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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领旨。”游玄之对他的话恍若未闻,立即躬身接旨,随后指向他,大声喝道:“将此逆贼拿下。”
一层层的弓箭立刻指向了他。
宁觉非一直紧紧箍着淳于翰,此时将刀锋优雅地顶在了他的咽喉,轻声笑道:“景王爷,当日我曾救你一命,今日便借你的命来一用,你不必谢我,我也不来谢你,咱们从今以后便恩怨两清。”
淳于翰僵在那里,似乎仍是不能相信,颤声道:“觉非,你……”
宁觉非冷冷地看向游玄之,口中却道:“太子殿下,你立刻下令,放开云深,并让我们离开,否则我便杀了景王,随后血溅临淄,大家便拼个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42
宁觉非盯视着游玄之,坚定的眼光传达着自己的决心。他的手上,正攥着游氏一门富贵的护身符。
自他出现在大门处,游玄之便一直看着他手中的淳于翰,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却都没有办法平安夺回自己的外孙。一开始也抱了一线希望,盼宁觉非在围攻的压力下退开,但也自知不太可能。现在,他实在不希望牺牲淳于翰,这对他们游家来说,确实是付不起的代价。但他却不敢擅自作主,而是等着淳于乾出声。
淳于乾看着宁觉非,眼神十分复杂。直到刚才,他都存了最后一丝希望,不想杀了面前的这个人。但是,此人却已明确表态,站在了与他敌对那一方,那便是为敌人插上双翼,他要杀了那只虎,更要先剪掉它的翅膀。
或者放走云深和宁觉非,或者让淳于翰“为国捐躯”,这二者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但是,父皇还未传位于他,游家的势力绝不可轻忽,前太子的势力虽然已被扑灭,但难保没有暂时潜伏的,如果他不顾淳于翰的性命,下令进攻,那么事后只怕很可能被人诬陷说他想借机铲除异己,害怕游家保景王与他争位,所以才乘机借刀杀人。父皇到时若强硬起来,借游家之力,也有力量废了他的太子,传位于淳于朝。醇王是皇后所生,比他更名正言顺。
但是,要他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放走这些人,尤其是云深和宁觉非,他实在是不甘心。
正在踌躇之际,国宾馆的后院忽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黑烟。这烟十分奇特,竟是笔直上升,直冲霄汉,风吹不散。
南楚人中大概只有边关的人才识得这东西。游玄之一见,神色大变,脱口而出:“狼烟。”
这时,御前骁骑卫已将云深拖到了淳于乾的马前,一路在地上留下了鲜艳的血迹。淳于乾直瞪着他。云深的唇边涌出一缕鲜血,脸上却笑得十分愉快。
片刻之后,内城和外城同时有黑烟上涌。
有人惊道:“宫里起火了。”
“外城也有人放火。”
“淳于乾,真是好计谋啊。”云深大笑。“趁此良机在宫中起事,乘乱杀了你的父皇,顺便再杀了皇后、德妃,然后推到我们身上,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前登基了吧?”
此言一出,不少疑惑的眼光暗暗地投向淳于乾。
在灿烂的阳光下,淳于乾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冷,立刻道:“游大人,这里交给你了,我马上率御前骁骑卫进宫。卓坚,你去传禁军统领孙庭,令他立刻率人进宫,勤王保驾。”
他身边那个虎头虎脑的武将大声应道:“是。”立刻拨马,飞奔而去。
云深笑道:“对啊,动作可要快,千万不要让某人有机会名为保驾,实为逼宫啊。”
紧紧抓着他的那名骁骑卫大怒,手上一紧,顺手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腹部。
云深闷哼一声,本能地蜷起了身子,吐出一口血来,脸上却仍然带着笑意。
宁觉非一看,猛地将手臂收紧。淳于翰立刻痛得大叫起来。
游玄之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便怒道:“宁觉非,你住手。”
淳于乾看到皇宫的方向浓烟滚滚,已是心急如焚,大声道:“游大人,这里由你全权指挥,你可以便宜行事,不必请旨。”说完,纵马便行。
围在他们周围的南楚士兵有一半跟在淳于乾身后,疾奔而去。
随着马蹄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这里又恢复了奇特的平静。
游玄之盯视着痛得满脸是泪的淳于翰,心里矛盾重重。
这时,北蓟的军中忽然又点起了第二道狼烟。
浓烈的黑烟刚刚升上天空,临淄城内著名的九层高塔飞花楼便有火焰冲天而起。
云深淡淡地道:“游玄之,我这里再放一道狼烟,早已埋伏在临淄城内的北蓟勇士便会立刻发动袭击,血洗临淄。”
不但是游玄之,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神色大变。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有家人亲友在城内,闻之不免担忧。
