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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个子,但那圈金色的胡子和深蓝色的眼睛,还有像雄狮一样向后飘扬的长发使他
看起来英俊得多。在身体构造上他可以说是尼采理论②中的白肤金发的野兽,但天
赋的智力和灵性使这种动物般的美变得更高尚,更明亮,也更柔和。如果说他看起
来像一个伟大的撒克逊国王,这个国王必定是个圣徒。事实上他的办公室坐落在维
多利亚大道上一幢大的楼中层;他的职员(一样领口和袖口的年轻人)坐在他和阳
台之间的外间,他的名字被刻在一块黄铜板上,他所信奉的宗教的镀金象征物像眼
科大夫的广告牌一样悬挂在街道上空。不管他周围的环境,伦敦东区是多么的不和
谐,所有的粗鄙,都不能给这个自称卡隆的人造成灵魂上和肉体上的逼真的压力与
动力。当所有的一切都明了时,人们仍能在这些江湖骗子的表象中感到一个伟人的
存在,甚至当他在办公室里穿着松松垮垮的尼龙夹克时,他也是一个迷人的、令人
无法拒绝的人物;而当他每天身着长长的大法衣,头戴金光灿灿的圆环,向太阳顶
礼膜拜时,他实际上看起来是如此的完美,以至街上人群的嘲笑声有时会突然消失
在嘴边。这位新太阳教的教徒每天三次走到他的小阳台上,面对整个威斯敏斯特,
向光芒四射的上帝祈祷:清晨一次,黄昏一次,正午的震动③中一次。此刻,国会
和教堂塔楼的时钟刚刚敲打出正午时分,弗兰博的朋友布朗神父抬起头来,第一次
看到了阿波罗教的白人神父。
注:②尼采:即弗里德利克·尼采(1844—1900),德国哲学家,现代最有影
响的思想家之一。曾提出“在贵族血统的基本元素中,掠夺性是不容忽视的,就如
强壮的白肤金发的野兽贪婪面猛烈地进行掠夺而取得胜利……”这样的骇世理论。
尼采的超人主义被切斯特顿的朋友乔治·萧伯纳(1856—1950)在《人和超人》
(1903)中用英语给诠释出来了,尔后又被切斯特顿在他的讽刺小品《我是如何发
现超人的》和《乔治·萧伯纳传》(1909,1935)中予以抨击。切斯特顿可能是喜
欢苏格兰诗人诺曼·麦凯格的模仿尼采的滑稽作品:“如果你沿着苏格兰贵族的家
族之树向上攀登,无论你爬多高,你都会在顶端发现一只咧嘴而笑的,贪得无厌的
类人猿。”——译者
注:③正午的震动:出自阿尔弗雷德·丁尼生勋爵的诗《戈迪瓦》(1842):
“伴着十二声巨震的声响,无耻的下午终于从百座高塔上被击下。”
弗兰博已经看够了这些菲伯斯④信徒的每日敬礼,他扭身走进这座高大建筑的
门廊,甚至没有谋求让他的朋友布朗神父和他一块进去。但是布朗神父不知道是出
于对宗教仪式的职业兴趣,还是出于对这种愚蠢行为的个人兴趣,他停下来凝视着
太阳礼拜者站立的阳台,就像注视着滑稽的驼背木偶一样。先知卡隆早就站立在那
里了,披着银色的法衣,高举双手。他对太阳连连祈祷,所发出来的声音赋有神奇
的穿透力,使下面的整个繁忙的街道都能听得到。喧嚣的声音中,他心无旁骛,眼
睛专注地盯着那燃烧的圆盘,此刻他是否还看得到地球上的任何物体或任何人,也
都未为可知。但毫无疑问,他绝对没有看到下面有一个五短身材、圆圆脸盘的神父,
正与拥挤的人群一道,眯缝着眼睛在注视着他,这可能就是这两个大相径庭的人之
间的最惊人的差异吧:布朗神父不眯眼就看不到任何东西,而阿波罗教的神父却能
一眨不眨地仰视正午的火球!
