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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极为安静,芮雪心中有事,故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把脸侧向外,刚好能看到小柳儿睡觉的地方。眼睛已经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床上安睡的小柳儿,也能听到她均匀细细的鼻息声。
终于有些睡意朦胧,可那些思绪偏偏不肯离开自己的大脑,还在那里翻江倒海般跳来跳去。突然,她看见碧荷从小柳儿睡觉的床上坐了起来,披头散发,只露出两只眼睛,无限哀怨地望着她。芮雪吓呆了,正不知她究竟何意,只见碧荷突然给自己跪下,接连磕了三个头。
就象自己刚才在灵堂前看到的那样,碧荷再一次坐了起来,这种现象让芮雪觉得格外诡异。她手足无措,不知道碧荷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只好一边摇手一边后退。
“三太太,你干吗打我?你快醒醒!”芮雪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摇晃得厉害,她突然睁开眼睛,黑暗中小柳儿神色惶急地站在自己面前,拼命抓住了她的胳膊。
“怎么了?”
“三太太,你好凶啊。怎么办啊?我刚才梦到碧荷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小柳儿半边脸依然火辣辣的疼,她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带着哭腔说。
“什么?你梦到碧荷?到底怎么回事?快说。”芮雪顿时完全清醒。
“她来找我,让我求求你。她说自己不想死,但没办法,她说自己好可怜。她还说二太太懦弱,别看她平时硬撑架子,其实真正遇到事情,她还真担承不下。所以只有求你。”
“为什么求我?她想求我什么事?我有什么力量帮助她?”芮雪急于知道下文,她让小柳儿坐在床上,自己也半坐着。
“我不知道呀。我那时吓坏了,我说你都死了怎么还来找我?她也不说话,我说你还是自己去求吧,我根本不知道你想求什么。”
“那然后呢?”
“然后她很生气,恶狠狠地瞪着我,说我不够姐妹义气,然后把我摁倒在床上,给你磕了三个头。”
“啊?”芮雪惊醒了!这么说适才自己做的这个梦也是真的?她沉吟着,碧荷为什么要求自己?她究竟求自己给她办什么事?
由此想开去,灵堂中那一幕更显得诡异莫名,但芮雪思前想后,却总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
“睡吧。”她安慰小柳儿。
“可我怕。”小柳儿声音都变了。
“那你睡在我旁边吧。我抱着你,这下行了吧?”芮雪无奈地叹口气。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害怕?
一阵敲门声,惊醒了芮雪。睁开眼,天已大亮,阳光透窗而入。“天哪!这么晚了!小柳儿,快起来。”一面推小柳儿,一面问外面,“谁呀?”
“妹妹还没起床?快开门,出事了!”是二太太的声音。
芮雪还以为是昨夜灵堂之事,倒也想去看个究竟,谁知不然。
门一开,二太太走进来,使个眼色让小柳儿出去,看门关上,她凑近芮雪,焦急地说:“昨晚少爷半夜起来,出去就没回来。灵堂也出事了,甘苦甘甜两个躺在那里人事不知,逄叔把他们救过来,原来灵堂炸尸了!我的天哪!幸亏我们昨天没进去!”
芮雪也急了:“你也不说清楚,少爷呢?他回来没有?难道他也在灵堂?”
“少爷没在。是甘苦甘甜两个人。昨天晚上碧荷突然坐起来,差点把甘苦给扼死!你说可怕不可怕?”
“是够可怕的。”芮雪装出才知道的样子,“逄叔怎么说?”
“逄叔?”二太太深深呼吸一口气,“他说只好提前火化了。要不然,晚上谁还敢守灵?”
“已经火化了?”芮雪呼地站起来,往门外跑去。
“妹妹慢走,你还去干吗?”二太太站起来,跟了出去。
灵堂前一片狼藉,空气中还弥漫着难闻的气味。不过据二太太说,这还不是真正的火化地,碧荷是被抬到后山烧化的,尸体已经化为灰烬,这里所烧的,不过是碧荷的衣物之类。甘苦甘甜都去休息了,只有少爷还在呆呆地站在当地,那神情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醒之后,一切都成沧海桑田一样。
芮雪几乎想打自己几个耳光!她发现自己其实也和一般小女人一样,软弱,胆小,不能承担事情。夜里,碧荷曾经托她求她,现在她突然明白,碧荷原本就是希望芮雪能制止别人毁坏她的尸体,而现在,自己居然没能阻止,岂不痛心!
令芮雪更加自责的是,其实昨天夜里本来就有机会,就是“碧荷”突然坐起来扼住了甘苦脖子的时候,说不定就是提醒自己应该去察看有何疑点,只可惜自己因为害怕而仓皇逃走,丧失了一个绝佳的机会!现在想来,其实那个机会的确是再好不过!午夜时分,甘甜和甘苦都倒在地上,一个昏迷一个睡去,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被自己轻轻放过呢?
