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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官多年,并不是个傻子。
裴宜的意思他明白清楚。
这是逼他放手,让他签了放妻文书,让他与裴锦和离!
如果他不肯,等着他的就是一口棺材。
裴宜让他自己选,要么放裴锦回家,要么,就让裴锦直接当寡妇。
他才三十七岁,年轻力壮已是户部首脑,又是政事堂的一员。权势富贵于他,几乎唾手可得。
他舍不得。舍不得这样的富贵,舍不得到手的权势,更舍不得美丽温柔的女人和甘美的醇酒。
如果死了,一切就都成了虚影。
可是让他就这样放手,放了裴锦自由,放开正当盛时裴家的这棵大树,赵逢春是真心地不舍,且不甘。
如今他伤重卧床,母亲又因没有见识而得罪了皇亲国戚,这时候如果答应了与裴氏和离,他几乎可以预见未来仕途的坎坷。
皇上的赏识,下属的阿谀奉承,一半是因为他的才干地位,另一半则是来自于裴家。
这世上,像他一样有才干的男人不少,可是能当上裴家乘龙快婿的,只有他赵逢春一人。
与裴氏和离之后,皇上还会接着重用他吗?那些下属还会像现在这样巴结他吗?
还有他的俸禄,还够一家子花用,够他在外头风花雪月,恣意挥霍吗?
只要一想到这些,赵逢春就怕得要命。
不能离,他绝对不能放裴锦走。
只要裴锦在他身边,裴宜多少还有顾忌,难道他还真能忍心见着姐姐去当寡妇,见着他外甥女去当孤儿?
还有皇后!
他若与裴锦和离,皇后还有什么颜面?
赵逢春心里盘算了半天,觉得与赵家的颜面比起来,裴家的颜面,皇家的颜面更大。
裴宜绝对不敢对他如何。
但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第二天便有吏部行郎官带来政事堂的任免文书,着令他交出官绶印信。
赵逢春懵了,他不过躺了几日,怎么就要罢了他的官?
这行郎官与赵逢春本是老相识,私底下交情原也不错。于是悄悄儿地将朝堂上的事说与他听,并劝他说:“如此这事怕是不得善了。荣王千岁那人你是知道的,年少时连先帝都觉得头疼,最是难缠的一个人。他与裴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他都多少年难得一见上朝的人,摆明了就是为了裴侯摇旗来了。我说你啊,家中又不是没有娇妻美妾,非要与那般闲汉争什么妓子?如今满京城都知道这事,你一个德行有亏是逃不掉的了。快些乘着事情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好好去求得裴侯谅解,平了他的怒气,将夫人接回来吧。”
赵逢春满脑子装的都是“义绝”两个字。
裴宜这是将他往绝路上逼啊!他前头还在想着和离,后头人家就直接将义绝两个字劈到了他头上。
赵逢春浑身的血都冷透了,若真的义绝,那他的仕途就真走到头了。
绝对不能义绝,绝对不能!
想要挽回,他只能去求两个人,一个是裴宜,一个是赵嫣容。
裴锦如今在裴宜手里,他别说见,就是想买通个人进去传个话也不可能。何况裴宜那般强硬冷情,就算他能说服了裴锦,裴锦也未必有那本事能让裴宜改变主意。
只有他去求,亲自去,将所有身段放下,拿出当年去求娶裴锦,不,要比那时候更低更恳切的姿态去求。只盼着裴宜能看在他与裴锦夫妻多年,又有嫣容、婉容两个女儿的份上,放过他一马。
至于皇后,以他目前的状况,只怕连宫门都入不了。
先是自己行为不端招惹了祸事,再又是母亲在侯府门前妄语生非,事涉皇家声誉体面,皇帝能忍着气不治他们的罪已是泼天之幸,更别指望能让他见见皇后。
不过赵逢春对自己的女儿还是有信心的。
就算再怎么样,嫣容还是与他,与祖母更亲近些。
一旦判了义绝,她就是父母不全之人,后位不稳,便是为了她自己,皇后也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只要裴宜不再坚持,只要裴锦肯回赵府!
赵逢春打定了主意,便让人将他穿戴起来,抬到轿子上直奔冠军侯府而去。
宗人府还有差人守在赵家,见赵逢春要出去,虽没拦着,却是紧紧跟去了三四人,一副绝不放手的模样。
赵逢春此时哪有心思去管这些。
到了侯府门前,他也管不了自己是不是一品大员,是不是堂堂尚书,叫人扶着将帽子摘了,袒背披发地就跪伏在地。这是前来认罪的传统。
只是赵逢春此时身上还有伤,皮下是大块大块还没化开的淤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黄一块,就像开了染坊,五颜六色十分滑稽。头脸也没消肿,眼角嘴唇肿着,满是淤青,五官都变了形,哪里还能看出是那个风度翩翩,眉清目秀的赵家玉郎?