秦欣也道:“我们这里的北蓟战士每个人都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若死战到底,怎么也能杀你们几千上万人,虽死无憾。”
那些北蓟骑士一直结成战阵,虽未说话,却是气势如虹。
宁觉非只是看着游玄之,冷冷地道:“游大人,我知你游家一门忠烈,自是以国事为重。你大可不顾景王爷的生死,下令进攻。不过,若杀不死我,我的仇人可是大部分都在内城,王公贵族,都是我的目标。你好好斟酌吧。我耐心有限,只数五声。五声一过,若你一意孤行,临淄今日便血流成河。”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道:“一。”
游玄之犹豫着,看着淳于翰。
这个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王爷已是泪落如雨,哭道:“外公,救救我。”
宁觉非清脆地道:“二。”
游玄之有些茫然地四下看了看。那些文臣都回避了他的眼光,他的部下却心意一致,明显地暗示要他放人,救下景王。
宁觉非再道:“三。”
他的声音清冷,仿若利箭,直刺入南楚众人的心里。
云深已是委顿在地,不断咳血,却是笑意更浓。
宁觉非的眼中全是杀气,冷冽地道:“四。”
游玄之一咬牙:“好,我便放了云深,容你们离开。你必须保证,临淄城内的北蓟奸细不得伤我南楚一人,一出临淄城便放了景王。”
宁觉非板着脸,答道:“只要你们放了云深,让我们走,我保证他们不在临淄城内破坏。至于景王,我要一并带走,到燕屏关后再交给你们的护国将军荆无双。你放心,我保证绝不伤他。”
“不行。”游玄之斥道。“似你这种无耻小人,卖国贼,我怎么能够相信你。”
宁觉非淡淡一笑:“你只能相信我。宁某虽是一介平民,却是言出必行,一诺千金。”
游玄之气愤地看着他,心念电转,却仍是无计可施。
宁觉非将刀尖微送,一缕血丝便顺着淳于翰的脖颈流了下来。
淳于翰只觉得咽喉处一阵尖锐的刺痛,不由得魂飞魄散,大声惊叫:“不不不,我不想死,外公,救救我。”
游玄之长叹一声,终于妥协了。他看向抓着云深的御前骁骑卫,沉声命令道:“放了他。”
那名骁骑卫很是不忿,粗鲁地将云深拖了回来,扔到地上。
一名北蓟骑兵冲上去将他一掌推开,俯身抱起了云深。
宁觉非不再耽误时间,只是大声道:“上马,走。”
说完,他却想起了乔义,连忙对抓着他的那名北蓟士兵道:“放了他。”
北蓟士兵对宁觉非十分敬服,立刻听令放人,将他往前一推,回身便过去找自己的马。
众人正在上马时,乔义目眦欲裂,奋不顾身地扑上前来:“你这贼子,我要杀了你。”
宁觉非果断出脚,将他踢了出去,却没有伤他。他郑重地说道:“乔先生,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心性刚毅,宁某佩服。今日你的冲动有可能会导致数千人死亡,请你三思而后行。如果有缘,将来咱们战场上见。”
这时,北蓟众人已全都上马。
游玄之下令南楚士兵收起兵器,闪开通道。
宁觉非大喝一声:“走。”
三百余匹马便一起冲了出去。
游玄之策马紧追其后。其他骑着马的人也全都随后追来。
抱着云深骑在马上的北蓟骑兵一直与宁觉非并肩而行,以便他们交谈。
云深挣扎着道:“觉非,要快,快走,中途不要停,一直往边关。”他的声音很低,却显得十分紧急。
宁觉非却道:“你先发信号给你的人,不要在临淄伤及无辜。”
云深立即对那个北蓟士兵低声吩咐了两句。那北蓟骑士向后大声用北蓟话喊了几声。接着,一个北蓟士兵便拿出号角吹了起来。呜呜的号声有节奏地传扬出去,低沉有韵,仿佛是越过原野的风。
他们很快冲出了内城,铁蹄踏上外城的宽阔街道,犹如疾风骤雨一般。一路上,人们不断惊呼着闪避。北蓟人骑术高超,虽在闹市奔驰,却趋避自如,未踏伤一人。
他们如风般冲出离他们最近的西门,奔上了官道,却去势未减,直向北方奔去。
游玄之率领着人也未停下,在后面急追。但是,除了少数几个将领的马比较神骏外,其他人的马都不行,渐渐落在了后面。
宁觉非已将刀插回腰间,一手挽缰,一手搂着淳于翰的腰。他问云深:“南楚有没有什么飞鸽传书这类的通讯方式?他们能不能通知前面的军队拦截我们?”
云深急促地喘息着,答道:“内地没有,但可能有信鸽通知边关。”
“好,内地没有就行。”宁觉非精神大振,纵马疾驰。
淳于翰靠在宁觉非怀里,一直沉默着流泪,却并没有哭闹。
南楚的官道修得极好,宽敞平坦,直到边关。他们一直没有休息,全速向前飞奔。穿过一城又一城,越过一村再一村,一路上将人们惊异的目光抛在身后。
凌晨,后面再也看不到追兵。游玄之早在子时初刻便已筋疲力尽,下马休息了。
这时他们已进入丘陵地带,宁觉非道:“咱们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一下再走。”
北蓟士兵齐道:“是。”均唯他马首是瞻。
宁觉非四下看了看,将马带下官道,缓缓地绕到一座山丘之后,进入一片茂密的树林,这才站住了,翻身下马。
后面的人也便勒马停住。
北蓟军队野营惯了,一向训练有素,立刻派出了岗哨,然后有人去找水,有人拿出伤药给伤者治疗,有人想办法弄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