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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连子瑜你都不信我,本侯生有何欢。。。。。。」凤眸充满怨念地睨过来,神情落寞。
手不自觉揪紧了对方的衣袖,有时候,明知道眼前是个大坑,也是非向里面跳不可的。。。。。。唉,说来说去,先瞒着他和药师想动坏主意的人明明是对方才对,为什么,却轮到他先来抱歉愧疚呢?
子瑜认命地叹气:「太华,你明知道,我如果不信你,就不会在得知张凌是因为练太阳真气走火入魔之后,还放任他姐弟两人住在你的太华宫。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不信你,信谁?」
「。。。。。。可惜多年交情仍然比不过那个岳家的小鬼,中秋佳节你还要千里跋涉来警告我这个心怀鬼胎的坏人,真是辛苦了!」对他的解说显然很不满意,赵佺冷笑,甩脱他拉住袖子的手,走开数步。
清冷的月光映在他绝艳的侧靥上,恍惚间竟有种决绝的冷酷味道。眉宇间扬飞着不容错认的桀惊不驯的神气。
子瑜突然想到,太华侯以佺为名,而「佺」之一字,其实是个非常符合他人生的准则的名字。这无缺无憾、近乎完美的男人,便是在相处时再能做小伏低,也仍然掩盖不了他骨子里的傲慢与嚣张。自身已经拥有的那些,已经近乎完美;所以,他所要求的那些,也必定是完美的,就连朋友之谊、知己之情,也是极端而绝对,眼睛里揉不下一粒沙子。。。。。。
便如自己,身为他的好友,仅仅这样是不够的;必须要是,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的,把他视为最好最重视的那一个知己,才可以。。。。。。
看着他冷凝的神情,子瑜甚至有种模糊的错觉:如果自己给他的信任与情谊不够他所预期的程度,心高气傲的他必然会毫不留情地斩断,决然而去、毫不留恋。。。。。。
可光是想象那一幕情景,就足够他惊心动魄,后怕不已。原来,恩师说的没错,自己禅心未定,根本没能摆脱俗世羁绊,又谈什么剃度出家、一统禅宗五家七派?
想通这一节,子瑜淡淡地笑了。「无念念即正,有念念成邪」。要想祛除心魔,便须自净其意。缓缓起身站起,他低声唤道:「太华。」
他嗓音柔和,声线平缓,静谧的夜色中,更带着种悠长的韵味。
赵佺忍不住回身,目光迟疑地睨过来。只见暗夜中恍若有白莲绽放,暗香四溢,慈眉善目的子瑜微微一笑,轻声道:「太华,你说我怀疑你、不信你,说你在我心中的份量比不上岳氏姐弟。但你可知,子瑜多年来潜心修行,自问禅心已如井中之月,波澜不惊,无欲无求。只是,我的清净禅心尚有最后一丝破绽。。。。。。」
他温润的目光直直睇视过来,迎上赵佺惊诧莫名的眼,笑得云淡风轻:「那个破绽,就是你太华侯赵佺。」
清夜里月光皎洁,木樨桂子的馥郁清香随风弥散,子瑜月白色的僧袍扬飞在风中,过于清淡的色泽,恍惚间竟仿佛融入了淡淡月色中。如是清净,若白莲花开。
脑子里轰地一下,赵佺全忘了自己的坚持,身不由己地走了回去,下意识握上对方的手掌,迟疑地道:「子瑜你此言当真?」
掌心中犹能感受到那人温热的体温,子瑜本想甩脱,终还是叹口气,任由他握着,缓缓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虽然不是假话,可是。。。。。。哈,就知道你会吃这套!
「子瑜你。。。。。。」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声音忽地陡然一变,适才还垂头丧气的赵佺拾起头,脸上一副兴致勃勃的神情,一双凤眸更是晶亮慑人。
「那既然如此,言犹在耳,子瑜答应的吹笙相酬就快别推辞了!咿呀呀,我知道子瑜你一言九鼎,不会骗人的!」手里已经拿起碧玉笙塞过来。
一阵凉风吹过,子瑜背后嗖嗖流下一排冷汗。看着眼前这张无赖笑脸,有一种无力感缓缓填满心头
好你个赵佺。。。。。。你吃豆腐占便宜的执着心态,还真是一如既往、死性不改啊!
