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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管他来不来,只要记得交夜渡资就好。
他用最后一丝神智笑骂我是钱鬼后,彻底阵亡。
我只来得及看到房间里横七竖八的十来个酒坛后,笑一笑,也一头栽倒在绿腰的身边。
好久不曾大醉了,天黑的时候醒来,头痛欲裂。很不舒服,要不是老卓熬了醒酒汤,我真不能打全精神来见人。
绿腰的事情大概就这样解决了。反正没人有兴趣去追究,反正绿腰舞还在,还在跳舞,我也能多赚一些钱。
(十五)
所以说我最讨厌馆子里的少年有什么感情纠葛了。多浪费钱呐,看看我重新装修大厅又花了一笔银子。
钱是龙威出的。那个鹰眼的男子和他的手下走得很是痛快,连一点钱屑都没留下。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蛮子啊,连“赔偿”怎么写都不晓得。
绿腰也是,叫人睡了一夜也不知道拿夜渡资。还说什么攒钱给自己买块好墓地呢,唉,白白浪费一个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我当然知道绿腰这么做的目的是了结恩怨,但我绝对不提倡手下的少年们都这么做。归根结底这里是男娼馆,是靠身体吃饭的地方,哪有人白白浪费自己的身体资源的?再说,真的恩怨,只靠身体就能解决?只会让事情越来越混乱吧。
不知不觉间,夏天已经过去,秋天来了。
金陵的气候偏南,就算季节有变化,也不是很明显。若不是对街“花月楼”的姐姐们出游带回一枝红枫,我几乎都忘了。难怪最近晚上看帐本时会觉得有些凉呢。
最近在忙,忙着看帐。这馆子开了一年半了,去年春天的时候顶下这间店,没想到日子过得那么快。看着帐本上扣除开支后的数目,我笑眯了眼睛。
其实,要把手下的少年们调养好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啊。我说过了的,我只收留那些除了卖身外无路可走的孩子们。那些孩子来到我的店里的时候。大部分从身体到心理都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我除了要把他们身上的伤治好以外,还要开解他们的心理。
外伤好治,内伤难医。要不是我曾从望那里学到人心的操纵与控制,多少帮得上一点忙以外,我这店子还真的很难撑下去。
现在回想起从前的一切,越来越觉得望是个天才。他可以说这辈子我唯一佩服的人,我从他那里学到的东西足够我用一辈子的。他唯一令我不欣赏的地方,就是太痴心。
话说回来,虽然在他们身上花了不少心血,但由于调养得当,愿意接客的孩子们在人前出现的时候都是很光鲜亮丽的,要不,我订了那么高的价码,若没有真正的好货,谁还会一次又一次地往这里跑?回报是很丰富的啊。
辛辛苦苦地忙了一年多,一直忙着工作,连件新衣服都没添加,眼看着季节又变换了,是应该添置新行头的时候了。
既然要添,就挑好的布料和裁缝。人生在世,衣服虽是身外之物,但是在这个靠外表讨生活的行业里,还是必不可少。漂亮的衣服,不仅可以悦人,亦可以悦己。
这样算来,花销可不少。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我高兴,大家高兴就好。
老卓找来了最好的裁缝。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二十刚出头的年纪,却已经挽上了发髻。
这么年轻的妇人,能做好那么多件秋冬衣服吗?我要的衣服可不是市面上普通的衣服,而是特别设计的哟。
看到我怀疑的眼神,老卓解释说,她是城里织锦庄的继承人。手下拥有天下最好的裁缝和织染师傅。向来只为富贵豪门做衣服的。就连深宫内苑的金枝玉叶们的日常穿戴,也是他们一手包办的。而她,更是天下公认的裁缝圣手。
是吗?是织锦庄的人吗?我知道他们。当年望的衣服也是他们做的——至少皇帝送他的那些是。用最柔软轻巧的面料配上最适宜的裁剪,加上素雅的花色,真真烘托出了望的清冷如菊。那个时候我很羡慕望有那么多的新衣服。但望却苦笑说,男人送衣服的唯一目的,就是要亲手把它脱下来。
不过,织锦庄的衣服,我欣赏的就那些。看看皇帝妃子王子公主们穿的,哪个不是锦衣玉服?看着是华丽尊贵啦,其实俗丽得很。我不喜欢那样的风格,但愿他们的裁剪别那么可怕。
老板娘看着我,看出了我的怀疑。他说道,如果我实在信不过她的花,不妨让他们先把衣服做好,满意了再付钱也不迟。
我倒好奇了。以织锦庄的名声实力,找他们的客人只会多不会少,那些大生意摆在他们面前,她有什么必要对这男娼馆的生意那么重视?
她苦笑,道,实不相瞒,织锦庄已经很久没接到定单了。
连皇族御用的织锦庄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出了什么事?是他们的手艺退步了吗?
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没人相信她带领下的织锦庄能保持以前的水准。
原来如此,世人对女人的看法,决定了她的命运。而这命运,不关才能,不关运气。
我问她,就算这样,她有能力做出我想要的衣服吗?
