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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管当今天子到底有什么目的了,先救命要紧。于是我把白琴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卓。等他,上报他的主人。
当然,我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还是那句老话,奇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出现的。我无德无能,上天要眷顾的,也不是我这种人啊。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又是新年了。
这是馆子开张以来的第二个春节。第一个的时候一切都在草创阶段,成天忙碌着赚钱,也没好好庆祝一番。如今一切已经步入正轨,手头也有了一点闲钱,不好好庆祝庆祝怎么行。何况这种全家团圆的日子也不会有客人上门,剩下一堆的少年各过各的也没意思。不如大家聚聚,吃顿年夜饭也好啊。
于是在年三十的晚上,在这家馆子的大厅里,摆开了大桌,馆子里的所有人,坐在一起,大吃大喝起来。
红灯笼照着每个人的脸,每个人的眼里都有了三分酒意。无论亲不亲近,大家都在在一个馆子里讨生活的,见面三分笑今夜一壶醉,也暂时把所有的不愉快抛到脑后,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过上一夜。
我坐在主卓上,和绿腰拼酒。我们俩的酒量都不错,本来想品个你死我活的,偏偏总有人在我的身边提醒我我的毒素还没完全清除,酒还是节制一点的好。
说也奇怪,这是我第一次正式以老板的身份出面召开这种宴会。但大家都不怎么惊奇。也许平时我的行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只差不点明而已。
今天晚上大家尽情地吃喝玩乐,于是很多很多的游戏都出笼了。其中以赌为最,所以赌桌子前,聚集了很多很多的人。
看他们玩得开心。我看得也开心。笑眯眯地喝着酒,直到绿腰又说出我是个孩子的话,我才回过神来。
绿腰最近总说我是孩子,是不是因为我经常在玩的缘故?可是临死之前不抓紧时间玩个痛快,我还有多少日子可以玩?反正现在腿也废了,我也只能玩玩这种去关紧要去关痛痒的玩意,不是吗?
(三十四)
初五以后,继续开门迎客。日子慢慢回复到原来的状态。老卓依然跟在我的身边忙碌,除了他高人一等的身高以外,丝毫看不出来他和普通人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对于他跟在我身边的目的,我半信半疑。相信的是他的身份,怀疑的是他的目的。不过无庸讳言,关于那所谓的“洗髓丹”,我对他的期待对白琴、龙威更大。昌奴几十年前也许曾是大同的属国,在年年的岁贡中,也许曾有过洗髓丹的存在。如果……只是如果,能找到那玩意的话,能拿给我的也许就是的他。
但,期待一点点就好,希望越大,等到失望的时候,我不相信我能完全承受过来。身体都废了,总不能让我连心都伤绝了才去死吧。
日子平静地过,没了腿,就没了兴风作浪的本钱——虽然我自认为其实我真的不是那么喜欢惹是生非,我只是爱玩而已。但麻烦注定了还是会找上门来。或许真的如龙威和白琴所说的,我是个天生的惹祸精也不一定。
这次的麻烦,不是来自我,而是绿腰。
不是他的情劫,而是他捡回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孩。
在绿腰的房间,等着小孩的醒来。刚被绿腰抱进门的时候他一团脏污,我甚至没看清楚他的长相。现在洗干净了一看,还真是俊美可爱得紧。眉宇间一颗小小的红痣,更是衬托出他粉雕玉砌的无暇。
我问绿腰,打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小孩?
正在翻弄小孩随身衣物的绿腰回答说,在街上的暗巷里,当时,他已经昏迷,几个歹人正准备一逞兽欲。他看这个孩子实在太小了,不忍心他就这样被糟蹋掉,于是就出手救人。不过现在,他后悔了。
怎么说?
他翻着手里的衣服,道,这些衣料,不是寻常百姓穿得起的,这个小孩的出身,非富即贵。
那又怎么样?我不了解。
绿腰冲着我坏笑。他说他可不象我喜欢刺激。他对富贵人家的小孩没有兴趣。
虽然没兴趣,但他把人捡回来了,难道他想撒手不管?
就是!绿腰愉快地点头,转身,走人了。
就知道绿腰很坏,不过我真没想过他连推卸责任都那么在行。
看着人高腿长的他就这样出去了,困在轮椅中的我还有什么办法?只好继续看着那个孩子,等他醒来喽。
很快的,他醒了。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猜他并不清楚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但是很快的他的脸色变得很戒备,不过当他看到我的时候,变成了错愕。
我的伤腿显然成为他放松一些的原因。他很直接地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谁救了他?
——聪明的小孩,知道凭我这样不足以出面救人。而且凭他全身上下的清爽舒坦不象被人蹂躏过的样子。这两句问话老套,却实在。
我懒懒地笑,告诉他,这里是男娼馆,清醒了话,就自己出门回家去。我这儿不欢迎没钱的客人。
男娼馆?他喃喃地重复,然后眼里闪现出光芒。他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浅离的人?或者,知不知道他的店在哪里?