这样跪了大半个时辰,侯府大门关得死紧,连条缝也没露出来。
赵逢春知道裴宜不可能那么快肯见他,只能忍着身上的疼,咬牙硬挺。
这样一个人跪在侯府门前,身周好几个下人守着,又有四个官差横眉立目地看着,很快便围上了一群人。
他们是没什么机会见到尚书大人的,不过有几个眼尖记性好的,发现守着那人的几个下人中,有那么一两个,面目好生眼熟。仔细想想,可不是那日陪着老泼妇骂街的赵家家奴吗?
众人恍然,原来是赵家来给裴家赔罪来了。
该!活该!
无数人的目光像芒刺戳在他的背上,无数人的低语像蚊蝇嗡嗡绕于他的耳旁。赵逢春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从早上等到晌午,从午后跪到黄昏,高大的朱门始终纹丝不动。立在侯府门前那两只巨大的石狮歪着脑袋,微低着头,咧开的大嘴像是也在嘲笑着他。
赵逢春的精神一点一点被汗水带走,同时带走的,还有他所存无几的微弱信心和渺望希望。
“裴锦!裴锦!”他直起早已酸痛不堪的身体,嘶声叫着裴氏的闺名,号啕大哭起来。
将头叩在坚硬的青石板地面上,本就肿胀扭曲的额头上又出现了新的伤痕。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裴锦!念在你我夫妻一场,你何至绝情如斯!”赵逢春哭喊着,哀求着,痛骂着,懊悔着,可是直到他嗓子喊哑了,里头也没有任何回应传出来。
哪怕有人出来骂他两声,哪怕有人出来打他两下,只要有回应,心就不会死。
可是没有!
人家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任凭他哭喊喧叫,也只是当他是路边一条狗,充耳不闻。
赵逢春最后昏倒在地上,被赵家的下人又抬回了家。
等他在家里幽幽醒来,便见到了床前站着的一人。
绯色的总管太监服,普通的相貌,只略显清秀些,颌下无须,目光澄静,正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德宝。
赵逢春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就要起身给他行礼。
德宝挥了挥手,他的声音虽然尖细,却有一种独特的温柔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是皇后的生父,所以德宝对他好似格外客气些。
“咱家是奉了皇上和皇后的旨意,特地来贵府看望大人的。”
听着德宝的声音,赵逢春后脊涌起一股寒意。
“公公,您是来传什么话的吗?有什么话,请但讲无妨。”
德宝敛眉垂眉道:“大人或许还不知道,昨儿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事情。”
赵逢春心里“咯噔”一声。
“裴侯已于朝堂之上向皇上请求,要让您与贵夫人,冠军侯家二小姐裴氏义绝。”
赵逢春浑身一颤,忙叫道:“不可,绝对不可!”
德宝嘴角边掠过一抹笑意:“皇上当时未予决断,实在是此事有些棘手。赵大人,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您呢,的确是德行上有了亏,有负您夫人,不过这只是小问题,哪家没个磕磕绊绊的,还能都去闹着和离、义绝不成?主要的,还是您家那位老太太。当街辱骂皇亲,贬损过世的长公主和冠军侯,甚至连祖宗都骂上了。长街几百号人都听得真真儿的,若非如此,荣王殿下能发那么大脾气,差点对您家老太太动了刀子?”
赵逢春身上的冷汗唰地一声淌了下来。
“公公,老母年迈糊涂,她是老糊涂了,并非有意冒犯皇家……”
“得了,这话您别跟咱家解释。”德宝微微一笑,抬起手挥了挥,“没人是聋子,也没人是傻子。您家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些,但是不是糊涂了明眼人一看便知。您说若只是几个百姓听着了,也不过就是一笑的事儿,捅不到天上去,可现在问题是,荣王殿下正巧在呢,您家老太太那些大不敬的话可是一字没落都进到他老人家耳朵里去了。”
“赵大人,这罪名只要落实了,就是掉脑袋抄家的下场。”德宝抬眼看着他,语气声音依旧是那样温柔和顺,可是听着让人直打寒战,“您想清楚了,皇上念着您是他老丈人,是皇后的生父,所以能帮着您挑一头的事儿。若换了旁人,皇上能搭理,能费这样的心?早吩咐禁军拿人了。”
虽已入夏,赵逢春还是觉得浑身发冷,直打哆嗦,牙关相叩着发出咯咯声响。
“您就选吧,要么,您自己个儿上请罪折子,宗人府按着祖宗规矩办事,砍了您家老夫人的脑袋,您呢,削职为民回乡务农去。要么您就认个错,写个承罪状,等义绝文书下来,就把您府上该还人家裴府的东西都还清爽了。这样的话,宗人府的判罪便能轻些,说不定体谅老太太年老昏聩,不予追究。而您呢,大概会降个几级,先调到京外的府县里任职,过个几年,等事情都落了尘没人记得了,您再回来。”
赵逢春眼前一黑,险险儿又晕了过去。
怔愣了半天,才流着泪对德宝说:“多谢皇上洪恩,微臣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