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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穴》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第十一章 逃上路带
贝莱突然握紧手里的又子。“你确定?”他脱口而出,但旋即想到问也是白问。你不会去问电脑说,它是不是确定自己吐出来的答案是对的,就算它有手有脚,你也不会这样问。
果然,R·丹尼尔答道:“十分确定。”
“那些人离我们很近吗?”
“不太近。他们是分散开的。”
“好。”贝莱继续吃饭,机械性地动着手中的叉子。在那张忧郁的长脸背后,他的脑子正忙得不可开交。
假定,昨晚的鞋店事件并非表面上那么单纯,假定它并非自然发生,而是由一群反机器人的极端分子所策动。而这群鼓动者之中,很可能就包括具有强烈反抗意识、对机器人做过研究的人。假定如此,那么R·丹尼尔很可能已经被认出来了。
(朱里尔也曾如此暗示过。该死!这家伙还颇有先见之明呢。)这种推断很合理。就算他们昨晚无法当场采取有组织的行动,他们还是可以拟定下一步计划。如果他们能辨认像R·丹尼尔这样的机器人,那么他们当然也认得出贝莱是个警察。一个跟拟人化机器人在一起的警察绝不是普通警察,很可能是地位特殊的刑警。(具有后见之明的贝莱顺着这条路线往下推,一点困难都没有。)依此类推,潜伏在政府里的监视者(也许就是市政府里的官员)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发现他们的行踪。他们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被盯上是毫不意外的。要不是这天贝莱在太空城及车道里待了许久,他们可能更早就被盯上了。
R·丹尼尔吃完了。他静静等着,一双完美的手轻轻搁在桌边。
“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他问。
“餐厅里很安全。”贝莱说:“现在,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拜托。”
贝莱很留心地看看四周,彷佛他从没见过餐厅似的。
人!几千个人。一般餐厅的容量是多少?贝莱想着,他曾经看过统计数字,两千两百人。而这个餐厅比一般的餐厅还大。
假如这时有人大叫“机器人!”假如这三个字在几千个人当中像沸腾的水泡般此起彼落……他不知道该怎么比喻才好,但这无关紧要,这种事不会发生。
自然发生的暴动可能在任何地方突然爆发,在餐厅发生跟在城市走廊或电梯里发生一样容易。也许还要容易一点。吃饭的时候,大家的行为没有约束,某些人无心的玩笑往往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恶化,造成严重的后果。
但是,一场事先计划好的暴动就不一样了。如果在这个餐厅里掀起暴动,那么主谋者自己便会陷在混乱的大房间里。一旦杯盘乱飞、掀桌砸椅的场面出现,想要脱身就难了。到时候,在数以百计的死伤耆当中,很可能就包括他们自已。
不,不能在餐厅。要设计一场安全的暴动,就必须让暴动发生在城市大道上,或者一些非常狭小的通道里。因为地形的限制,惊慌失措与狂呼大叫的场面会蔓延得比较慢,届时主谋者才能很快沿着旁侧出口或不为人注意的升降平速路带移向上层,逃之夭夭。
贝莱觉得被困住了。外面可能还有其他人在等着。他们会跟踪贝莱和R·丹尼尔到一个适当的地点,然后点燃暴动的引线。
“为什么不逮捕他们?”R·丹尼尔打断他的思绪。
“这只会使麻烦提早出现。”他说:“你认得他们的脸,对不对,你不会忘记吧?”
“我没办法忘记。”
“好,那么我们下次再抓他们。目前,我们要突破他们的包围网。跟着我。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贝莱起身,很小心地把盘子翻过来,倒扣在从下面升上来的活动碟形盖正中央。
接着他把叉子放进凹槽。R·丹尼尔跟着他有样学样。盘子和餐具往下降,消失了。
“他们也站起来了。”R·丹尼尔说。
“好。我想他们不会太接近我们。在这里不会。”
他们两人走向队伍,排队向出处移动。出那儿仍然发出“喀啦喀啦”的餐卡声响。餐卡每喀啦一声,就记录一次配给单位的消费。
贝莱转头朝袅袅的蒸汽与嘈杂的人群望去,突然清晰地忆起六、七年前带班特莱去参观立动物园的情景。哦,不对,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当时班恃莱刚过完八岁生日。(老天!时间过得可真快。)那是班第一次参观动物园,他兴奋得不得了。在此之前,他从没见过一只猫或狗。
而且,那里头还有鸟园呢?就连已经去过动物园十几次的贝莱,也无法抗拒鸟园的魅力。
当你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东西在空中疾飞而过,那种震撼之大是无可比拟的。当时他们去的时候,正碰上麻雀笼的食时间,管理员把燕麦片倒入一个长槽(人类已习惯了酵母代用品,但生性保守的动物却还是坚持要吃真正的谷物)。
顿时,成群的麻雀一飞而落,约有数百只。它们翅膀挨着翅膀,发出刺耳的啾啾声,成排站在木槽上面……没错,当贝莱离开餐厅时回头一望,他脑海中浮现的就是这幅情景。木槽上的麻雀。这种想法令他厌恶。
他想:老天!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吧?