什么?他刚刚说了什么?我相信我还没失聪。但是一个小孩,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就算世界上真的有“浅”这个姓,又有几个混在男娼馆的叫“浅离”的人?
不由得问他,找浅离这个有奇怪名字的人做什么?
他说,听我口气,一定认识他,能不能让他见见浅离?他是他的故人。
故人?我不认识啊。于是我问他,见了又能怎么样?
他有事情找浅离。他的回答让我吃惊。
好事?坏事?
他看了我半晌,问我,关我什么事?
我告诉他,我就是浅离。
我发誓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在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我的面前,仔细地打量我。
我问他,他是谁?
他说,他是轩辕毅。
轩辕?国姓?他不会来自京城吧?
他点头,说,没想到我连小师弟都忘记了,五年不见,当真把天才都变成白痴了?
小师弟?脑海中闪过当年望为太傅时候的情景。当年坐在他身边听课的,除了太子与我,还有那个矮不隆咚的小皇子,是叫……毅吧。就是他?
他笑,唇边现出酒窝。他说,不过五年时间,当年那个雄心勃勃光芒万丈的人,如今也不过是个娼馆老板。
我也笑了,没想到五年不见,当年的矮冬瓜变成了这么漂亮的小孩。从前的他可是害羞又怕生的,成天跟在他皇兄身边当跟屁虫。而我忙着粘望,从不曾和他有过太大的交集。他如今一副感慨万千的口吻从何而来?
他说,若不是皇兄给他看了老卓的报告,他还真当我死在北方边陲了呢。
(三十五)
很期待我死吗?我问他。小小的跟屁虫如今也算是大人一个了,宫里出身的人,这番开场白后,包含着什么意思?
很奇怪的,他在我面前蹲了下来,抚摸着我毫无知觉的伤腿,问,废了吗?
废了。直视他的眼,回答。不懂他眼中闪过的情绪代表着什么。
听说是中毒,如果没有解药,我还能活多久?他又问。
二十岁之前,会死。干脆回答他,只要不至于死得尸骨无存,基本上我无所谓。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去死?还要麻烦皇兄做什么?低低地说着,他的手狠狠地捏住我腿上的肉。即使没感觉,但从他泛白的关节,也可以看出他的用劲。
他的话,比动作更让我惊讶。他来,是来诅咒我的吗?我有什么地方麻烦当今皇帝了?
他恨恨地说,若不是我让老卓报告我需要洗髓丹的话,原本已经忙于政事日夜操劳的皇上怎么会亲自动手寻找那玩意?又怎么会因为一时是疏忽几乎被刺客刺伤?
刺客?受伤?听起来似乎很严重,但也只是“几乎”而已。既然那么担心,为什么要离开京城跑到这来?还险些叫歹人糟蹋了?留在京城继续呆在皇帝身边当条忠狗不是很好吗?
——我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年他已经是太子身边的尾巴,如今更是忠心耿耿地有些让人受不了,非常时期,他到底来干什么?真的只为我诅咒我?
他说,如果不是皇兄亲自下令,他才不来这鬼地方。看到漂亮男人就想硬上,这里缺女人缺到这个地步吗?
不至于。我只微笑着。没心没肺的那种。对于皇室中人,这个表情就可以了。本来想学望,但是没学到他的高贵从容,倒是自创了许多刻薄。
他没理会我,继续说,皇兄要他来告诉我,洗髓丹找到了,但是目前宫里有刺客,目标似乎就是它。洗髓丹就一颗,他不会派人来的,想要,就自己去拿。
什么意思?要我上京城?
——也许我真的天性凉薄,洗髓丹的刺激远没让我上京城的刺激大。或者我接受了自己注定早死的结局?
正是,他笑了笑,皇兄说,我本性顽劣,若只让老卓转达, 我八成不会回去,所以令他来,“护送”我进京。
如果我不回去会怎样?我问他。从出来的那个时候开始,我没想过再回去。此生此世,早就将自己隔绝在京城之外了。
怎样?他似乎颇为讶异,他说,他不接受不服从的话。何况是违抗皇命?请不成,便押我进京。
结果,我还是随他去了。
不是因为他的威胁,而是老卓的话让我下了决定。他说,最近京城里闹的刺客,已经被皇宫里的侍卫拿住了,如果我还想再看他最后一面的话,最好听皇上的话,回京城去。
老卓的话里分明有所指。他所说的人是不是和我有必然的联系呢?否则他何必劝我一定要去见见他?老卓知道现在对我来说值得关注的人不多,能有本事当刺客的人更少,他所指的,不会是我所想的那个人吧?
但老卓告诉我,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判断,绝对是值得我注意的人。但他也不知道具体到底是谁。
既然这样,我必须得去了。谋刺皇帝是种罪,株九族的。不过既然皇帝要我进京城,表示这件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我不能不去。
临走前,找来绿腰,把后事好好地交代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