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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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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过心中难过,欲待开言求洪七公休要再比,欧阳锋却一叠连声的相催,只得听他指拨。这一招十分繁复,欧阳锋反复解说,杨过方行领悟,于是依式演了出来。
  洪七公一见,脸色大变,本来瘫痪在地,难以动弹,此时不知如何忽生神力,一跃而起,大叫:“老毒物,欧阳锋!老叫化今日服了你啦。”说着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
  杨过大惊,只道他要伤害义父,急忙拉他背心,可是他抱得甚紧,竟然拉之不动。只听洪七公哈哈大笑,叫道:“老毒物欧阳锋,亏你想得出这一着绝招,当真了得!好欧阳锋,好欧阳锋。”
  欧阳锋数日恶斗,一宵苦思,已是神衰力竭,听他连叫三声“欧阳锋”,突然间回光反照,心中斗然如一片明镜,数十年来往事历历,尽数如在目前,也是哈哈大笑,叫道:“我是欧阳锋!我是欧阳锋!我是欧阳锋!你是老叫化洪七公!”
  两个白发老头抱在一起,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声音越来越低,突然间笑声顿歇,两人一动也不动了。
  杨过大惊,连叫:“爸爸,老前辈!”竟无一人答应。他伸手去拉洪七公的手臂,一拉而倒,竟已死去。杨过惊骇不己,俯身看欧阳锋时,也已没了气息。二人笑声虽歇,脸上却犹带笑容,山谷间兀自隐隐传来二人大笑的回声。
  北丐西毒数十年来反复恶斗,互不相下,岂知竟同时在华山绝顶归天。
  两人毕生怨愤纠结,临死之际却相抱大笑。数十年的深仇大恨,一笑而罢!
  杨过霎时间又惊又悲,没了主意,心想洪七公曾假死三日三夜,莫非二老又是假死?但瞧这情形却实在不像,心想:“或许他们死了一会,又会复活。两位老人家武功这样高,不会就死的。或许他们又在比赛,瞧谁假死得久些。”
  他在两人尸身旁直守了七日七夜,每过一日,指望便少了一分,但见两尸脸上变色,才知当真死去,当下大哭一场,在洞侧并排挖了两个坑,将两位武林奇人葬了。洪七公的酒葫芦,以及两人用以比武的棍棒也都一起埋入。
  只见二老当日恶斗时在雪中踏出的足印都已结成了坚冰,足印犹在,躯体却已没入黄土。杨过踏在足印之中,回思当日情景,不禁又伤心起来。又想如二老这般惊世骇俗的武功,到头来却要我这不齿于人的小子掩埋,甚么荣名,甚么威风,也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
  他在二老墓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头,心想:“义父虽然了得,终究是逊于洪老前辈一筹。那打狗棒法使出之时,义父苦思半晌方能拆解,若是当真对敌,哪容他有细细凝思琢磨的余裕?”叹息了一阵,觅路往山下而去。这番下山,仍是信步而行,也不辨东西南北,心想大地茫茫,就只我孤身一人,任得我四海飘零,侍得寿数尽了,随处躺下也就死了。在这华山顶上不满一月,他却似已度过了好几年一般。上山时自伤遭人轻贱,满腔怒愤。
  下山时却觉世事只如浮云,别人看重也好,轻视也好,于我又有甚么干系。
  小小年纪,竟然愤世嫉俗、玩世不恭起来。
  不一日来到陕南一处荒野之地,放眼望去,尽是枯树败草,朔风肃杀,吹得长草起伏不定,突然间西边蹄声隐隐,烟雾扬起,过不多时,数十匹野马狂奔而东,在里许之外掠过。眼见众野马纵驰荒原,自由自在,杨过不自禁的也感心旷神怡,纵目平野,奔马远去,只觉天地正宽,无拘无碍,正得意间,忽听身后有马发声悲嘶。
  转过身来,只见一匹黄毛瘦马拖着一车山柴,沿大路缓缓走来,想是那马眼见同类有驰骋山野之乐,自己却劳神苦役,致发悲鸣。那马只瘦得胸口肋骨高高凸起,四条长腿肌肉尽消,宛似枯柴,毛皮零零落落,生满了癫子,满身泥污杂着无数血渍斑斑的鞭伤。一个莽汉坐在车上,嫌那马走得慢,不住手的挥鞭抽打。
  杨过受人欺侮多了,见这瘦马如此苦楚,这一鞭鞭犹如打在自己身上一般,胸口一酸,泪水几乎欲夺目而出,双手叉腰,站在路中,怒喝:“兀那汉子,你鞭打这马干么?”
  那莽汉见一个衣衫褴楼、化子模样的少年拦路,举起马鞭喝道:“快让路,不要小命了么?”说着鞭子挥落,又重重打在马背上。杨过大怒,叫道:“你再打马,我杀了你。”那莽汉哈哈大笑,挥鞭往杨过头上抽来。
  杨过夹手夺过,倒转马鞭,吧的一声,挥鞭在空中打了个圈子,卷住了莽汉头颈,一把拉下马来,夹头夹脸的抽打了他一顿。
  那瘦马模样虽丑,却似甚有灵性,见莽汉被打,纵声欢嘶,伸头过来在杨过腿上挨挨擦擦,显得甚是亲热。杨过拉断了它拉车的挽索,拍拍马背,指着远处马群奔过后所留下的烟尘,说道:“你自己去罢,再也没人欺侮你了。”
  那马前足人立,长嘶一声,向前直奔。哪知这马身子虚弱,突然疾驰,无力支持,只奔出十余丈,前腿一软,跪倒在地。杨过见着不忍,跑过去托住马腹,喝一声:“起!”将马托了起来。那莽汉见他如此神力,只吓得连大车山柴也不敢要了,爬起身来,撒腿就跑,直奔到半里之外,这才大叫:“有强人哪!抢马哪!抢柴哪!”
