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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觉非没有坚持,抬手抱拳施礼,默默地看着他离去。
澹台牧走出院子,轻声对跟在一旁侍候的江从鸾说:“江总管,照顾好你家王爷,一旦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刻让他们来宫中禀报朕。”
江从鸾立刻躬身答应,“遵旨。”
澹台牧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心里担忧,但经过昨天那么一闹,朝中必定大哗,他必须去弄清楚情况,以便处置,也就不可能罢朝,现在云深毕竟还活着,宁觉非这边还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还可以缓一缓。想到这里,他便不再迟疑,当即起驾回宫。
宁觉非在屋里闷了一会儿,让混乱的心平静下来,随即回到正房,继续守在云深身边。
房中已经没那么多大夫了,只有两位守在外间,其他人先去用膳。云深服了药,也施了针,现在依然在昏睡。他气息微弱,额头滚烫,身体却在微微颤抖,让人看着都感到难受。
宁觉非默默地坐在那里,出神地看着他,脑中忽然浮现出初见时的情形。他衣袂飘飘,从容地自崖下走来,俊秀的脸上满是温和的微笑,让人不由自主地便生出亲近之感。那时候他是多么意兴风发,几年过去,经过那么多波折,有过这么多伤痛,他的眉眼之间也有了许多沧桑,如果没有遇见自己,他今天一定还会是那个少年成名、事业成才的青年才俊吧?娶了娇妻,有了子女,过着正常的生活,哪会像现在
这样?被人劫持,受尽折磨,生命垂危……
他神色黯然,出神地想着,浑然不觉身外之事。直到江从鸾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觉非。”江从鸾小心翼翼地轻声叫道,“悠然想见你,他说,他可能有办法救云大人。”
宁觉非立刻直起身来,“快,快请他进来。”
淡悠然很快就走进房中。他先去床边看过云深,然后才走到窗边,坐到宁觉非身旁,关切地道:“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不要紧,主要是云深的情形不大好。”宁觉非急切地看着他,“从鸾说你有办法救他,是吗?”
淡悠然微微点了点头,婉转地道:“我也是听说,似乎西极那边有一种皇家秘药,具起死回生之效,配方都是皇帝掌握,世代相传,也只能是皇族直系王孙才会蒙皇帝赐予,以备不测。”
宁觉非略一思索,便猛然想起,立刻起身出去叫过云扬,“你去,请西极的狼主铁勒来府里品茶。记住,以礼相待。”
“是。”云扬答应一声,便即飞奔而去。
铁勒来得很快。他轻松自如,从容不迫,一见宁觉非便抱拳见礼,微笑着说:“大元帅请小王来,不知有何见教?”
宁觉非在书房见他,虽然心中急迫,脸上却努力保持着平静,对他拱手还礼,请他坐下,看茶,这才淡淡地道:“前日狼主说需宁某帮忙,却不知是何事?”
昨天,铁勒被宁觉非从小苍山带回兵部,再被人带至皇家驿馆休息,周围一直有人严密监控,不能随处走动,因而他并不清楚外面的动静,此时听宁觉非这么说,便猜到云深已经找到,不由得笑了,“大元帅果然行动神速,已将云大人救回来了?”
“是啊。”宁觉非微笑,“他被淳于宏绑走,现在已被我们救回。”
“哦,恭喜大元帅。”铁勒笑着又拱了拱手,“看来,大元帅诸事已定,现在有功夫来与小王喝茶了。”
“正是。”宁觉非礼貌地欠了欠身,伸手端起茶盏,对他让了让,“这是江南特有的极品贡茶云雾松涛,与北地的茶砖大不相同,狼主尝尝。”
“哦?”铁勒颇有兴趣地喝了一口,回味半晌,赞赏地点头,“果然不同凡响,入口清香,回味甘甜,好茶。”
宁觉非忧心如焚,外表却越发的好整以暇,只与他说些风花雪月,不再主动询问。
铁勒卖了一下关子,却没看出破绽,便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言归正传,“大元帅,西极的历史估计你也听人说起过不少,我就不多谈了。当年,西极那个庞大的帝国已经解体,我父亲与三位叔伯各自建立了新的国家。六年前,大伯派使臣前来,说是想召集四兄弟聚会,商议国事,希望能持西极的其他小国消灭,让祖先的土地再度回到我们手中。父皇便欣然前往,由我这个太子留在都城监国。谁知,我父皇和另外两位皇叔一到那边,就被大伯使计暗害,随即发兵前来进攻。在四国中,大伯的势力最盛,我率军拼命抵抗,最后还是败了。国家被他兼并,父皇的后妃们都被他强行纳入后宫,我母后宁死不从,自刎身亡,我的两个弟弟也都死在乱刀之下。当时大伯下令搜捕我,格杀勿论,我的死士们连番血战,护着我杀出重围,从此便在异国他乡四处漂泊。那些国仇家恨,我没有一天忘记。”说到后来,他咬紧了牙关,目中如欲喷出火来。
