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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修也没好气儿,沉声喝道:“照原话学!”
那小丫鬟头垂得更低了,像蚊子一样哼唧了一句:“公主说,‘舅舅蠢,梅逸钝,还有骆修大恶棍!’”
梅逸不怒反笑,侧脸转向一脸铁青的骆修嗤嗤笑道:“修,你不觉得很贴切么?”
骆修不作回应,脸上的表情琢磨不定。
赶巧,方直此时从屋里出来,见了他们二人当下调笑说:“你们也别自讨那没趣儿了,我可是碰了一脸灰,倒不如去我那坐坐吧!”
骆修一语不发,转身就走,梅逸闻言则是求之不得,方直一把拉住他,低声问:“修又怎么啦?”梅逸努力憋笑道:“修向来不是小心眼的,可他不知中了什么邪,偏爱跟玄儿较真儿,这不,刚才又被玄儿编排咱们仨的顺口溜给气着了!”
方直挑眉,梅逸对他耳语嘀咕几句,两人嘻嘻哈哈又是一阵打趣儿。
几日后,皇上正式下诏,封玄墨为“义华公主”,“义”字当头,足见皇帝的用意之深刻。
大典也如期举行,吉布担心行动不便的妹妹再出什么茬子,便自告奋勇留下来守着她。
兄妹俩聊得尽兴,无意间吉布告诉玄墨,父汗决定后日动身返回中都。玄墨急了:“那我怎么办?”
吉布惊异地问:“你自然是留下疗伤喽!”
玄墨勾勾手指,吉布不解,往床头这边挪挪屁股,稍稍俯下身子,问:“怎么了小墨?”
玄墨顺势勾住吉布的脖子,借力坐起身子,边起身边逞能道:“我这不都好了——呀,呀,屁——股——”玄墨五官尽数邹到一起去了。
吉布“扑哧”一乐,露出干净整齐的两排白牙,像草原上的阳光一样炫目明朗,玄墨靠坐在床头,望着大哥耀眼的笑,不由自主地出神道:“吉布哥哥,你帮我给父汗求情,带我一起走吧,这里所有人都欺负我。”
吉布宠溺地摸摸她额前的垂髫,闷闷地说:“父汗最听你的,你说都不顶用,哥哥去说还不是白说?哥哥也想带你走,小墨墨,你在京城的日子,咱们不知有多想你,要不是为了你——”
玄墨草草地打断他:“哥哥,我体质虽寒,但一点也不影响什么,母妃她只是——”
“哥知道,”吉布接下她的话,“母妃是为了不让你成为联姻的牺牲品,咱们王族固然强大,却不是孤零零地屹立在这方大地上,父汗辛苦地平衡着与各贵族间的关系,但谁也保不准哪天会有个什么鸟王跟父汗求你,到时怎么办?为了不让那种惨剧发生,母妃她才出此下策。”
“哥哥你怎麽会知道?”玄墨的眼睁得溜圆。
吉布狡黠一笑,道:“你以为那天只有你一个人在书妹妹的帐顶啊,哥只能说你有点儿背,被母妃一鞭子给甩下去了。”
玄墨鼓起腮帮子,活像只青蛙。吉布见她可笑的模样,半开玩笑道:“别气了,这下你可好了,中原的花花公子仅着你挑,哥却只能回草原找个壮如山的牧牛姑娘,唉!”
玄墨不再生气,往吉布跟前凑了凑,仰脸认真地问:“那哥哥心里想娶什么样的女子,玄儿好替哥哥留意些。”
吉布存心逗她:“就比照着可爱的小墨墨的样貌吧!”
哪知玄墨当了真,一本正经地摇头道:“玄儿貌陋,哥哥休要取笑。”说着,下意识地又摸了摸假面,满眼尽是委屈。
吉布手忙脚乱地安慰道:“小墨墨幼时是挺黑,可这并不等于说咱们不好看呀!”
玄墨瓮声瓮气地说:“哥哥你不用安慰我了!”
吉布捏着玄墨的脸颊,逼她抬头正视自己,笑眯眯地哄道:“貌丑貌美得有旁人评说,而且十二年了,小墨墨都不曾揽镜自照过自己的真颜,这样就一口咬定自己貌陋,呆瓜才信,哥哥不是呆瓜,自然不信。还有,兄不嫌妹丑,哥哥不是偏心,而是真心地觉得千面的小墨墨无论哪面都极美,哥哥是懂花之人,自然看得到花的真美,嗯?”玄墨就势把脸埋进吉布干燥的手掌中,静处片刻后,仰起脸来试探道:“玄儿不照镜子是因为不敢,哥哥胆子大,要不哥哥代为看一眼?”
吉布沉沉地凝视进玄墨的眸子,轻挑嘴角,一字一顿地正色道:“为兄的荣幸至极。”他当然荣幸,他将会是第一个看到“吾家有美初长成”的人,但或许,不是唯一的一个。
玄墨轻轻地掀开精致的假面,屋里一片寂静。玄墨抬起眼帘,迫切地想从吉布口中得到答案,四目相对,目光交错间,吉布也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生茧的略显粗糙的指肚缓缓地摩挲过玄墨眉、眼、鼻梁,一遍又一遍。
当吉布的手指再度滑过玄墨的嘴时,早已等得猴急的玄墨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下,吉布回神,不自然地笑叹:“哥哥怕是要茕茕孑立一辈子了!”
玄墨很紧张,却又很疑惑。
吉布轻吐:“纵是满目倾城色,哪及玄墨世无双?”
