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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逸与陆子明相视抚掌大笑,笑罢,梅逸摇头轻叹:“直,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子明兄他可是主动找上我的,至于画的事儿,你不给咱们一个解释么?”
方直无法,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原来,不久前,方直正苦于贺礼之事无处下手,无意中探听到陆子明的一个怪癖:他酷爱画美人,只要人足够美,美到能激发他作画的热情和灵感,他便会以此人为题材随性发挥,若是看顺眼了,还会一作双份,自己留一份,画中人获赠一份。方直由此灵机一动,把歪主意打到了方亦男的身上。因为方亦男的真貌本就鲜为人知,而她嫁人前的容颜更是一个秘密,这才使得方直斗胆从方枭书房中偷出了方亦男及笄时的真容画像,并拿着它找到了陆子明,对其谎称该小姐倾慕画圣的才华已久,因门第和薄面的原因,只能以画像示之,想请陆画圣以此为基础并稍作改动,另作画像一幅借以送人。
陆子明一见到画像,美得他炫目,激动之余当场提笔,连夜完成了两幅“读书等个鸟用”,未及给画作起名便累得昏昏睡去。等他一觉醒来,才发现求画之人已然携原画和其中一幅离开了。
后来,陆子明听说梅丞相的千金因他的一幅画而蒙羞,心下起疑,便顺藤摸瓜找到了梅逸,这才找上方直的门。
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讲完,陆子明惊问:“这么说来,那天人般的女子竟是当今蒙古国的大妃?”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陆子明苦笑着摸摸后颈,心叹自己看了不该看的,怔忡片刻又问:“那么给画题名的小丫头不就等于间接地侮辱了大妃?”
方直梅逸俱是一愣,原本他们还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陆子明接着喃喃自语:“难怪被罚跪,没被处死已是开恩了。”
梅逸狠狠叱道:“胡说些什么!不知者无罪好不好?若不是方直捅了娄子,小玄儿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哩!”
方直一听又把自己勺进去了,赶忙推卸责任:“那她也该罚呀,我好歹是她的长辈哎!”
梅逸驳斥道:“你怎么不用脚指头想想,论身份她可比你尊贵些,罚跪一事儿一旦传到皇上和大汗耳朵里,不用说你,就是我们整个丞相府也得跟着赔进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陆子明脑筋转得也快,捂嘴低呼:“那……那……呵……公……古?”
梅逸白了他一眼,算是承认。
陆子明马上见风使舵,指向方直:“公主你也敢打!还罚她不给饭吃?!最过分的是你还敢罚她长跪?!”
方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陆子明却并不接他的岔儿,继续口伐他:“那可是穆赛汗最宝贝的小女儿呢!要风别说给雨,就算大雹子也不在话下!”
方直有些底气不足,硬撑着反问:“那有如何?你一介草民又怎知穆赛疼她?”
陆子明洋洋得意道:“江湖人打听江湖事。”
梅逸顺水推舟:“听见了吧,全天下就你糊涂!”
方直被他们一指责,顿觉自己此刻就是那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无比沮丧地对两人讲:“事情就是这样,一但传扬出去,由我们好看,且不论姐姐的真貌爹和姐夫至今护得死死的,单单就是玄儿的身份,以及她现在中原的事儿,你们俩本就也是不该知道的。”方直这么说,言外之意就是:大家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沉默片刻,方直猛然醒悟到什么,起身取出那作祟的画,无比肯定地说:“此画不能留!”就势要毁。
陆子明上前一把夺下,高声喝道:“不能毁!反正已被人看过了,若真想斩草除根,你总不能把见过画的人眼全挖出来吧!”
方直火了:“我就知道你心疼你的画,那没题字的你留着就成啦,这画现在归我,怎么处置我说着算!”
陆子明干脆跟他对上了:“不就一题字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倒觉得公主题得还挺贴切的!”
梅逸放下茶盏,不满地闷哼:“嗯?”
陆子明回头对梅逸没好气儿地说:“别又想到你那妹子,撇开她不谈,你说句公道话,这题名不好么?”
梅逸无语了。
陆子明眸中突放亮彩,道:“我的意思是,要毁也是毁了那没题字儿的!”
方直不干了:“你什么意思?!”
陆子明心平气和地解释道:“这题字儿的我留着,权当做个念想儿,你们放心,我会以项上人头保证它的隐秘。回头我把另一幅送来,你们当着众人的面毁掉,就说这是好事者刻意而为之,这样给此事做个了断,反正没人知道这画还有个备份儿。至于梅小姐那边,我按照她的喜好另作一幅画以方兄的名义送上,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方直赞许地点头:“如此甚好!”
梅逸沉吟道:“只能这样了。”
这时一个小小的声音隐隐飘来,方直听到只想撞墙。
书房里,三个男人一台戏唱得颇欢,吃饱喝足的玄墨站在方直的书房门口许久,想见缝插针都找不着缝儿。终于等到他们交谈结束还达成协议,玄墨才弱弱地插进一句:“我觉得不好。”小蚊子一样嗡嗡的声音却让方直头壳一紧,直呼头痛。
梅逸笑眯眯地起身把玄墨抱进来,柔声问道:“小玄儿觉得哪里不好?”