白鹤疏影彷佛也察觉到气氛的放松,展开翅膀翩然飞起,绕在主人身畔盘旋不止。赵佺笑吟吟地凭栏而立,银线锁边的淡紫单裳上绣着繁复精美的龙纹,在风中翻飞,清亮月光下恍若泛出七彩绮光。
霓裳羽衣舞。
不知怎地,这个词忽然在脑中闪过。「噗」地一声,子瑜顿时失笑出来,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是唐明皇的宠妃杨玉环独倾君心的一舞。。。。。。可是,把珠圆玉涧的杨贵妃和眼前这张脸联系在一起,实在是异常的黑线呀。
赵佺闻声,剑眉微蹙:「敢问子瑜。。。。。。你,在笑什么?」表情不由沉重起来:「难道是我咄咄逼人,逼得太狠了,把你逼成这样了?诶,待我赶紧传信给那个无良大夫,还管什么岳家小子的死活,快回来医治你是正经的!」
子瑜不由摇头笑道:「哈,太华你多虑了,我正常得很。」
「是吗?」
「是啊。」
「。。。。。。我不信,你吹段曲子给我听,我听听看你是不是真的正常。」又绕回来了。
子瑜顿时额头见汗:「太华你果然是非一般的执着啊!」目光缓缓逡巡四周,忽然笑道:「也罢,要我吹笙也未尝不可,太华你身为好友,也一道奉陪便可。」
赵佺喜道:「子瑜你要我弹箜篌相和么?我这就。。。。。。」
「非也非也。」子瑜似笑非笑,「我来之前,见你乐声起时,疏影展翅起舞,优雅雍容。而好友你身着霓裳,风致更胜谪仙,如果能伴着乐声舞上一回,我就心甘情愿为太华侯这一舞吹奏一曲!」
见他反将一军,赵佺一愕,愣在当地。半晌,他笑出声来:「咿呀呀,子瑜哪,我真是小看了你。拚命占便宜,宁死不吃亏,就算自己认输也要拖我下水!」
「哈,那太华你愿不愿奉陪呢?」
「诶,古有老莱子彩衣娱亲,我便为好友舞一曲又何妨?毕竟,子瑜在我心中的意义,即便是骨肉至亲也有所不及啊!」狭长凤眸里涌出戏谑的笑意,赵佺掠出廊榭,解下腰间银色丝绦,迎风一抖,真气贯注之后绷得笔直,便如一捍齐眉棍。
子瑜哑然,半晌,摇头苦笑。还是低估了这家伙的脸皮厚度啊,为了揩油水吃豆腐,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伸手拿起玉笙,以手掌托起笙斗,指尖轻按笙笛的气孔,碧玉清凉润泽的触感直达心底。子瑜垂下眼睑,仍是敏锐地捕捉到那双丹凤眼睨过来的似笑非笑的戏谵眼神,脸上又是一热,将玉笙凑近唇畔。
水泉并泻急相继,一束宫商裂寒玉。
旖旎香风绕指生,千声妙尽神仙曲。
静谧暗夜中乐声轻扬。子瑜低眉敛目,凭栏而坐,披散的黑发垂落肩头,漆黑如墨,月光如水,薄雾氤氲,身周仿佛有脉脉莲香轻柔涌动。
见状,赵佺长笑一声,一跃而起,竟是凭虚凌空站在了悬崖边缘。落雁峰险峻陡峭,山势峥嵘,夜间狂风乍起,吹得他一身紫衣猎猎舞动,如缎长发倏地失了约束,扬飞在风中。绝丽的脸庞上有种狂放不羁的态意与倨傲。
一扬手,抖得笔直的银丝绦仿佛一杆长棍,倏地挥出,如长虹经天,在墨黑的夜空中舞出一道闪烁的银光。
俗语说,棍为「百兵之首」,传说大宋太祖皇帝赵匡胤便是靠着一杆蟠龙棍打下江山,其霸道强悍之处毋庸多说。而赵佺凭着自己炉火纯青的太极真气,束布成棍,一身内力更是惊世骇俗。
而他这一舞,只见银芒漫天闪动,寒光劲气仿佛将身周云层都割裂开来,锦绣紫衣翻飞,袖口上银线绣成的飞龙栩栩如生,天矫灵动,直欲破空飞去。
夜风呼啸而过,长空苍茫,银丝绦所化的长棍所过之处,铿锵杀伐之意陡然生出,强大凛冽至霸道的王者之气!
百兵之首,太祖一棍横扫天下的蟠龙棍!
子瑜静静睇视他这一舞,心绪竟不自觉地纷乱了。
崖边的逆光处,赵佺绝美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中,媚而有威的凤眸却闪动着炽烈的光芒,晶亮得慑人,狂风掠过紫衣乌发一起翻飞。
太过耀眼,太过张扬。
这样的男人。
子瑜想。
一定是这清冷的月光相夜色。。。。。。竟让他出奇地神似那位传奇的开国君主,大宋人祖皇帝赵匡胤,君临八方的霸气和狂傲。就好像天生该被万民膜拜。
偏偏却还有这样一双艳中带煞的凤眸,顾盼间荡人心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大宋建国之初,太祖赵匡胤曾发下这样的豪言壮语。此后,太祖南征北战,先后击溃了后周残余势力,平定了南平、湖南、后蜀、南汉、南唐,并力抗北方契丹和北汉。文治武勋并世无双。
而后蜀覆灭后,后主孟昶的贵妃,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花蕊夫人被俘,太祖一见倾心,将她纳入后宫。这位女子却也并非寻常的庸脂俗粉,当着太祖皇帝的面,她写下一首诗。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此女的性情刚烈可见一斑,据说她后来死于太宗赵匡义的箭下。
而太华侯赵佺,就是传自太祖与花蕊夫人生下的皇子这一脉。
先祖传下的血脉,将狂放霸气与绝世美貌集于一体的
近乎完美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这样一个男人,怎么想都该是生杀予夺尽操手中、睥睨群伦决胜千里的枭雄霸主之才,怎可能会结庐华山之巅、自甘淡泊,清心寡欲修真习道呢?
他漫不经心的笑意,戏谑调侃的言辞,是真、是假?
夜色苍茫,明月当空。耳畔隐约有风声掠过。
不知不觉间,子瑜停下了手中的吹奏,怔忡出神。
明月高悬空中,倒影映在井水中,即便有浮云掠过,井中月影乍现倏隐,天上的明月却依旧不动如故。是谓禅心清净,如井中月,因明门在天,井中月复印件是虚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然