宁觉非便已明白,果然不出澹台牧所料,他确实是来借兵复国的。他专注地倾听着,脸上满是同情,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铁勒深吸一口气,很快平静下来,条理分明地说:“西武与我国相邻,我是比较清楚的,但中土的形式就不甚了了。我们潜入西武,与我们的人接上关系,他们建议与南楚联合。西武强悍,如贸然向独孤及开口,只怕就算他助我们复了国,我的国家也会成为他实际上的附庸,这是我绝不愿意的。而南楚富庶,足以提供给我招兵买马的粮饷用度,也能借给我一定数量的军队,只是好好训练一下,大可以成为一支精兵。我认为他们的话有理,便派人秘密进入临淄,设法与淳于乾见了面。他这人倒真是有雄才大略的,一听之下便权衡利弊,当即允诺,只要他能当上皇帝,必会与我们结盟。我很高兴,一直等着那一天。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们这边还没动,他的国家就被你灭了。所以,我恨了你很久,非常想置你于死地而后快。”说到这里,他笑了笑。
宁觉非也笑了,轻轻点了点头,“我理解。”
铁勒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叹了口气,“蓟国上上下下都称你为战神,我先还以为不过是吹捧,没想到,几次图谋都被你破坏,而你并不是用的奸狡之计,却是兴的堂堂之兵,今人佩服。而这些还在其次,你最让人震撼不已的是怀着一颗仁善之心,这实在叫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我听人们广为传颂,你曾径说过:勇者无惧,仁者无敌。这真是至理名言啊,发人深省。”
宁觉非微微摇头,“这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借用前人之言。”
“大元帅不必过谦。”铁勒不信,“既是前人之言,那就应该有不少人知道,可我就没听谁说过这样的话。”
宁觉非也就不再辨驳,笑着问他:“那么,你是在老虎岭被我堵住以后才起了这个念头的?”
“是啊。当时你我一战,虽然时间很短,却是酣畅淋漓,让人回味无穷。”铁勒变得豪情万丈,“那时我就想,若是与你并肩作战,一定能犁庭扫穴,将那奸王之势一举荡平,还我西极锦绣河山。”
宁觉非沉吟片刻,谨慎地道:“狼主,此事非同小可,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必须禀报我国皇上,由陛下定夺。”
“那是当然,我明白。”铁勒点头,“不过,我知道贵国陛下对大元帅信任有加,如果你支持我的请求,我想贵国陛下也应该会同意的。”
“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我只怕就是死罪。”宁觉非半开玩笑地说,随即话锋一转,“狼主,我听说,你们西极皇室有一种秘药,功能起死回生,不知是否确切?”
“有,我们叫还魂金丹。”铁勒猝不及防,没时间细想,便据实相告,“按惯例,皇族直系子孙生下来的第一天,皇帝就会赐下这种金丹,表示希望孩子能活下来,不会夭折。等到我们长大,举行成人冠礼的时候,又会再赐一粒。我被立为太子的时候,父皇又赐了一粒。我一共有三粒。怎么?大元帅要用?”
宁觉非站起身来,郑重地长揖到地,“宁某确有急用,还请狼主慷慨解囊,给我一粒,狼主需要什么做交换,只要宁某拿得出来,倾家荡产也是甘愿。”
铁勒略一沉吟,便笑道:“以雄兵十万换这一粒救命灵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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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十万兵马换取一颗能够挽救云深生命的灵丹,可以吗?
这是一道大大的难题,宁觉非一时无言以对。
铁勒也不急,笑吟吟地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看他。
过了一会儿,宁觉非平静地道:“此乃国事,我不能自作主张,必须向皇上禀报。”
铁勒从容点头,“好,小王静候佳音。”
觉非便出去吩咐备车。江从鸾一听他要进宫,立刻急了:“你又是伤又是病的,不能出去,若是再受了寒,那可非同小可。陛下临走时叮嘱过我,如果你有什么事,让我马上去宫里禀报。你若有什么话要对皇上说,尽可以写下,我送进宫去。”
宁觉非想了想,便没有坚持。现在他们谈的事关系到云深的安危,他也不放心云深的病况,万一进宫时这边出现什么不测,那才是终天恨事。想着,他便叫过云扬,“你进宫去向皇上禀报,就说我这边有非常要紧的事,请陛下能拨冗过来,以便速作定夺。”
“是。”云扬立刻飞奔而去。
宁觉非看着江从鸾,再看看远远站在院外的淡悠然,凝神思索片刻,便抬手拍了拍江从鸾的肩,温和地说:“从鸾,如果你认定了悠然,就与他定下来吧,不要浪费时间了,珍惜眼前是最重要的。”
江从鸾知道他是有感而发,这些年亲眼见证了他与云深之间的分分合合,自己内心对他的感情也是深深浅浅,到了今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听了宁觉非的话,他忍不住转头看向淡悠然。
雪地里,淡悠然神态自若,温文儒雅,看到江从鸾投注过来的视线,便对他温柔一笑,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江从鸾心里觉得暖融融的,笑着转过头来,对宁觉非说:“你放心,我会珍惜。”
“那就好。”宁觉非便不再多言,转身欲回屋。
“觉非。”江从鸾叫住了他。
宁觉非停住脚,转身看向他,“什么事?”
江从鸾迟疑了一下,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