玄墨的眸子里登时绽放出夜明珠一般的璀璨光芒。因长久戴假面而白得近乎透明的面颊上晕染出不自然的粉红。
“吉布哥哥也会甜言蜜语,怪不得每回巡视,人家的奶牛都跟着你跑出好远。”
吉布脸色一滞,片刻后故意挂上一抹愁色,随手把假面重新给玄墨贴上,说道:“唉,要不哥哥还是收回先前的条件吧,为兄的只要随便找个牧牛女就好,咱们王族总得有人延续香火不是?”
玄墨笑道:“娶一牧牛姑娘后面能跟一群母牛,哥哥倒是不吃亏,不过草原牛比人多,要不哥哥干脆找头牛算了,便宜结实还好用。”
吉布佯怒,伸手就直捣玄墨的痒痒肉:“小丫头,怨不得直舅舅无时无刻地不在盘算着怎么掐死你,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哥娶头奶牛你面子上有光彩是吧?嗯?!”
玄墨痒得厉害,笑得脸通红,不住求饶:“哥哥,小墨墨不敢咧,哥——我还有伤——”
屋里兄妹俩闹成一团,谁也没留意屋外有个人,晕了,又醒了,最后一脸惊愕地离开了。
义华公主的“真貌”
如吉布所言,大典后的第二天,穆赛一行人踏上返程。
下朝后,梅逸急急地拦住方直:“直,玄儿身子骨根本就没好,侯爷怎么舍得让她跟着一路颠簸?”
方直耸耸肩,无奈地说:“穆赛汗就是因为玄儿这次受伤,才不放心再把她继续留在我们身边,所以执意要带她走,连我爹都劝不住。”
梅逸一脸落寞,捂着胸口说:“没了小妖精,这儿都是空落落的,日子好生无趣。”
方直点头赞同,不由地唉声叹气:“说得是什么,以往防她的阴招防惯了,突然一下子懈怠下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引得二位大人在这儿长吁短叹,相思连连?”骆修和齐剑插了进来。
方直和梅逸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方直嘻嘻一笑,侧目看着骆修答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我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公主外甥女儿喽!修,难道你不觉得她一走,日子平白灰暗了许多么?”
骆修睇了一眼笑得不怀好意的方直,一言不发地撇下方直他们,径自拂袖离去。
早已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方直一伙儿,终是爆笑出来。
“修的死穴在这儿啊!”梅逸望着骆修的背影打趣道。
“那可不,往事不堪回首啊——”方直举袖掩面,佯装不忍的样子。
“几位兄台,都在这儿笑什么?”宋庆卿也凑了上来。
“没,没什么。”齐剑笑得上不来气儿。
傻呵呵的宋庆卿也不在意,故作神秘地小声道:“那你们可知,左寒要回京述职一事?”
“你小子还真是不务正业,身为光禄大夫不管好你的酒醴膳馐之事,反倒关心起人家兵部的事儿来了,你说是不是啊,方司马?”齐剑狎昵地搂过方直的肩头,还故意紧了紧。
方直用两个手指尖捏起齐剑的手,一脸嫌恶地甩到一边去。
宋庆卿慌忙摆手为自己辩解:“我可不是有意要知道的,是太子告诉我的,他还让我准备准备,说是要为寒接风来着。”
“噢喉!”齐剑听后马上像只撒欢的猴儿一样尖叫一声,引来频频侧目,他赶紧装咳几声掩饰过去:“咳——咳,啊呀,这天儿一热嗓子就毛燥的厉害!咳!咳!”等那些目光纷纷收了回去,齐剑复又小声说:“大家又可以聚在一起喽!”
出了承文门,梅逸跨上马背,招呼方直道:“对了,直,听向康说,他们家的兵器铺拿到几柄上乘兵器,其中有柄古剑,虽比不上承嶪的承影,却也不逊色几分,你随我一道去瞧瞧吧,看中了我便送给你,反正你生辰也近在眼前了。”
方直抬眼看看天,笑着婉拒:“那就先谢过了,不过今儿个有些晚了,改日吧。”
“晚了?你吃错药了直?!还不到午时好不好!”齐剑嚷嚷了一句,飞身上马小跑到梅逸身边,“逸,他不去我去,我若看中了你便送我好了,反正我的生辰就紧挨着他的!”
梅逸啼笑皆非,手握马鞭指着齐剑道:“你胡吣些什么!直说晚了那自然便是他有事儿耽搁了,还有,你那叫人不敢恭维的剑法,啧啧,即便是随我同去也只配给直带带眼,你就别想着糟践名剑了!你还去不?”
齐剑语塞。
方直回府后,直奔“亦难苑”。“亦难苑”本作“亦男苑”,是方亦男出嫁前所居住的别苑,位于镇国侯府东南角,在方亦男远嫁后,方枭便为它改动了一个字,取“相见时难别亦难”之意,借以寄托对女儿的思念。
方直一个纵跃翻过墙,足踏莲池而过,反正他是没那个闲情雅致放着近“路”不走,而去绕那个“之”字形的水上木桥廊子。廊子尽头,弄玉正在翘首以望,看见了方直,喜形于色地迎上来:“三公子,您可是来了,婢子这就传膳,小小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方直点点头,加快步子朝阁楼走去。
事实就是,玄墨还留在在镇国侯府,只不过为了避人耳目,才搬出了方直的别苑,而住进了僻静的“亦难苑”。与此同时,方亦男与方直姐弟俩还合计出一个假玄墨躺着马车上,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