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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觉非问道:“大哥,怎么了?”
荆无双这才如梦方醒,开怀一笑:“没什么。贤弟,无论怎样,你永远都是我的兄弟。”
宁觉非十分感动,却并没有随口应承。他只是伸手出去主动握住了荆无双的手,低声叫道:“大哥。”
荆无双拉着他的手,很自然地跟他一起回进寨中。
当夜,燕北七郡便遭受到北蓟铁骑的袭击。
这是两年多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袭击。北蓟竟是全线出击,对燕北七郡同时展开了进攻。
荆无双站在卧虎山顶,看着山下激烈的战况,对宁觉非说道:“三个多月前,武王在剑门外对西武放了一把火,烧掉了他们的草原,令他们大伤元气,打破了西武与北蓟实力的平衡。过去,北蓟顾及到西面的威胁,还不敢放手与我们开战,如今他们得了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利用的,只怕会全力南侵。”
宁觉非只是点了点头。
荆无双诚恳地对他道:“贤弟,我要立即率领寨中兄弟前去支援燕屏关,山寨中的事,就交给你了。”
宁觉非略一犹豫,便点头道:“好,你放心去吧。”
荆无双拍了拍他的肩,便飘然而去。
宁觉非居高临下地看着北蓟骑兵如潮水般涌来,千军万马之中居然有几架云梯车和撞城机。
他入伍后最先就读的是军事指挥学院,学过历代的著名战史战例,对冷兵器时代和火器时代的武器都十分爱好,收集过许多兵人和武器模型。这时看到高高耸立推向前来的那几架机器,不由得为荆无双担心。
扪心自问,若南楚就此亡了,他是半点也不会同情,但破城之后,只怕首先遭到洗劫的便是这燕北七郡的百姓。他看着那激烈的战况,不由得轻轻摇头:“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攻城战持续了六日六夜,游虎似是很熟悉北蓟军队的诸般攻城战术,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北蓟的铁骑始终无法攻破燕屏关。
自荆无双率人下山之后,宁觉非便将留守寨中的十几个兄弟重新部署了一遍。自山脚到山顶,他将各个哨位布置得更加合理,随后详细地交代,一遇进攻,怎么以最快的速度报信至寨中,何处防守,何处先撤,何处断后,如何抵挡,全都说得清楚明白。
宁觉非在寨中已呆了将近两个月,此前从未过问过寨中事务,这时一接手便管理得井井有条,令那些汉子无不惊喜交集。他们都是以前跟随荆无双的军人出身,自然了解宁觉非这些布置的意义,那是极高明的防守战术。
宁觉非明白他们那种眼光的含义,却仍然不肯下山相助燕屏关,只是日日站在峰顶巨石上,远远地瞧着战况。对这种古代的城防攻守战,他还真是大有兴趣。
待得坚持到了正月十五,北蓟军中的那几部云梯车和撞城机都被游虎设计烧毁了。敌人的骑兵似是无计可施,忽然如潮水般败退下去。
宁觉非看着,心里立刻便冒出来:诱敌之计。
接着,便见燕屏关城门大开,一队兵士骑着马冲了出去。
宁觉非摇了摇头,看来这游虎还是不行啊。这种情况,根本不应该出城追击。
不久,又有一标人马自城门处冲出,往远处追去。
宁觉非疑惑起来,这游虎搞什么鬼?
待到黄昏,荆无双的副手陆俨急匆匆地赶回寨中,气喘吁吁地对宁觉非说:“田兄弟,荆大哥请你务必去燕屏关一趟,他有急事。”
宁觉非二话没说,回身去房中拿了迷彩服,军刀则是一直带在身边的。他出了寨门,翻身上了“烈火”,便疾驰而去。
这里距燕屏关只有三十里地,“烈火”四蹄翻飞,不到两刻的功夫,他便入了城。
荆无双已经派了人在城关处等他,见他一到,便立刻把他领到了将军府。
这里很安静,丝毫没有惊慌的气氛,人人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宁觉非被领到书房,便看见荆无双和另一个身上满是血迹的兵士正在房中交谈着。
看到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赶来了,荆无双很是开心,朝他笑着点头,随后才道:“贤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先说。”宁觉非十分冷静。
荆无双叹了口气:“景王小孩子心性,贪功心切,敌人退兵时,竟然开城追击。游将军当时不在城上,闻讯后便追了出去。他们现在被敌人的大军困在了距此二百余里的白山上,危在旦夕。”
宁觉非只是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荆无双诚恳地说道:“我本不想让贤弟卷进这场战事。不过,此时已是事非得已,我想请贤弟先帮我守城,我率人出去救他们回来。”
宁觉非看着他,良久方道:“你擅长守城。”
荆无双也很镇定,闻言笑道:“我也擅长进攻。”
“那是正面交锋吧?”宁觉非淡淡地说。“你这里的兵力比敌人如何?”