  杨过觉得好笑,扯了些青草喂那瘦马。眼见此马遭逢坎坷。不禁大起同病相怜之心,抚着马背说:“马啊,马啊,以后你随着我便了。”牵着疆绳慢慢走到市镇,买些料豆麦子喂马吃了个饱。第二日见瘦马精神健旺,这才骑了缓缓而行。
  这匹癫马初时脚步蹒跚,不是失蹄,就是打蹶,哪知却是越走越好,七八日后食料充足、精力充沛,竟是步履如飞。杨过说不出的喜欢,更是加意喂养。
  这一日他在一家小酒店中打尖,那癞马忽然走到桌旁,望着邻座的一碗酒不住鸣嘶,竟似意欲喝酒。杨过好奇心起,叫酒保取过一大碗酒来,放在桌上,在马头上抚摸几下。那马一口就将一碗酒喝干了,扬尾踏足,甚是喜悦。杨过觉得有趣,又叫取酒,那马一连喝了十余碗,兴犹未尽。杨过再叫取酒时,酒保见他衣衫破烂,怕他无钱会钞,却推说没酒了。
  饭后上马,癫马乘着酒意,洒开大步,驰得犹如癫了一般。道旁树木纷纷倒退,委实是迅捷无比。只是寻常骏马奔驰时又稳又快,这癫马快是快了,身躯却是忽高忽低,颠簸起伏,若非杨过一身极高的轻功,却也骑它不得。
  这马更有一般怪处,只要见到道上有牲口在前,非发足超越不可,不论牛马骡驴,总是要赶过了头方肯罢休,这一副逞强好胜的脾气,似因生平受尽欺辱而来。杨过心想这匹千里良驹屈于村夫之手,风尘困顿,郁郁半生,此时忽得一展骏足,自是要飞扬奔腾了。
  这一副劣脾气倒与他甚是相投,一人一马,居然便成了好友一般。他本来情怀郁闷,途中调马为乐,究是少年心性,没几日便开心起来。自此一路向南,来到汉水之畔。沿路想起调笑陆无双、戏弄李莫愁师徒之事,在马上不自禁的好笑。想起小龙女不知身在何处,何日再得和她相会,却又愁思难遣。
  这一日行到正午,一路上不断遇见化于,瞧那些人的模样,不少都是身负武功,心下琢磨:“难道媳妇儿和丐帮的纠葛尚未了结?又莫非丐帮大集人众,要和李莫愁一决雌雄?这热闹倒是不可不看。”他对丐帮本来无甚好感,但因钦佩洪七公,不自禁的对丐帮有了亲近之意,心想这些叫化子只要不是跟陆无双为难,就告知他们洪七公逝世的讯息。又行一阵,见路上化子越来越多。众化子见了杨过,都是微感诧异,他衣衫打扮和化子无异,但丐帮帮众若非当真事在紧急,决不骑马。杨过也不理会,按辔徐行。
  行到申牌时分,忽听空中雕鸣啾啾,两头白雕飞掠而过,向前扑了下去。
  只听得一个化子说道:“黄帮主到啦,今晚九成要聚会。”又一个化子道:“不知郭大侠来是不来?”第一个化子道:“他夫妇俩秤不离锤,锤不离秤……”瞥眼见杨过勒定了马听他们说话,向他瞪了一眼,便住口不说了。
  杨过听到郭靖与黄蓉的名字,微微一惊,随即心下冷笑:“从前我在你家吃闲饭,给你们轻贱戏弄,那时我年幼无能,吃了不少苦头。此刻我以天下为家,还倚靠你们甚么?”心念一转:“我不如装作潦倒不堪,前去投靠,且瞧他们如何待我。”
  于是寻了一个僻静所在,将头发扯得稀乱,在左眼上重重打了一拳,面颊上抓了几把,左眼登时青肿,脸上多了几条血痕。他本就衣衫不整,这时更把衣裤再撕得七零八落,在泥尘中打了几个滚,配上这匹满身癫疮的丑马,果然是一副穷途末路、奄奄欲毙的模样。装扮已毕,一跷一拐的回到大路,马也不骑了,随着众化子而行。他不牵马缰,那丑马自行跟在他身后。丐帮中有人打切口问他是否去参与大宴,杨过瞪目不答,只是混在化子群中,忽前忽后的走着。
  一行人迤逦而行,天色将暮,来到一座破旧的大庙前。只见两头白雕栖息在庙前一株松树上。武氏兄弟一个手托盘子,另一个在盘中抓起肉块,抛上去喂雕。日前他哥儿俩与郭芙合斗李莫愁,杨过也曾在旁打量,只是当时一直凝神瞧着郭芙,对二人不十分在意,此时斜目而观,但见武敦儒神色剽悍,举手投足之间精神十足,武修文则轻捷灵动,东奔西走,没一刻安静。
  武敦儒身穿紫酱色茧绸袍子,武修文身芽宝蓝色山东大绸袍子,腰间都束着绣花锦缎英雄绦,果然是英雄年少,人才出众。
  杨过上前打了一个躬,结结巴巴的道:“两……两位武兄请了,别来……别来安好。”这时庙前庙后都聚满了乞丐,个个鹑衣百结,杨过虽然灰尘扑面,混在众丐之中也并不显得刺眼。武敦儒还了一礼,向杨过上下一瞧,却认他不出,说道:“恕小弟眼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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