手里的茶壶狠狠墩在桌上,“我们清丫头是进宫享大福的,将来她当了娘娘,全家都跟着享受,鹏飞鹏举将来靠着他们姐姐也能有大出息。这可是老赵家露脸面的大事情,就你这头发长的短见识娘们,知道什么好歹?吃点苦怎么了,谁想富贵能不吃苦的?宫里的嬷嬷可都说了,就一个月时间,紧着呢,你别没事就往那院子里跨拐,要是耽误了我孙女学规矩,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第38章
38【痛苦的一天】被折磨了身体的妹妹+被虐待了心灵的容妃
赵清容贴着墙根儿站着;腿、腰、脖子;站成了一根直线。
这是她被关到院子里来之后上的第一堂课。
仪态。
她站的地方正迎着斜照的太阳。阳光炽烈,刺得她眼睛又疼又痒,就算是闭上了眼睛,那光线都能穿透薄薄的眼皮,在她眼底留下清晰而耀目的斑痕。
从小娇生惯养的赵二小姐从来没有笔直地站这么久过。她觉得身子像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眼前金星乱冒,虽说是靠着,但她不能借着墙壁的半点力道。
那墙上新涂了青色的石粉,她只要沾到一点;这课就过不了关;得重头再来。
她觉得时间走得如停滞了一般;她头晕眼花地看着摆放在不远的砂漏,细细的砂线在光晕中拉出一条几不可见的银线,眼睛略错一错,就看不见了。
赵清容的脑子里一会儿如同开锅了的粥,咕嘟嘟冒着泡翻腾着糊糊,一会儿又如同一间只刷了白墙的屋子,里头空荡荡不存一物。
她觉得自己已站到了天荒地老,可砂漏却无比残忍地告诉她,她站了一刻钟还不到。
温和的阳光在她眼中变成了金黄色的利刃,一刀刀切割着她的眼睛和脑袋。眼眶刺痛着,眼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滚。
“啪!”就在她开始目光涣散之际,公孙大娘的藤条打在了她的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才多一会儿!”公孙大娘是个十分严肃的人,她身材高挑,面目冷峻,不苟言笑的脸上给人留下印象最深的,便是嘴角处两弯深深的法令纹。有这样面相的人最是严苛。严与律己,也严与待他人。
“伺候主子最要紧的就是恭顺、服贴,主子没让你动,你就不能动弹。在宫里头,一站一两个时辰更是常事,你若连一刻都撑不了,上头要你还有什么用?”公孙大娘双眉紧蹙,一张脸更显得威严,“上头只给咱们一个月时间,二小姐你若自己不争气,咱们也就只能对上头说差事办不妥。固然我们回去要被上头责罚,但你也休想再踏进宫门半步。”
赵清容这时候脑子都是空的,公孙大娘说的这些话就如过堂风一样,从左耳吹进来,立刻就从右耳飞出去。
洪嬷嬷长着一张团脸,不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脸笑,与公孙大娘看起来是完全两个类型的人。她见赵清容面色煞白,两条腿弹着琵琶,一脸茫然的样子,知道公孙说的话她没听进去,于是插嘴道:“正是呢。皇上那儿伺候的宫婢谁不是一站站半天的,你若连这点苦都吃不得,别说去伺候皇上,就是伺候一般的美人也没有人会要。”
这一声“皇上”,犹如一记响雷在赵清容耳边炸开。她昏聩的神思瞬间被拽了回来,人也精神一振。
“皇上……”苍白的脸上浮上两朵红云,赵二小姐腿也不抖了,腰也不弯了,脑袋也不痛了,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能行,我能行!”
洪嬷嬷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去站着吧,站够一个时辰。”她拉了拉还皱着眉头的公孙大娘,示意她到一旁坐着去,又对赵清容说,“二小姐,你可别怪咱们严苛。要知道,宫里上等宫女的调|教是要花三年工夫的,如今咱们只得一个月,实在是太紧了。如果你吃不得这个苦,以后进宫也是遭罪。皇后娘娘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你上进,你可别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心。”
赵清容双目含泪,咬着牙说:“多谢两位嬷嬷教导,我明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洪嬷嬷笑了笑,拉着公孙大娘到一旁的树荫底下坐着了。
“瞧她身歪影斜的,你怎么不让我再抽她两鞭子?”离得远远的,公孙大娘喝了一口热茶,嗔怪地问洪嬷嬷,“咱们这回来是替公主出气的,你忘了?”
洪嬷嬷弯着眉眼,只是看着赵清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冷厉。
“忘不了。可是也别逼太紧。”她悠悠地说,“要是现在她就打了退堂鼓,那咱们来的还有什么意思?”
公孙大娘“哼”了一声。
“让她就这么站着吧,你还真想教好她规矩?”洪嬷嬷斜着眼睛看着她,“磨去她一身娇皮,削掉她一把傲气骨头,这才是侯爷要咱们做的正事。”
“呸,什么小姐,妾室出的丫头还真把自己当瓣蒜,也想跟皇后娘娘分宠?”公孙大娘冷笑着,“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平阳公主为人豪爽侠义,对底下人一向宽厚,公孙和洪嬷嬷跟着她的时候都才不到十岁的年纪,都是战乱时失了父母的孤儿。公主年纪比她们长,处处关照着,待她们没有二话。出嫁之后,对留在宫里的旧人也时常惦记照顾。是以从前服侍过公主的宫里老人们都记得公主的好,念着旧主的恩情。
公孙大娘是个眼睛里揉不进砂子的主儿,打从裴侯那里听到裴家姐妹在赵家受的苦,她就没一天能睡得踏实。
“偏你能笑脸对着他们这一屋子王八蛋。”见周遭也没什么人,公孙大娘对洪嬷嬷抱怨起来,“公主那样好强争胜的人,驸马又是勇冠三军的将军,你说他们怎么就能相中赵逢春这种忘恩负义的小白脸?大小姐没了又许了二小姐,赵家也不知道哪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