“远远不如。”荆无双老老实实地坦白。“而且,他们是骑兵,我们大部分是步兵,马很少,朝廷一直坚持采取‘以步制骑’、‘以墙制骑’的战术,唉,没办法跟人家的铁骑比啊。”
“那你打算怎样救他们?”宁觉非静静地问。
荆无双顿时语塞,半晌方道:“只有尽力而为。”
宁觉非不再说话,只是仰头望着屋顶,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荆无双看着他,也是一言不发。
天迅速地黑了下来。有人进来点上灯,为火盆加了新炭,再为他们的茶续上开水。但这一系列的动静都没有影响到宁觉非。他一直是那个姿势,仿佛已成了一尊石像。
其他两个人也都不吭声。屋里很静,除了火盆偶尔发出的噼啪外声外,仿佛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呼吸声。
终于,宁觉非低下了头,看着荆无双,眼中波澜不兴,淡淡地道:“我不懂守城,还是你守在这里,我去救他们吧。”
荆无双欣喜地走过去,伸手紧紧拥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谢谢,谢谢。”
宁觉非平和地说:“大哥还跟小弟客气什么?给我张路线图,我就出发了。”
荆无双立刻将他拉到书桌旁,边在纸上画图边对他介绍着沿途的地形和其他情况。等他说完,回来报信的那位士兵又将敌人的情况和游虎、淳于翰他们的情形说了一遍。
宁觉非凝神听完,又问了几个问题,便点了点头,对荆无双说道:“大哥,那我就去了。”
荆无双急忙拉住他:“你要带多少人去?我马上安排。”
“不用,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宁觉非微笑道。
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跟他配合的,他们根本没受过特种训练,更遑论解救人质的训练了,去了也多半是碍手碍脚的,没什么作用。
荆无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贤弟,你一个人去……行吗?”
“行。”宁觉非漫不经心地答道,却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一定有这样的力量。
荆无双便不再多说,只是送他到了城门口,不断地嘱咐着:“贤弟,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宁觉非点头:“是,我知道。”说着,便要上马。
荆无双却忽地将他紧紧拥住,在他耳边说道:“答应我,你一定会回来。”
宁觉非迟疑了一下,伸手也回抱了他,却只淡淡地道:“我尽量。”
荆无双眼中一热,忽有泪意,连忙将脸埋入他的肩胛,半晌方放开他,脸上却已挂着那缕宁觉非十分熟悉的温暖的微笑。
沉重的城门在夜色中缓缓地打开。
宁觉非一挟马腹,“烈火”低嘶一声,立即如一支箭般射了出去。
17
燕北七郡建在连绵起伏的山岭之上,下了坡便是一小段草原,随后又是千山万壑。
茫茫林海之间,此时到处都积着冰雪。土路上满是枯草,“烈火”跑起来很是惬意,一路上如风驰电掣般,轻巧而流畅。宁觉非骑在“烈火”背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有种在空中飞行的飘逸感觉。
仅仅只半个多时辰,他便已跑出了一百多里,前面隐现敌踪。
宁觉非勒住了“烈火”,抬头看了看星空。
今夜星光灿烂,银河当空,由北向南,蜿蜒而过,金牛、猎户等等在冬季闪亮的著名星座已经渐渐退往西方的地平线。头顶以北,大熊座正熠熠闪烁,而北斗七星当空高悬,几乎靠近天顶,斗柄指向东方。中国古代就有“斗柄东指,天下皆春”的说法,因而只要看到这样的北斗星,会观星象的人就都知道春天就要来了。宁觉非顺着连接斗口的两颗星向前看去,很快便找到了明亮的北极星。
他看着几个用于初春辨别方向的星斗,随即又回想了一下荆无双给他画的路线图和介绍的地理环境,便一拨马头,往一旁的山岭间攀去。
密林中很黑,偶尔有星光从树枝的缝隙间洒下来。林中很安静,只有马蹄踏雪的声音和“烈火”的呼吸声。宁觉非一直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保持着安静。
在相对来说比较平坦的山脊间翻过两座山后,前面便看见了一堆一堆的火和隐隐的人声。
宁觉非自知“烈火”的颜色在白天十分惹眼,便决定将马放在这里,自己单独潜入敌人的包围圈,前去白山。
他没有拴马,只是双臂圈抱着马颈,亲热地在马耳旁笑道:“你就乖乖地在这儿呆着,等我。如果我回不来了,就给你自由,自己去做野马吧。”
“烈火”伸头靠在他身上,似乎很是不舍地舔了一下他的脸。
宁觉非伸手拍了拍他,便换上了白色的紧身战斗服,戴上头罩,便轻捷地向前奔去。
这时距白山只有二十多里地,宁觉非轻装前进,速度非常快。
敌人虽然有重重包围,但营帐之间空隙甚大。他悄然地自其中穿越,偶尔上树避过巡逻的哨兵,很快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白山脚下。
根据荆无双的介绍,宁觉非判断这白山的海拔大概有三千余米,但因这里本是地处高原,地面相对高度也不过数百米。只是地势奇特,三面皆是险峻的陡坡,只有一面有路上去山顶。据逃回报信的那名兵士描述,游虎他们一直扼守在那条路上,这才能阻住追兵。现在,北蓟军队围而不攻,显然是要待到他们粮尽时,再逼他们投降。
宁觉非悄悄转到山后,借着星光,看着崖壁上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