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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法王被杨过长剑刺伤,一直在担心剑上有毒,但久战之后,伤口上并无异感,也就放心,此时听他一提,不由得心中一震:“公孙止为人险诈,只怕剑上果然有毒。”想到此处,登时气便馁了。
李莫愁拂尘猛地挥出,叫道:“过儿,用毒剑刺这和尚。”伸手一扬,似有暗器射出。法王舞轮护住胸前,李莫愁这一下却是虚张声势,她见法王如此武功,料想冰魄银针也射他不中,只阻得他一阻,已脱出双轮威力的笼罩。
金轮法王虽然疑心杨过剑上有毒,但伤口既不麻痒,亦不肿胀,实不愿此番徒劳往返,落得个负伤而归,见李莫愁逃走,立即拔步急追。
杨过心想如此打打追追,不知如何了局,令这初生婴儿在旷野中经受风寒,便算救回,只怕也难以养活,只有合二人之力先将法王击退,再筹良策,大声叫道:“李师伯,不用走啦!这贼秃身中剧毒,活不多久了。”叫声甫毕,只见李莫愁向前急窜,钻进了山边的一个洞中。
法王一呆,不敢便即闯入。杨过不知李莫愁抢那婴儿何用,生怕她忽下毒手,他早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当即长剑护胸,冲了进去,眼见银光闪动,当即挥剑将三枚冰魄银针打落,叫道:“李师伯,是我!”洞中黑漆一团,但他双目能暗中见物,见李莫愁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又扣着几枚银针,他为显得并无敌意,转身向外,说道:“咱们联手先退贼秃。”仗剑守在洞口。
法王料想二人一时不敢冲出,于是盘膝坐在洞侧,解开衣衫,检视伤口,见剑伤处血色殷红,殊无中毒之象,伸手按去,伤口微微疼痛,再潜运内功一转,四肢百骸没半分窒滞,心中又喜又怒,喜的是杨过剑上无毒,怒的是竟尔受了这小子之骗,白白担心半日。瞧那山洞时,见洞口长草掩映,入口处仅容一人,自己身躯高大,若是贸然冲入,转折不便,只怕受了洞内两人的暗算。
一时正无善策,忽听得山坡后一人怪声叫道:“大和尚,你在这里干么?”
语声正是天竺矮子尼摩星。法王仍是瞧定洞口,说道:“三只兔儿钻进了洞里,我要赶他们出来。”
尼摩星在襄阳城混闹一场,无功而退,在回归军营途中,远远望见法王的银铜铅三轮在空中飞旋,知他正与人动手,于是认明了方向过来,见法王全神贯注瞧着山洞,心中一喜,问道:“郭靖逃进了洞里么?”法王哼了一声,说道:“一只雄兔,一只雌兔,还有只小兔。”尼摩星更是欢喜,道:“啊,除了郭靖夫妇,还有杨过小子的。”法王由得他自说自话,不予理睬,四下一瞧,已有计较,伸手拾些枯枝枯草堆在洞口,打火点燃。是时西南风正劲,一阵阵浓烟立时往洞中涌入。
当法王堆积枯柴之时,杨过已知其计,对李莫愁低声道:“我去瞧瞧这山洞是否另有出口。”于是向内走去,走了七八丈,山洞已到尽头,回过头来低声道:“李师伯,他们用烟薰,你说怎么办?”李莫愁心想硬冲决计摆脱不了了法王,躲在这里自然亦非了局,当真不济之时,只有丢下婴儿独自脱身,这和尚和自己无冤无仇,他志在婴儿,那时自也不会苦缠,因此并不惊慌,只是微微冷笑。
过不多时,山洞中浓烟越进越多,杨李二人闭住呼吸,一时尚可无碍,那婴儿却又哭又咳。李莫愁冷笑道:“你心疼么?”杨过怀抱着这女婴一番舍生忘死的恶斗,心中已对她生了怜惜之情,听她哭得厉害,道:“让我抱抱!”伸出双手,走近两步。李莫愁拂尘刷的一下,向他的手臂挥去,喝道:“别走近我!你不怕冰魄银针吗?”