他点头,非常自信地对我说,全天下没有任何人的手艺比她更好了。
冲着她的自信,也冲着她给我看的样品,我把定单交给了她。半个月后,她把三大箱的衣服送到了店里。
客观地说,真的很棒。
不论是用料,样式,色彩还是裁剪,都堪称绝顶。本来就俊美漂亮美艳娇媚的少年们穿上以后,更显得风华绝代风姿绝伦。连一向对衣物很挑剔的绿腰都赞不绝口。最重要的是,她做的衣服,绝不流俗。
她很平静地问我,对这些衣服是否满意。
我除了点头,没话可说。没有比这更好的衣服了。
那么以后我店里的衣饰,以后就全交给她的织锦庄吧,就当,她的第一个大客户。
有怎么出色的裁缝在,我当然不会考虑其他的次品。更何况,我不想因为她的性别而埋没她的才能。如果实在没机会,我就尽我所能帮她一把。
我答应她,顺便告诉她,我店里的少年们都将不时充当她的广告人员。有机会的话,就向各个商贾推荐她的作品。
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有一些优势的。毕竟我这店里的客人以家境富裕的商贾居多。这么好的衣服,有眼光的商人都不会错过。
于是,我和她达成了合作的协议。从此以后,她优先为我店里的少年们按季提供新的服饰,而我们为她推荐。
(十六)
日子过得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无趣。
一天到晚接待那些寻欢作乐的男人们。看得多了,心也冷了。好不容易被龙威挑起的热情,渐渐熄灭。冷感又回到我的身上。在床上,我只能装荡妇。
装荡妇装多了,真的非常败胃口。情欲非但没被挑起还得装出一副得到高潮的样子,每每看到男人们在我身上获得满足喘得象老牛,我总忍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
现在,那个唯一能挑动我情欲的男人,到底去了哪里?
不知道!
只要出了这个大门,谁去哪里我都管不着。龙威是我的什么人?嫖客而已。他的行踪我没必要知道。我可没兴趣把他栓在我的裤腰带上。
好吧,我承认我想念他。想念他带给我的快感。但是我实在没心情和这个江湖亡命之徒继续厮混下去。江湖风波险恶。和他走得太近的话,搞不好会有被他连累的一天。我可不想遭遇什么池鱼之殃。
黑道总舵主?说得好听,不过也只是一个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暴力人物而已。
心情不是很好,因为接了一个很不知好歹的客人。
所谓不知好歹,是指,他是个喜欢虐待人的人。
陪他一宿下来,我全身上下的肌肉骨骼都在抗议。而全身上下的刀口、鞭痕、灼印、烫伤,以及身体内部被他的残暴弄出来的撕裂伤,让我痛不欲生。
幸好,接待他的人是我,如果换做是其他人遭受他的凌虐,那我还谈什么保护他们?我开店的原则之一,就是不招待这类嗜好令人受不了的人。
这个客人,外表看来颇为正常,让我看走了眼,以为他是那种比较不粗鲁的客人。没想到……失策啊!
在他逞完兽欲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掏光他的银子,然后,把他扫地出门,并将他列为永远的拒绝来往户,然后,我就直接痛晕在地,连回房清洗自己的力气都不剩。
醒来的时候,在身边的人,是白琴。
漆黑的长发垂在眼前,掩盖住他无法视物的眼睛。但是在柔软的发中闪烁着温柔光芒的眼睛,依然有让人心动呵怜的冲动。
在这店里,唯一有耐心有细心有体贴的人大概就是白琴了。换做另一个人,我可不保证能让我感觉更舒服些。
看着我清醒,白琴微笑着,拧干了布巾为我擦拭身上的汗水污迹。他的手指修长,稳定,在我的皮肤上轻巧地跳跃,几乎没让我感觉到疼痛。
——真奇怪,这个对男人恐惧不已的人,为什么面对我这一身连自己都不敢看的伤时候那么镇定从容呢?甚至他替我敷药的手,都稳定得不似平常怯懦的他。他处理伤口的手法,甚至令我想到了悬壶济世的大夫。
既然绿腰有那么辉煌的过去,说不定白琴的人生历程也很波澜壮阔呢?他那一手琴技几乎天下无双。靠着这个手艺,好歹可以混口饭吃,为什么沦落到被我捡到?
当初捡到他的时候,我是少有的心痛。那么凄惨可怜恐惧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站在街角等待客人却经常被人毒打欺辱的模样,十足十的令人无法坐视。等到我把他带到馆子里的时候,他已经连抗拒的意识都没了。
我以为我只需要花一些功夫就可以让他的心伤得到恢复。可是我想得太容易了。他的心理伤害比我想象得更严重。他的恐惧让他连老卓的接近都无法忍受。即使勉强接了客,可是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始终处于惶恐不安的精神状态中。他就象一只躲在黑暗角落里的受伤动物一样没有安全感,甚至还有自虐的倾向。
我是怕了他了。几次下来,他还剩下的理智几乎都被我逼得崩溃。他剩下的人生几乎毁在我的手上,我几乎成了一个杀人凶手。我真的怕了,于是,我决定解脱他,也解脱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