玄墨跳下地,闪得离方直远远的,指指屁股又指指膝盖,埋头作答:“这里不好,这里也不好。”原来是这个意思的“不好”,梅逸哑然失笑,摸摸玄墨头顶的黄毛,安慰道:“等哥哥给你上了顶好的药膏它们便好了。”
方直一听梅逸说要给玄墨上药,当场发飙:“哎哎,我说,梅逸,你搞搞清楚好不好?这是我的家务事,拜托你不要每回都在我扮黑脸的时候很配合地唱两句白脸好不好?里外里你赚个好名声,影响内部感情。”一番话说得酸不溜丢。
一旁看戏的陆子明忍俊不禁,笑声引得玄墨盯着陆子明一通猛瞧,陆子明随即大大方方地与她对视,戏问道:“小公主,在下长得可是叫您满意?”
玄墨认真地回答:“你长得真好看。”然后神差鬼遣地走到陆子明跟前,用指尖描绘勾勒他的青眉秀目。
方直绿了脸,刚要动武就被梅逸眼疾手快地拦腰抱住,方直挣扎地咬牙道:“方玄墨,你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
玄墨充耳不闻,一脸花痴相继续沉浸在手头的比划上。陆子明反握住玄墨的指尖,替她回道:“方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个孩子!她还小,那迂腐的一套在她身上根本不受用!”
方直气得无话可说。
陆子明看向玄墨微微一笑,讨好地说:“在下三生有幸生得公主喜欢的好皮囊。”
玄墨神色一滞,刚才心头的喜欢被这股子酸味冲走一半,不由暗叹一句:“唉,你那套勾引良家少女的把戏就算放到草原,估计也只能勾到母奶牛了。”从表面上看,玄墨好似正低眉顺眼地盯着陆子明白皙修长的手打量,心里头却在告诫自己:一定要挺住!要坚持!千万别让鸡皮疙瘩蔓延到手上!因为,她的手仍被陆子明握着。
方直受不了这含情脉脉的一对儿,干脆威胁道:“玄墨,你手又痒了是不是?”
玄墨一板一眼地低声对着方直说:“舅舅,你不温柔。”然后见好就收,抽回了被陆子明一直握着的手。
方直真的快疯了,要吐血了。玄墨偷瞄他一眼,眉目间溢出大喜之色,遂变本加厉地又生一计,明目张胆地向陆子明送了一个秋波,玄墨猫眼尽管被面具遮住了一部分,可这并不妨碍它们灵动的美,就算陆子明心思再细致,眼神再毒辣,看人再精准,感觉再敏锐,这回他也只能认栽,玄墨那一眼,让他情不自禁地心神荡漾不安。殊不知,从他向玄墨献了那一句媚开始,玄墨就在小小地利用他的男色,就是为了气倒方直。
也并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蒙在鼓里,梅逸一直在一旁察言观色,玄墨的一颦一笑都落入他的眼底,不经意间,他扬起了嘴角,笑得很是了然。
画如约毁掉了,梅千金的闺誉多少也算是挽救回来。
陆子明因此事与玄墨越走越近,成了镇国侯府的常客,方直对此颇有微词。
这天,望着花园中谈笑风生的陆子明和玄墨,方直又冲着梅逸发牢骚:“逸,你说玄儿的大眼是留着喝稀饭的么?放着京城首屈一指的佳公子不讨好,偏偏愿整天介跟着个布衣厮混,你说,我哪里不如陆子明了?满京城的女子就她一个看不见我的好!”
“你不及他温柔。”梅逸用玄墨的话打发了他。
“逸,你可是够‘温柔’够‘体贴’玄儿她怎么不缠着你?”方直对方才梅逸的回答不以为然。
“因为你啊,玄儿她是‘恨’屋及乌,我敢打赌,只要你不再整日缠着我,那玄儿自然而然地就会亲近于我。”梅逸一脸的无辜相。
方直顿时恨得牙根痒痒。
“直,你在吃醋。”望着方直吃瘪的表情,梅逸一语道破个中缘由。
方直僵着脸矢口否认。
梅逸失声笑道:“看来玄儿的话一点也不错。”梅逸卖了个关子,话音戛然而止。
方直没好气地接口:“童言无忌哈,小母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随后便猛吞了口茶。
梅逸笑着不语,别开了视线。
方直见他没了下文,被吊在半空中难受,索性拉下脸来试问道:“她又讲了什么深得你心?”
梅逸认真道:“你太小看她了,直,玄儿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小女孩儿的花花肠子并非每回都能摸到底的。”
方直混不在意,不耐烦地打断他:“讲重点!”
梅逸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盯住方直,一字一句复述道:“男人都是贱骨头,一不摆他就来劲。”
方直一口茶尽数喷出,目瞪口呆地问:“她真是这么说的?你可是亲耳听到的?”
梅逸酸溜溜地叹了口气道:“我可没那福气,是子明告诉我的。直,我一直在想,这或许就是她与你斗智斗勇后得出的至理名言。”
方直错愕,心说: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呀,这死丫头!
都是弹出来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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