杨过向后跃开,听了“冰魄银针”四字,忽地生出一个念头,想起幼时与她初次相遇,只将银针在手中握了片刻,即已身中剧毒,当下撕一片衣襟包住右手,走到洞口拾起李莫愁适才射他的三枚银针,针尾向下,将银针插入土中,只余一寸针尖留在土外,再洒上少些沙土,掩住针尖的光亮。此时洞口堆满了柴草,又是浓烟满洞,他弓身插针,法工与尼摩星全未瞧见。
杨过布置已毕,退身回来,低声道:“我已有退敌之计,你哄着孩子别哭。”于是大声叫道:“好极了,山洞后面有出口,咱们快走!”声音中充满了欢喜之情。李莫愁一怔,还道山洞后面真有出路。杨过将口俯到她耳畔低声说道:“假的,我要叫贼秃上当。”
法王与尼摩星听得杨过这般欢叫,一愕之下,但听得洞中寂然无声,婴儿的哭喊也渐渐隐去,哪想得到是杨过以袍袖盖在婴儿脸上,只道他真的从洞后逸出。尼摩星不加细想,立即飞身绕到山坡之后去阻截。法王却心思细密,凝神一听,婴儿的哭喊只是低沉细微,却非渐渐远去,知道又是杨过使诈,想骗他到山坡之后,便抱了孩子从洞口冲出,不禁暗暗冷笑:“这小小的调虎离山之计,也想在老和尚面前行使。”于是躲在洞侧,提起银铜两轮,只待杨过出来。
杨过叫道:“李师伯,那贼秃走了,咱们并肩往外。”忽又低声道:“咱们同时惊呼,诱他进洞。”李莫愁不明杨过要使何等诡计,但素知这小子极是狡猾,自己便曾吃过他不少大亏,他既然安排下妙策,谅必使得,好在婴儿抱在自己手中,只要先驱退法王,不怕他不拿“玉女心经”来换孩子,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齐声大叫“啊哟!”杨过假装受伤甚重,大声呻吟,叫道:“你……你如何对我下此毒手?”随即低声道:“你装作性命不保。”李莫愁怒道:“好,我今日……虽然死在你手里,却教你这小贼……也活不成。”说到后来,语声断续,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法王在洞口听了大喜,心想这二人为了争夺婴儿,还未出洞,却已自相残杀起来,看来己斗得两败俱伤。他生怕婴儿连带送命,那便不能挟制郭靖,当即拨开柴草,抢迸洞去,只跨得两步,突觉左脚底微微一痛。
他应变奇速,不待踏实,立即右足使劲,倒跃出洞,左足落地时小腿一麻,竟然险些摔倒。以他的深厚内功,即使给人连砍数刀,纵跃时也不致站立不稳,心念一转之下,已知足底心被剧毒之物刺中,正要拉丁鞋袜察看,尼摩星己从山坡转回,叫道:“小子骗人的,山后出口没有的,洞里郭靖和老婆还是的。”法王住手不再脱鞋,脸上不动声色,说道:“你所料不错,但洞内并无声息,想来他们都给烟火黛得昏过去了。”
尼摩星大喜,心想这番生擒郭靖之功终于落在自己手上,他也不想法王何以不抢此功劳,舞动铁蛇护住身前要害,从洞口直钻出去。杨过这三枚银针倒插在当路之处,不论来人步子大小如何,都非踏中一枚不可。尼摩星身矮步短,走得又快,右脚一脚踏中银针,一痛之下未及缩步,左脚又踏上了另一枚针尖。天竺国天气炎热,国人向来赤足,尼摩星也不穿鞋,虽然脚底板练得厚如牛皮,但那冰魄银针何等锐利,早已刺入寸许,他生性勇悍,小小受伤毫不在意,挥铁蛇在地下一扫,察觉前面地下再无倒刺,正要继续进内活捉郭靖和老婆的,猛地里两腿麻软,站立不稳,一交摔倒。才知针刺上的毒性厉害非凡,急忙连滚带爬的冲出洞来。只见法王除去鞋袜,捧着一只肿胀黝黑的左腿,正在运气阻毒上升。
尼摩星大怒,喝道:“坏贼秃,你明明中毒受伤,干么不跟我说,让我也上当的?”法王微微一笑,说道:“我上一当,你也上一当,这才两不吃亏啊。”尼摩星怒气勃发,不可遏制,大声怒骂:“我,郭靖也不要拿了,尼摩星,坏和尚,今日拚个死样活气的!”他双足已使不出半点力气,左手在地下一撑,和身向法王扑去,右手铁蛇往他头顶击落。法王举铜轮挡开铁蛇,随即横过手臂,一个时锤撞出。尼摩星身在半空,难以闪避,法王这一招又是来势迅捷,竟被他一锤打中肩头。
尼摩星虽然筋骨坚厚,却也给打得剧痛攻心,他狂怒之下,也不顾自己的死活,扑将上去,牢牢抱住了法王,张口便咬,一口正咬在对方颈下的“气舍穴”上。若在平时,以法王如此武功,如何能让他欺近抱住?即令抱住了,又如何能给他咬中颈下的大穴?但此时法王知道脚底所中毒针实是非同小可,全身内力都在与毒气相抗,硬逼着不令毒气冲过大腿与小腿之间的“曲泉穴”,只要严守此关,最多是废去一只小腿,还不致送了性命,是以当尼摩星扑上来之时,他已变成内力全失,只以外功与他相抗。尼摩星却是全力施为,一咬住对方穴道,牙齿再不放松。
法王伸出右足一钩,尼摩星双足早无力气,向前扑出,两人一齐跌翻在地。法王伸手想将他扯开,但大穴被制,手上力道已大为减弱,却哪里拉得动?只得回手扣住他后颈“大椎穴”,以防他下毒手制自己死命。两人本来都是一流高手,但中毒之后近身搏斗,却如泼皮无赖蛮打硬拚一般,已是全然不顾身份。
两人在地下翻翻滚滚,渐渐滚近山谷边的断崖之旁。法王瞧得明白,大声叫道:“快放手,你再进一步,两个儿都跌得粉身碎骨。”
但尼摩星此时已失去了理性,他不运气与毒气相抗,内力比法王深厚的多,用力前推,法王竟是抵挡不住。眼见距离崖边已不过数尺,下面便是深谷,法王情急智生,大叫:“郭靖来了!”尼摩星一凛,问道:“哪里的?”
他这三个字一说,口一张,登时放开了法王的穴道。法王气贯左掌,呼的一声,向前击出。尼摩星知道上当,低头避开,弯腰前撞。
法王这一掌本是要逼使尼摩星向后闪避,但他忘了对方双足中毒,早已不听使唤,哪里还能向后退跃?但见他不后反前,一惊之下,两人又已纠缠在一起,突觉身下一空,两人齐往山谷中直掉下去。
李莫愁见杨过奇计成功,暗暗佩服这小子果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