注:④菲伯斯: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等于罗马神话中的阿波罗(Apollo)。
——译者
“啊,太阳,”先知叹着,“伟大而不能埋没于群星的星座啊!在那叫做太空
的最隐秘之处静静流淌着的喷泉啊!所有白色的永不令人厌倦的事物,白色的天主、
白色的火焰、白色的花朵和白色的山峰。天主啊,有谁比这些最纯洁安详的孩子更
无辜,一派原始的纯粹沉入和平的——”
一阵尖锐不停的惊叫,打断了这种如同火箭翻转一样飞速的狂热呼吼。三个人
冲出大厦,另有五个人同时冲人大厦门口,很长时间里他们似乎对彼此毫不理会,
仿佛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慑人心魂的恐惧感,伴随着什么消息在整整半条街上弥漫。
这是一切坏消息中最坏的一个,因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这场突发的混乱
中只有两个人一动未动:阿波罗教的英俊神父站在高高的阳台上,而丑陋的基督教
神父就站在他的下面。
终于,弗兰博的高大身影和惊人的活力出现在了大厦的门前,控制了这场骚乱。
他用他那号角一样粗而响亮的声音喝令,要人们赶快去一个人把医生叫来;当他转
身融入黑暗,挤进入口时,他的朋友布朗神父在他身后若无其事地溜了进去,谁也
没有理睬他,甚至当他埋下头潜入人群时,他仍能听到太阳教神父那单调却充满魅
力的语言,听到他喋喋不休地呼唤喷泉和花朵的朋友——快乐天主。
布朗神父看到弗兰博和另外六个人站在一处围着的空间周围,那里通常是电梯
升降的地方,但是此刻并没有电梯降下来,倒是其它的什么东西掉下来了,那是一
种应该由电梯传送的东西。
前四分钟里弗兰博已经下去仔细看过了,他看到了那个否认悲剧存在的美丽女
人的脑浆四迸、血肉模糊的尸体,他毫不怀疑那是波琳·斯泰西。而且,尽管他已
派人去请医生,但他仍然可以肯定:她死了。
他不能确切记起他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似乎两者都很强烈。但她曾是他面前
活生生的人,一种自然而然的哀伤感像匕首一样刺痛了他,犹如蒙受到了丧亲之痛。
一种死亡的苦涩突然一下子使先前的神秘变得清晰起来,使他忆起了她那可爱的脸
庞和一本正经的话语,仅仅一刹那间,事故就发生了,像晴天霹雳,像不知从何处
降临的暴雨。那个叛逆的美丽躯体已掉入敞开的电梯之中,在底部跌得粉碎。这是
自杀吗?一个乐观主义者似乎不可能选择这种耻辱的方式。那么是谋杀?但这儿有
谁会在几乎没人的公寓里杀人呢?在一连串急促沙哑的话语中——他本想说大声些,
但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微弱——他问卡隆那家伙刚才去了哪儿,一个低沉、一静、
饱满的声音向他保证在过去的十五分钟里,卡隆一直在向他的天主敬礼。弗兰博听
到这声音时,感觉到了布朗神父的手。他转过黝黑的脸,出人意外地说道:
“如果他始终在上面,这是谁干的呢?”
“也许,”布朗神父说,“我们可以上楼找出凶手,警察来之前我们有半个小
时。”
弗兰博把被谋杀的女继承人的尸体留给医生后,旋即冲入楼梯,奔进写字间,
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于是他又冲进自己的办公室,使他的朋友大吃一惊地看到他的
面孔从来没有这样的苍白。
“她的妹妹,”弗兰博说道,心情沉重,表情严肃,“她的妹妹好像出去散步
去了。”
布朗神父点了点头,“我看啊,她可能上楼去了太阳教教主的办公室,”他说,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马上去证实,然后我们再在你的办公室里去讨论一下,不,”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加了一句,“嗳,我要什么时候才会抛掉我的愚蠢?当然,
我们还是先去楼下她们的办公室。”
弗兰博盯着小个子神父,但还是跟着他下了楼,急匆匆地赶往斯泰西姐妹俩那
空荡荡的房间。在那里,令人难以捉摸的太阳教神父占据了一把红皮大椅子——坐
在入口处,一眼便可看尽楼梯和楼梯的平台——正不慌不忙的等着。事实上他也没
有等得太久,仅仅四分钟之后,三个人就一同拾级走下楼梯,三人唯一相似的地方
是他们那严肃的神情。走在最前面的是简·斯泰西①,死去的女人的妹妹——她刚
才在楼上阿波罗神的临时“神庙”里;第二个是阿波罗教神父自己,他结束了连续
不断的祈祷,昂然地在完美中走下空荡荡的楼梯——他身穿白色法衣、胡须飘然,
一副多雷②画笔下基督离开普雷托利姆③时的形象;第三个就是弗兰博了,他紧感
眉头,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
注:①简·斯泰西:对这个人物的不寻常的描述暗示了莫泊桑对作者的影响。
注:②多雷:古斯塔夫·多雷(1832—1883),19世纪后期法国插图画家,其
画像《圣经》(1866)颇负盛名。——译者
③普雷托利姆:在基督时代,普雷托利姆是耶路撒冷的罗马地方财政长官的总
部。
简·斯泰西小姐黑黑的皮肤,扭曲着脸,头发颜色灰得略微过分了一点。她径
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拿出一叠原封不动的白纸,这个简单的动作使所有的人都清
醒过来。如果简是一个罪犯的话,她肯定相当冷血。布朗神父脸上挂着一丝古怪的
笑容,注视着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话,目光丝毫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先知,”他说,似乎在对卡隆说,“我希望你能讲讲你的宗教。”
“我将很自豪地为你介绍,”卡隆说道,同时低下他仍戴有金冠的头,“但我
不敢肯定我懂得你是什么意思。”
“嗯,它就像这样,”布朗神父用他坦白的怀疑方式说道,“我们都受到过这
样的教导,即如果一个人开始就道德败坏的话,那么相当一部分过错都得在他自己
身上去找。但尽管如此,我们仍然能够分清哪一个昧着了清晰良知的人,哪一个是
或多或少地充塞着了诡辩良知的人。现在,你真的以为谋杀完全是一种错误吗?”
“这是指控吗?”卡隆非常冷静地问。
“不,”布朗同样平和地回答,“这是辩护词。”
在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