可现在自责还有什么用呢?碧荷已经被烧成灰烬,随之,任何疑点和证据都消失了。这个人就象没有在甘家大院存在过一样,一阵风过,了无痕迹。
从少爷对碧荷的态度上来看,碧荷之死几乎可以肯定与他无关,那么,如果碧荷之死真的存在问题的话,目标几乎可以锁定到一个人身上。芮雪的目光茫然的看看了北方,那是老夫人的住处。这两天,几乎没再见到老夫人出来过。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担忧?
如果确实与老夫人有关的话,碧荷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但这也说不通。老夫人那里自己曾经多次去过,而且随着在甘家越呆越久,对老夫人的了解也越来越深。老夫人这个人,其实做事很细致,无论怎么说,也不会让一个只去了一夜的碧荷发现她的什么秘密!还有一个问题,昨晚曾经想到,甚至想跟小柳儿说一声来着,却终于因为碧荷托梦之事而被搁置。
芮雪想,老夫人为什么在昨天晚上没有再找丫头去照顾她,如果昨天晚上竟然可以没有丫头照顾的话,那么前天为何又一定要碧荷去照顾?昨晚,芮雪本想让小柳儿去服侍老夫人,顺便看看老夫人的情况,说不定能够发现蛛丝马迹,可想来想去,小柳儿太不成熟,如果一个不慎,成为第二个碧荷,那可得不偿失。芮雪虽然这么想,但碧荷究竟怎么回事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自己也心中没底。何况,自己这么怀疑也许本就没有道理。逄叔说的对,碧荷也许是自己求去,与人无涉。
芮雪还在想着,春轩走了过来,跟甘之如打过招呼,也向芮雪点点头。他脸上表情复杂地看着地上的灰烬,悲哀更胜过痛惜,而与此同时,有一种无可掩饰的愤慨在他脸上蔓延开来,渐渐的从鼻子向四周扩散,终于让一张脸扭曲得近乎边形。芮雪看见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轩少爷,你不舒服吗?”
“没,没有。”春轩似乎突然醒来一样,努力挤出一点笑容,那张脸更加难看。
“碧荷的事情是不是让你感觉很难过?人已死,还是自己多保重吧,身体要紧。”芮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是呀,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落水而死,该是多么令人痛心!”春轩似有意似无意的加重了“落水而死”几个字,芮雪何等聪明,自然一下听了出来。
“难道轩少爷认为不是落水?”
“我?三太太说笑了,我有什么可怀疑的?”春轩嘿嘿笑了,那笑容分明是努力做作出来的。
这期间,甘之如就好像老僧入定一般,对他们俩的对话充耳不闻,只见他眼睛瞬也不瞬,但却极为茫然,似乎在看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似乎无限痛楚,又似乎无限愤慨,却分明极为无奈。那种表情,在芮雪看来,几乎可以说是莫测高深。
一群人抬着一口棺材走近来,碧荷所化成的那一堆灰烬,也被小心收藏起来,和她的骨灰合到一起,存放到骨灰盒里,被逄叔小心翼翼的放置在棺材中。还有碧荷生前的东西,也被二太太拣出拿来,一并放置在里面。碧荷身材比芮雪略矮些,和二太太差不多。所以二太太把自己的几件衣服也拿了过来,说是碧荷喜欢的,生前也曾经穿过。此时她自然不要了,都送给碧荷带走。随即,二太太就在棺材前,低声啜泣不已。
“姐姐,碧荷拿到老夫人那里的针线活计呢?”芮雪紧贴在她身边,低声问。
“啊?幸亏妹妹提醒,我倒差点忘了,等我去拿吧。”二太太恰似猝然梦醒似的。
“我和你一起去吧。”芮雪跟二太太说。
“还是我自己去吧。这里你先照顾着。”二太太说完,径自去了。
芮雪看看茫然无助的少爷,点点头。
逄叔收拾完,自顾自卷上一支纸烟,划着了火,点上,深深吸一口气,却没有一般吸烟人的满足感,而是以一种近乎萧然的神色,把落寞写在脸上。
“逄叔,听说昨晚碧荷曾经炸尸,到底是真是假?”芮雪凑过来问,后面两个男人都很安静地听着。
“当然是真的!”甘苦抢着说。这家伙一夜没睡好,到后来则长久的处于昏迷状态,因而精神萎靡不振,一张脸青中带绿,惨不忍睹。他没等逄叔说话,就抢先把自己昨晚的经历说出来,仿佛这经历不说就没人知道似的。
“昨晚我差点被她掐死!”甘苦夸张地指着自己的脖子,“三太太你看,我脖子上还有痕迹呢。要不是我阳气重,估计当时就被掐死了。幸亏你们昨天没有进去啊,三太太。”说起昨晚的事,甘苦兀自惊魂不定。而这一幕一旦被唤醒,芮雪也感觉不寒而栗。
“扼住了你的脖子?象这样?”芮雪两手虚握,围住了甘苦的脖子。这家伙脖子很粗,芮雪两只小手勉强握过来,但却用不上力。
“嗯,正是这样,不过她两手交叉,做成一个环,连的很紧,所以要比三太太这样子有力得多!”甘苦歪着头,越说越感觉心惊胆战!当时突然遭遇这一幕,惊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