然而什么是更好的办法?这个办法又有什么不好?毕竟它以前从来就没困扰过他。
他突然对R·丹尼尔说:“准备好了吗,丹尼尔?”
“我准备好了,伊利亚。”
他们离开餐厅,至于要如何脱困,就完全看贝莱的本领了。
有一种小孩子玩的游戏叫“飙路带”,各个城市的游戏规则都大同小异。一个旧金山的男孩就算在开罗参加这种游戏也毫无困难。
它的方式是经由城市中的捷运系统从A点抵达B点,担任“先发者”的人在途中要尽可能地摆脱追踪他的人。一个先发者最后如果能单独抵达终点,那么他的本领与技巧就算是高竿的了:而担任追踪者的人,则要不被先发者摆脱才算本事大。
这种游戏通常是在傍晚下班时间进行,这时路带上的人越来越多,游戏玩起来也更加惊险刺激、更加复杂。先发者出发,在加速路带跑上跑下。他尽其所能的使自己的行动捉摸不定,他会在某一条路带上站立很久很久,接着突然随便朝某个方向跳下去。他会很快跑过几条路带,然后又站在某一条路带上等着。如果后面的追踪者不小心多冲过一条路带,那他就可怜了。除非他的动作很敏捷,否则在他发现错误之前,可能早就随路带移动而超前或落后了。一个聪明的先发者会懂得利用这个机会,迅速转往适当的方向。
为了使追踪更加复杂,先发者会跳上平速路带或高速路带,然后从另一边飞快地跳下去。假如从头到尾都不碰平速路带或高速路带是犯规的,一直站在那上面不动也算犯规。
咸人实在很难了解这种游戏的吸引力,尤其是小时候从来没飙过路带的人更是不了解。通常,那些下了班正要赶路回家的大人常被飙路带的孩子撞到,所以他们对这些孩子都很粗暴。警察会抓他们,父母会惩罚他们。他们在学校和次以太影片放映室都会受到责骂。每一年,都会有四、五个青少年因为飙路带而不幸丧生,有几十个人受伤,另外还有若干无辜的旁观者受到波及。
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扑灭这些飙路带的族群。游戏越是危险,飙路带的奖赏就越有价值深受同伴的尊重和景仰。一个成功的飙路带好手可以神气活现地走在路上:一个出名的先发者就是带头的“小霸王”了。
这种感觉贝莱了解。就算事隔多年,但他回想起自己当年飙路带的风光,心里仍然感到很满足。当年,他曾经带着二十个人,从中央广场区一路飙到皇后区边上,途中穿越了三条高远路带。在这忘死拼命、不知疲累的两个小时里,他摆脱了布隆克斯区几个最灵敏的追踪者,最后独自抵达终点。这则飙路带事迹,大家还传颂了好几个月。
当然,贝莱现在已经是四十出头的人,有二十几年不曾在路带上飙驰了。但他仍然记得一些飙路带的窍门。即使他不再那么灵活,但另一方面他却有过去所没有的优势。他是个警察。他了解这座城市,他几乎知道每一条以金属隔出来的巷道从哪里开始,在何处结束,只有像他一样经验丰富的警察才可能跟他一样了解。
贝莱精神抖撤地离开餐厅,不过步伐并不急。他随时准备应付后头传来“机器人!机器人!”的叫声。他计算着脚步,最后,他感觉到加速路带在脚下移动了。
他停了一下,R·丹尼尔跟了上来。
“那些人还在我们后面吗,丹尼尔?”贝莱低声问道。
“对。他们移动得更近了。”
“这情况不会持久。”贝莱很有信心地说。他看看向左右两方延伸出去的路带,人群随着路带朝他左方移动,越来越快,越来越远;这一辈子,他几乎天天都要踏上这种路带好几次,但其中却已经有七千多个日子没有在上面奔跑了。顷刻间,旧日那种熟悉的惊险快感又出现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早已忘了有一回抓到班特莱飙路带的事情。那回他唠唠叨叨训了他好久,还威胁他要把他交给警方保护管束。
加速路带的速度已经超过安全速度两倍了,贝莱轻快地踏了上去。为了抵抗加速的冲力,他倾身向前以维持平衡。平速路带从他身旁呼呼掠过。有一阵子,他看起来好像准备要向上攀登,但突然之间,他已经转身后退、后退,忽左忽右地闪躲慢速路带上拥挤的人群。
他停下来,让路带以每小时二十五公里的慢速带着他移动。
“还有多少人跟着我们,丹尼尔?”
“只剩一个,伊利亚。”这个机器人在他身边,不慌不忙,脸不红气不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